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修跪在寂靜的祈禱室里。
他面前,是我和外婆冰冷的尸體。
他的世界,在這一片死寂中,無聲崩塌。
幾秒鐘后,他像一頭被困的野獸,猛地發(fā)出一聲嘶吼。
他瘋了一樣爬起來,撲到我身上。
他抱起我,用自己的臉頰去貼我冰冷的皮膚。
“辭辭……辭辭……”
他試圖感受那早已不存在的溫度。
徒勞無功。
他又顫抖著手,去探外婆的鼻息。
一片冰涼。
他口中開始喃喃自語,邏輯混亂。
“不會的……還有救……”
“醫(yī)生!醫(yī)生呢!”
他抱著我僵硬的尸體,跌跌撞撞地沖出祈禱室。
醫(yī)院的走廊,燈光明亮得刺眼。
他像個瘋子,對著每一個遇到的醫(yī)生護(hù)士大喊。
“為什么不救她!”
“為什么不救她!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激起一陣陣回音。
人們驚恐地看著他,紛紛退讓。
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
是院長。
他冷冷地看著顧言修,眼神像在看一個笑話。
“顧醫(yī)生?!?/p>
院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是你下令,封鎖了試驗(yàn)室,禁止任何人探視?!?/p>
“是你親口說,楚辭女士的生命體征,優(yōu)先級為最低。”
“也是你的保鏢,在監(jiān)控死角打傷了那位老人?!?/p>
院長向前一步,目光如刀。
“現(xiàn)在,你來問我們……要怎么救?”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顧言修的胸口。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
將他的記憶,瞬間拉回。
他想起了外婆抓住他衣角時的卑微。
他想起了自己將她踹開時的冷漠。
他想起了我說“你會后悔”時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說過的那句混賬話。
“一個試驗(yàn)而已,死不了?!?/p>
死不了……
死不了……
巨大的悔恨和無處推卸的責(zé)任,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再也站不住。
抱著我冰冷的尸體,癱坐在走廊中央。
他低下頭,看著我毫無生氣的臉。
終于,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一樣,失聲痛哭。
哭聲凄厲,絕望。
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
手機(jī)的閃光燈,不停地亮起。
我飄在他的上方。
冷漠地看著他的表演。
他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我臉上。
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現(xiàn)在才來哭,太晚了。
我看著那頂從我身上掉落的毛線帽。
它靜靜地躺在不遠(yuǎn)處,沾著灰塵。
我用盡全力,匯聚起我所有的怨念。
那頂小小的毛線帽,突然動了。
它無風(fēng)自動。
在光滑的地板上,輕輕地、慢慢地滾動。
最后,停在了顧言修的腳邊。
顧言修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驚恐地低下頭,看著那頂帽子。
看著那頂他曾不屑一顧的、外婆親手織的帽子。
他的臉上,血色盡褪。
只剩下一種,被鬼魂扼住喉嚨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