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玫瑰園的香氣太濃了,熏得我太陽穴突突地跳。
那個叫林小雨的護士塞給我的紙條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10點,中心公園玫瑰園]的字跡被暈開些許。
“新生?”
一道略顯低沉的男聲忽然從我身后響起,我的身體不由的一顫。
轉(zhuǎn)身時,我看到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手里握著一把收攏的黑傘。
他背光而立,我只能看清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這個畫面突然與我腦海中某個雨天的記憶重疊。
“傘拿著。”
他向前半步,將傘柄輕輕塞進我手里。
金屬部件還帶著體溫,這個動作熟悉得讓我手指自動收攏,虎口處傳來細微的刺痛。
“我是慕九思?!彼f這話時喉結滾動了一下,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樣下雨天。”
記憶的閘門被撬開一道縫隙。
我看見十八歲的自己拖著行李箱站在校門口,暴雨中有人把傘塞進我手里,轉(zhuǎn)身走進雨里的背影和眼前的身影漸漸重合。
“呦呦......”他念我名字的語調(diào)很特別,最后一個字幾乎含在唇齒間,“必安的事——”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遠處突然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
慕九思臉色驟變,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往玫瑰園深處帶。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指腹有一層薄繭,摩擦間喚起更多零碎的記憶——這只手曾經(jīng)在圖書館遞給我熱牛奶,在籃球賽后抽走我包里的可樂。
“季懷瑾給你注射鎮(zhèn)靜劑的事,你知道嗎?”
他壓低聲音問,同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我搖頭,突然注意到他風衣領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疤痕,像是什么利器造成的。
“去年10月18日?!彼O履_步,從內(nèi)袋掏出一張折疊的醫(yī)療記錄單,“這是必安最后一次搶救的用藥記錄,季懷瑾簽的字。”
展開的紙張上,“苯二氮卓類鎮(zhèn)靜劑”的劑量被紅筆圈出。
“是正常劑量的三倍。”
我的呼吸停滯了。
那天模糊的記憶浮現(xiàn)——必安異常平靜的臉,季懷瑾說“讓他少受點苦”,還有儀器上越來越平緩的波形......
“他故意......”
“不止這樣?!蹦骄潘嫉穆曇敉蝗粏〉脜柡Γ统鍪謾C調(diào)出兩張圖片,“看這個?!?/p>
屏幕上并列顯示兩份心臟配型報告,左側那份有他的簽名,右側則是原始檔案。
“季懷瑾告訴我這份是給Lily Chen的,實際上——”他的指尖點在右側文件被涂改的編號上,“這才是真正匹配必安的供體。”
兩份文件上相同的編號此刻清晰可見,只是季懷瑾遞交的那份被人為修改過。
我盯著那個紅色印章下并排的“顧必安”和“Lily Chen”,突然明白為什么那天在行政樓,季懷瑾要刻意擋住我的視線。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
慕九思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我們得走了,現(xiàn)在。”
他拽著我沖向公園側門時,我回頭看見季懷瑾的身影在玫瑰叢中一閃而過。
那個永遠一絲不茍的醫(yī)生此刻頭發(fā)散亂,正瘋狂地翻看每張長椅。
黑色轎車急剎在路邊。
慕九思拉開車門的動作突然頓住,他轉(zhuǎn)向我,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可以選擇跟他回去。”
他的手指死死扣著車門,指節(jié)發(fā)白。
“或者......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p>
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這一刻他眼里的不確定如此明顯,與記憶中那個永遠游刃有余的慕九思判若兩人。
我鉆進車里,聽見自己說:“我想知道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