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p>
得到這樣的回復(fù)后,溫言輕輕關(guān)上房門,后背抵在冰冷的門板上時,深深吸了一口氣。
手腕還殘留著謝臨川掌心的溫度,涼得像冬夜的雪。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冷白的皮膚有一圈淺淺的紅痕,剛才被謝臨川攥得生疼。
謝臨川,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溫言在心里喃喃自語,尾巴無意識地纏上自己的腰,絨毛蹭過皮膚時帶來一絲癢意。
樓下的嘈雜聲像潮水一樣涌上來。
程野正指揮著一群人收拾客廳。
還有那個小女孩的啜泣聲清晰地傳入溫言的耳膜,細細的,像只受傷的小貓。
嘖——
吃謝臨川家的,用謝臨川家的,還破壞謝臨川家的東西……
她到底有什么可哭的?
溫言揉了揉發(fā)燙的耳朵,強迫自己邁開步子。
旋轉(zhuǎn)樓梯的臺階在腳下發(fā)出輕微的聲音,每走一步,心里的煩躁就加重一分。
“怎么樣?”
沈明昭第一個注意到他,走過來問他,“阿川呢?”
溫言搖搖頭。
“他說…想一個人靜靜?!?/p>
目光掃過客廳里那群局促不安的陌生人,又補充道,“我問過他了,他說二樓房間我們可以住,三樓有兩間房給林姐她們住。”
“二樓有幾個房間?”程野問他。
溫言沒接話。
他的視線被墻角一堆碎片吸引。
又是一個相框,玻璃碎成了蛛網(wǎng)狀,照片邊緣還有被撕扯的痕跡。
其中一張半掩在碎片下的照片上,年幼的謝臨川被一個衣著素雅的女人摟在懷里,兩人站在鋼琴前,笑得很開心。
一股無名的怒火突然在溫言的胸腔亂竄。
他撿起相框,尾巴“唰”地炸開,速度之快幾乎是閃現(xiàn)到瘦高男人面前,杏眸微瞇,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你們?yōu)槭裁匆獊y動別人的東西?”
聲音含著徹骨的冷意。
瘦高男人正跪在地上擦拭茶幾的酒漬,聞言渾身一顫,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對、對不起…昨天我妻子…被人殺害…我一時失控…”
“所以你就能砸別人家的東西?!”
溫言猛地彎腰,獸化后的速度讓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lǐng),將對方狠狠按在地上。
“砰!”后腦勺砸在地上,發(fā)出重重的聲響。
男人痛的眼前一黑。
“你知道那些照片對他有多重要嗎?!”
說著,他的拳頭帶著風(fēng)聲落在男人臉上,“咔嚓”一聲脆響,鼻梁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男人鼻血噴涌而出,在米色地毯上開出朵朵紅梅。
“溫言!”
沈明昭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拉住他,“冷靜點!”
“我怎么冷靜?!”
溫言甩開沈明昭的手,“他們把他媽媽的照片——”
“不要打我爸爸!”
小女孩尖叫著撲過來,瘦小的身體擋在父親前面。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臟兮兮的小手死死抓住溫言的衣角,“求求你,我爸爸不是故意的……”
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褲子。
兩個老人也顫巍巍地走過來,老婦人淚流滿面地拉住溫言的手。
“小伙子,是我們不對,我女兒慘死在昨天晚上,女婿一時糊涂……求求你…”
溫言的拳頭還懸在半空,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想起謝臨川摩挲照片時微微發(fā)抖的手指,想起那雙永遠冷靜的冰藍色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痛楚。
面前又是一張張痛苦的臉,嘴巴一開一合地向他求饒。
溫言的胸口像壓了塊巨石,悶得他喘不過氣。
謝臨川媽媽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
這些人還如此糟踐他媽媽的遺物!
這個猜測在腦海中炸開,溫言突然覺得那一拳根本不夠解恨。
但小女孩的哭聲像根刺,扎得他心臟抽痛。
“滾去收拾干凈。”
最終他松開手,尾巴煩躁地甩動,把旁邊一個空易拉罐抽飛出去,“把你們弄壞的東西都修好,要是修不好……”
他瞇起眼睛,獸瞳在燈光下收縮成一條細線,“我會把你們?nèi)映鋈ノ箚适摹!?/p>
瘦高男人爬起來,捂著流血的鼻子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溫言轉(zhuǎn)身走向廚房,尾巴上的毛還炸著。
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靜,需要遠離這群人。
他怕自己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好巧不巧,廚房里,又碰到了那個受傷的少年,此時他正蜷縮在角落,看到溫言進來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算了,沒必要把氣撒在一個孩子身上。
“別怕?!?/p>
溫言長舒一口氣,強迫自己語氣緩和下來,尾巴也慢慢垂落,“我不是來打你的。”
少年怯生生地問:“那個,藍眼睛的大哥哥是不是很生氣?”
溫言打開冰箱找水的手一頓,“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因為我看到他把照片撿起來了,什么都沒說就上樓了?!?/p>
少年低下頭,“對不起?!?/p>
礦泉水瓶在溫言手中“咔啦”一聲被捏變了形。
虧得你們也知道他很生氣。
他仰頭灌下一大口冰水,卻澆不滅心頭那把火。
夜深了。
溫言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謝臨川只身一人上樓的背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光著腳敲響了沈明昭房間。
“你還沒睡?”沈明昭似乎并不意外。
溫言鉆進房門,“明昭,謝臨川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明昭沉默片刻,將他知道的都告訴了溫言。
“他父母在阿川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媽媽是很有名鋼琴家,但三年前出車禍去世了?!?/p>
溫言的心臟狠狠一揪。
他想起來剛剛在樓下?lián)焐蟻淼恼掌擞兄椭x臨川一樣的冰藍色眼睛,笑容溫柔似水。
“這棟別墅是他母親留下的。”
沈明昭道,“謝臨川平時住校,只有假期才回來?!?/p>
溫言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謝臨川會那么失控。
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藏著他對母親的念想。
那些被砸碎的不是相框,是他最珍貴的回憶。
“那些人……”
溫言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他們憑什么——”
沈明昭拍拍他的肩膀:“末日之下,人性經(jīng)不起考驗,大家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先?!?/p>
“我們能怎么辦?難道把他們都殺了嗎?”
“就算可以,你下的了手嗎?”
溫言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沈明昭說得對。
窗外月光如水,溫言望著主臥的方向。
門縫漏出的燈光像條金線。
謝臨川還沒有睡。
“我去看看他?!睖匮酝蝗徽酒饋?。
沈明昭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