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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三日能跑完的路,人需要多久能跑到?
溫如念不知。
她只知道全身體力消耗殆盡,被狂奔的馬拖著前行時——
尖銳的石子狠狠碾過全身,沙子泥土嗆滿了口鼻,被麻繩綁著的雙腕鮮血淋漓。
溫如念咬緊牙努力想要站起身,卻被疼的倒抽一口氣。
蘇淺淺笑聲清脆,專挑難走的路跑。
巨大的石塊狠狠撞在溫如念腹部,撕 裂般的痛楚讓她眼前一黑。
腹部疼的厲害,溫熱的液體順著留下,染紅了一路泥土。
溫如念猛的想起兩個月沒來的月事,巨大的惶恐籠罩了她整個人。
“阿鶴!”
她聲音已經(jīng)壓的不成樣子,嘶吼聲被淹沒在馬蹄聲里。
她絕望的咆哮著,“沈千鶴!停下!救救我的孩子!”
生沈安然那年,溫如念遭了大罪太醫(yī)說她很難有孕。
沈千鶴哽咽著說:“沒事的沒事的念念,我只要你陪著我,只要你?!?/p>
可溫如念知曉沈千鶴對家人孩子的渴望,這么多年一直堅持喝藥調理身子。
如今真的得償所愿了,卻是這般光景。
眼前的愛人漫不經(jīng)心回頭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神情分明是對她不聽話的不滿。
隨后無動于衷的收回視線,輕笑著把玩著手里的馬鞭。
溫如念只能在疼痛中眼睜睜感受著肚子里小生命的消逝。
在絕望中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到了大帳中,溫如念剛睜開眼就聽見軍醫(yī)嘆息:
“夫人確實是滑胎了?!?/p>
“受傷過重思慮傷身,恕在下無能,夫人日后應是無法再育了?!?/p>
痛苦后知后覺席卷溫如念,心口撕 裂般的疼痛讓她喘不上氣。
賬內安靜許久,沈千鶴的嘆息聲才響起,“我不知她竟有孕了?!?/p>
軍醫(yī)支支吾吾的開口,“將軍,別怪在下直言,蘇姑娘實在有些過了,這一路專走......”
“她不知情?!?/p>
沈千鶴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都是不容置喙,“我也不需要別的孩子,這事不必向夫人提起?!?/p>
“就這樣吧!”
溫如念身側的手都抑制不住的發(fā)抖。
安安三歲生辰宴上,禮部張尚書七歲的小孫子嘲笑安安是小乞丐。
當晚沈千鶴便廢了張家上下三十多口人,讓他們拿著金碗去街上乞討。
面對群臣聯(lián)名上奏,沈千鶴拍了拍衣袍輕笑著:“沈某心小,最是愛妻女?!?/p>
“若是有人再成口舌之快,便是萬參萬罪沈某也會不死不休。”
所有的所有,到最后都化作一句,她不知情。
溫如念輕笑出聲,笑的眼眶發(fā)燙。
沈千鶴聽見動靜直直走了過來,他眼里閃爍過一抹不自然。
隨后坐在溫如念身邊,無奈的哄著,“你聽到了?”
“淺淺她也是......”
“將軍不好了!”
大帳被掀開,副將匆匆趕來:
“耶律長垚抓了蘇姑娘,要您拿夫人去換!”
溫如念心中微微掀起波瀾。
遼東耶律長垚。
當年就是他聯(lián)合沈父手下副將,害得沈千鶴父母大哥慘死戰(zhàn)場,留下年僅十歲的沈千鶴。
是被她刺了一刀后,將她關進水牢日夜折磨的那位首領。
是沈千鶴一生都恨著的仇人,也是他征戰(zhàn)多年唯一沒有徹底打敗的對手。
那次若不是耶律長垚因召撤離,或許她也活不到今日。
帳里的人目光都難免落在面色蒼白的溫如念身上。
“念念,同我出去一趟?!?/p>
沈千鶴語氣不容置喙,溫如念扯了扯嘴角嘲諷一笑。
耶律長垚坐在戰(zhàn)馬上,腳有一搭沒一搭的踩著蘇淺淺的肩膀。
蘇淺淺被綁著,眼眶通紅。
看見沈千鶴的瞬間就落了淚,“沈千鶴!”
溫如念看了眼沈千鶴陡然握緊的手,心口猛然刺痛。
“松開她。”
沈千鶴一改往日散漫,聲音冷到極致。
耶律長垚卻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想當年,沈將軍對溫如念所謂用情至深?!?/p>
他目光移到溫如念身上,閃爍著興味,“瞧,你執(zhí)意保護的人、想要的生活?!?/p>
“如今看來也不怎么樣嘛!”
沈千鶴神情冷峻,下顎繃緊,“耶律長垚,放人!”
耶律長垚大笑出聲,反手拔出長刀架在蘇淺淺腦袋旁:
“拿你夫人來換,當年一刀之仇,本帥銘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