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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念其實水性很好,被突然推下水時,她也只是慌亂了一瞬,很快便調(diào)整呼吸、試圖自救。
可海面太過遼闊,浪涌起時毫無征兆,她一不留神,被巨浪拍得撞上礁石。
額角瞬間一陣劇痛,血順著發(fā)絲染紅了海水。
等季承譽派來的人趕到時,她終于松了口氣,意識卻在下一秒陷入黑暗。
再睜開眼時,鼻腔里滿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渾身麻木僵硬,剛想動一動手,卻被牢牢按住。
入目的人影,是季承譽。
他眼底浮著肉眼可見的疲憊,神情看起來也有些憔悴,但在看到她睜眼的那一刻,他明顯松了口氣。
岑念順著他的視線低頭,才看到護士正在她手臂上抽血——一管接一管,分明不像是普通檢查。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季承譽先一步解釋道:“是白姝予...她被救上來的時候,腿被石頭劃破,流了很多血,她怕感染,非要鬧著換點血?!?/p>
岑念一愣,喉嚨干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所以...”她嗓音沙啞,“你是在...抽我的血,給她?”
季承譽輕聲道:“就一點,你身體好,沒事的?!?/p>
她啞然失笑。
她想起自己在冰冷海水中拼命掙扎,被礁石撞得滿頭是血的那一刻,想起那無邊無際的絕望,卻在想起季承譽堅定的那句‘別傷害岑念’后,努力咬牙堅持著。
可原來在季承譽眼里,她的傷,她的痛,似乎都不如白姝予腿上的一條口子重要。
“可是季承譽?!彼p輕開口,語氣麻木,“被丟進海里的人是我,被撞得頭破血流、無力掙扎的,也是我?!?/p>
季承譽眼神一滯,隨即那熟悉的、她曾無比依賴的神情浮現(xiàn)出來。
是心疼。
那是一種幾乎條件反射般的情緒。
曾經(jīng)的季承譽總是這樣,他總能在她還未喊疼之前就察覺她的傷口,溫柔地將她摟入懷中,說:“以后不讓你再受一點苦?!?/p>
可是后來,這樣的眼神越來越少,他看她的目光里,更多的是皺眉,是冷淡,是不耐,是責(zé)怪。
岑念倏然覺得一陣疲憊席卷而來。
她想問季承譽,你還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嗎?你說要對我好,不讓我再受一點傷。
可還未開口,就見季承譽已經(jīng)悄然收回了那只原本正在摩挲她發(fā)梢的手。
“可要不是我選了你。”他低聲開口,“白姝予也不會受傷。終究,是我們對不起她...不是嗎,念念?”
那晚,季承譽拉著岑念的手來到白姝予病房。
他說:“她知道是你給她捐的血,很感動,想親口和你說聲謝謝。”
病房門口,兩人腳步同時一頓。
門內(nèi)傳出白姝予歡快的笑聲,她正和朋友打著電話,語氣輕快:
“小叔叔已經(jīng)告訴我了,他當(dāng)時沒選我,是因為知道那個瘋女人肯定會選誰丟誰,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故意選那個討厭鬼的?!?/p>
她越說越興奮:“那個討厭鬼...哼,我略施小計,她就得老老實實給我捐血。你說什么呢?怎么可能真的用她的血,惡心死了,我全倒了!”
岑念知道,白姝予嘴里說的討厭鬼就是自己,而她也沒猜錯,季承譽從頭到尾要救的人,只有白姝予。
“這就是你說的感謝?”她臉色蒼白,轉(zhuǎn)頭望向季承譽。
季承譽神情微變,下意識追上岑念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
這段時間,似乎是知道自己對岑念有所虧欠,季承譽待她又回到了從前。
事事順著她,對她小心翼翼,甚至比當(dāng)初還更用心,生怕她受半點委屈。
他說:“我也沒想到她會那么做。已經(jīng)教訓(xùn)過她了,她也知道錯了。”
岑念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安靜接受著他給的所有好。
直到那晚,她睡得迷迷糊糊,卻聽見門外傳來聲音。
是季承譽,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阿虎。
自冰庫那天后,她就再沒見過阿虎。
想到這,岑念下床,走到門邊。
隔著虛掩的門縫,看見阿虎站在季承譽面前,神色低垂,遲疑道:
“季總,我不明白。您明明也喜歡白小姐,而她也喜歡您...可您卻一直不接受她,甚至在她跟您表白之后,還特地跑去把岑小姐接來京市,究竟是為了什么?”
只一句話,就讓岑念如遭雷劈。
她愣愣站在原地,四肢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