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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世上最后一個賒刀人。

賒刀人大多命短,每賒出一把刀,就要替人完成一個愿。

愿望實現(xiàn)后,若不付出約定的代價,就要承受成倍的反噬。

父親死前,要我在母親墳前立誓永不賒刀。

但我為蘇瑤食言了。

十年前,蘇瑤病危,七殺纏身。

她爺爺用蘇家全部財富,求我賒刀救她。

代價是,她必須嫁我。

我成了蘇家的上門女婿。

十年婚姻,我們相敬如“冰”。

直到最近,她看我的眼神終于有了溫度。

我以為,我捂熱了她。

可她的白月光一回國,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的生日,他陪她去騎行。

我的生日,她去陪他爬山。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為她擋下反噬,高燒昏迷,她卻在醫(yī)院照顧只是淋了雨的他。

我顫著聲打給她,聽筒那頭是她的不耐煩。

“陳默,別鬧了,他比你更需要我?!?/p>

十年守護,抵不過一場風雨。

我終于明白,賒刀人真正的詛咒并非短命。

而是你為人實現(xiàn)的所有心愿,最后都會變成刺向你的刀。

蘇瑤,我不會再等你了。

這一次,是我為你還的最后一個愿。

我放你自由,也請你,還我性命。

從此,婚約作廢,生死兩清。

1

高燒未退,我就回到了那棟別墅。

空無一人。

我撐著走進廚房,做好一桌她愛吃的菜——糖醋里脊、松鼠鱖魚、蟹粉獅子頭。

然后,點燃蠟燭,等待。

午夜,門鎖轉動。

蘇瑤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和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她徑直路過餐廳,也路過了我。

她拉開冰箱,擰開一瓶冰水仰頭就灌。

“怎么這么晚?”我開口,嗓子因高燒而沙啞。

“不是說了陪程逸嗎?”她頭也不回,語氣比冰水還冷。

我的心臟狠狠一縮。

我高燒休克進醫(yī)院,她只說程逸淋了雨不舒服,更需要她。

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陪”,陪到午夜,陪到滿身酒氣。

我壓下苦澀,擠出笑容,將天鵝絨盒子遞過去。

“紀念日快樂?!?/p>

蘇瑤瞥了一眼,皺眉:“多大年紀了,還搞這些,我都忘了?!?/p>

“忘了”兩個字,像鈍刀割在心口。

我仍不死心,打開盒子,想親手為她戴上項鏈。

手剛伸過去,蘇瑤就像被什么臟東西沾到,猛地后退一步,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惡。

“別碰我!”

“你身上一股中藥味,熏得我頭疼!”

那眼神,仿佛我不是她的丈夫,而是行走的病毒。

心口劇痛,我下意識捂住胸口彎下腰。

她看著我的動作,厭惡地補充:“還有,你能不能別總捂著胸口?看著跟得了絕癥一樣,惡心!”

她轉身進了浴室。

很快,她的手機響起。

來電顯示——程逸。

我拿起手機,遞到浴室門口。

門開了條縫,她裹著浴巾出來,接過電話的瞬間,冰冷的臉立刻融化,聲音溫柔似水。

“阿逸?怎么還沒睡?”

“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乖,別多想?!?/p>

“我馬上就過去陪你,好不好?”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死死盯著她:“你還記得,你的丈夫是誰嗎?”

蘇瑤猛地甩開我的手,眼里的溫柔蕩然無存,只剩無盡的鄙夷。

“沈墨,你鬧夠了沒有?”

“你是怎么和我結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迅速換好衣服,像奔赴一場盛大的約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我看著滿桌漸漸冰冷的菜,看著燭光燃盡,熄滅在凝固的蠟油里。

我的十年,也該熄了。

2

我在餐廳坐到天亮。

晨光照亮一桌冰冷的殘羹。

我拿出紙筆,寫下“離婚協(xié)議”四個字,最后,簽上我的名字。

回到臥室,我將那份協(xié)議,與那把代表我們十年婚約的銹刀,并排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這棟住了十年的房子,我最后看了一眼,沒有帶走任何東西,轉身離開,背后是價值千萬的空殼。

剛走出別墅區(qū),手機就響了,是蘇瑤。

她的聲音帶著宿醉后的沙啞和極度的不耐煩。

“陳默,你又在發(fā)什么瘋?”

“趕緊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別讓我回去看到心煩?!?/p>

我腳步未停,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蘇瑤,離婚協(xié)議,我簽字了。從今往后,婚約作廢,生死兩清?!?/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一個我畢生難忘的、輕佻的男聲響了起來。

“瑤瑤,跟一個想靠欲擒故縱多要點錢的騙子,廢什么話?”

是程逸。

蘇瑤的聲音瞬間變得像冰。

“沈墨,我警告你?!?/p>

“爺爺身體不好,你敢拿離婚的事刺激他,我保證讓你在這個城市徹底消失!”

這就是我十年婚姻,換來的最后通牒。

心臟猛地一絞,那是來自命格反噬的劇痛,我捂住心口,指尖冰涼。

我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機扔進口袋,我抬起頭,臉上無喜無悲。

回到父母留下的破舊醫(yī)館,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蘇瑤和程逸闖了進來,像兩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俯視著我和這個破敗的地方。

蘇瑤走上前,將那份離婚協(xié)議狠狠摔在我臉上。

紙張的邊緣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紅痕。

“裝神弄鬼的廢物!”她眼神里的鄙夷,比那道傷痕更傷人。

“你以為沒了你我會死?我告訴你,程逸已經(jīng)幫我聯(lián)系了國外最好的醫(yī)療團隊!”

程逸則像一頭巡視領地的雄獅,他踱到藥柜前,隨手抓起一把黃芪,放到鼻尖輕蔑地聞了聞。

然后,他將那把藥材扔在地上,用昂貴的皮鞋底,一點一點,碾得粉碎。

“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些枯草樹根?”

他抬起腳,看著鞋底的藥渣,仿佛那是世上最骯臟的東西。

“識相點,拿錢滾蛋?!?/p>

“不然我讓你這破醫(yī)館,明天就變成一堆廢墟?!?/p>

3

兩天后,蘇瑤的律師來了。

他將一份協(xié)議推到我面前,語氣輕慢:“沈先生,蘇小姐希望和平分手?!?/p>

我拿起協(xié)議,目光掃過“凈身出戶”,最終停在一行小字上——

“承認以玄學為名,進行婚姻欺詐……”

我笑了。

欺詐?我折壽十年換她安穩(wěn),換來的就是欺詐。

我沒說話,當著律師的面,將協(xié)議慢條斯理地撕成兩半,再對折,撕開。

碎屑落入垃圾桶。

我看著他,只說了一個字:“滾?!?/p>

我的反抗,換來的是程逸更直接的報復。

很快,一群穿著制服的人沖進了我的醫(yī)館。

“例行檢查!”

為首的人一聲大喝,病人被粗暴地推到一旁。

他們像抄家一樣,將一個個藥柜拉開,把瓶瓶罐罐摔在地上。

我站在門口,看著我父親親手打磨的百子柜被撬開,母親手抄的藥方被踩在腳下。

“隊長,這里!查獲違禁藥品一批!”

一個隊員舉著一包被栽贓的藥材,大聲喊道。

我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

看著他們將一張白色的封條,狠狠地拍在醫(yī)館的門上。

“啪!”

那聲音,像是扇在我臉上的一個耳光。

父母留給我最后的東西,沒了。

風吹過,我站在門口,感覺渾身都冷透了。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路邊,蘇瑤降下車窗,臉上是勝利者的笑。

“沈墨,何必呢?”

她走下車,姿態(tài)優(yōu)雅地站到我面前。

“奶奶最近心臟不太好,醫(yī)生說,老人家不能受刺激?!?/p>

她輕描淡寫,每一個字都扎在我心上唯一還柔軟的地方。

又一份離婚協(xié)議甩在我臉上。

“想要回這個醫(yī)館,就給我簽了這個協(xié)議?!?/p>

我不想再跟她繼續(xù)糾纏,默默地在協(xié)議上簽了字。

她見我簽了字,剛轉身要走,又回頭說了一句:

“奶奶待你不錯吧?今晚是老人家的壽宴,你要是還想讓她老人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頤養(yǎng)天年,就該知道怎么做?!?/p>

她說完,欣賞著我瞬間蒼白的臉,滿意地笑了。

自我父母雙亡,從我來到蘇家后,奶奶就是最心疼我,對我最好的人。

蘇瑤,不愧是你。

在拿捏我這件事上,得心應手。

為了奶奶,我還是去了蘇家的壽宴。

我被安排在末座,像一個待審的犯人。

蘇家親戚的嘲諷和竊笑不絕于耳。

“喲,這不是沈大師嗎?怎么臉色這么白,腎虛?。俊币粋€油膩的叔叔輩開口。

“什么大師,我看就是個江湖騙子,想攀我們蘇家的高枝想瘋了!”

我面無表情地坐著,沒有看任何人,只盯著面前那杯未動的茶。

直到一個年輕的表弟,端著一杯紅酒,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一個靠騙上位的廢物,也配跟我們同桌吃飯?”

他惡意滿滿地笑著。

“臟了我們的眼!”

話音未落,滿滿一杯冰涼的紅酒,從我的頭頂淋了下來。

酒液順著我的頭發(fā),流過我的眼睛,我的臉頰,滴落在白色的襯衫上,染開大片刺眼的紅。

整個餐廳瞬間安靜,所有人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看著我。

我緩緩抬起頭,越過所有人,望向主座上的蘇瑤。

她看見了。

她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隨即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轉過頭去,挽住程逸的胳膊,巧笑嫣然地在他耳邊說著什么。

這一幕,恰好落入剛被扶進門的奶奶眼中。

老人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剛要開口,卻猛地捂住胸口,直直倒了下去。

4

管家沖進來,聲音尖利:“老夫人心梗,送醫(yī)院了!”

宴會廳死寂一瞬,隨即炸開。

所有人亂成一團,瘋了似的朝外涌。

蘇瑤從我身邊沖過,狠狠撞了我一下,眼神里只有焦急。

程逸緊隨其后,以主人的姿態(tài)指揮著眾人。

他們推搡著我,咒罵著,然后將我徹底遺忘在原地。

我沒有動,只是閉上了眼。

奶奶身上那股熟悉的,冰冷黏膩的死氣,已經(jīng)濃得化不開了。

不是普通的心梗。

是命數(shù)到了。

我沖進醫(yī)院。

搶救室外的走廊上,蘇家人圍作一團,程逸的團隊穿著白大褂,進進出出,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無能為力”。

我一眼就看穿了,奶奶的大限就在此刻。

但我的秘法,賒刀人的禁術,至少能為她換來三年陽壽,代價,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壽命。

我走到蘇瑤面前。

她雙眼通紅,像一只瀕死的兔子。

我看著她,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棄了所有尊嚴。

“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磚上。

“蘇瑤,讓我試試?!?/p>

“我能救奶奶!”

“我求你!”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卑微得像塵土。

蘇瑤低下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我,眼中沒有絲毫動容,只有被點燃的,瘋狂的恨意。

她抬起腳,狠狠一腳踹在我的肩膀上。

我整個人被踹得向后滑出半米,狼狽地倒在地上。

“你給我滾!”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聲音刺破耳膜。

“你這個掃把星!是不是還想用你那套騙人的鬼話來害死我奶奶?”

“程逸是世界頂級的專家!他都救不了,你算個什么東西!”

程逸像一尊門神,擋在搶救室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輕蔑又冰冷。

“再不滾,我就叫保安了?!?/p>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兩個高大的保安已經(jīng)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我往外拖。

我眼睜睜看著搶救室內,那條綠色的心電波形,在最后的劇烈跳動后,猛地被拉成一條直線。

世界靜止了。

耳邊只剩下那道刺耳的,宣告死亡的警報聲——

“嘀——”

蘇瑤渾身一軟,癱倒在地,發(fā)出絕望的痛哭。

我感覺體內的什么東西,伴隨著那聲長鳴,徹底碎了。

我掙脫保安的鉗制,慢慢站直身體。

我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聲音平靜得可怕。

“蘇瑤,是你,親手殺死了奶奶。”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砰”地一聲猛力撞開!

一直中風失語的蘇老爺子,竟自己搖著輪椅沖了進來。

他雙目赤紅,死死瞪著蘇瑤,喉嚨里發(fā)出嘶吼:

“逆女!”

“你知不知道,十年前,你早該死了!”

“是沈墨……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你的命??!”

“你現(xiàn)在……你把他給我逼走了!你這個蠢貨!”

話音落下,蘇瑤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她有些歇斯底里:“夠了爺爺!你不要再說了!”

“你還要被他騙到什么時候!要不是因為你替我做主嫁給這個神棍!我早就和程逸結婚了!你知道我這十年過得有多痛苦嗎?!”

爺爺聽了氣得渾身哆嗦:“你還執(zhí)迷不悟......是我用咱們全家的財富換的你的命!你不止把他逼走,你還讓沈墨凈身出戶......”

“蘇瑤,你會后悔的!你根本不值得沈墨用命去拯救!”

而我,在聽到那句“你根本不值得沈墨用命去拯救!”的瞬間,壓抑了整整十年的禁術反噬之力,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從我喉嚨里噴涌而出,染紅了醫(yī)院潔白的地板。

眼前一黑,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5

意識回籠的瞬間,是藥香,還有銀針刺入穴位的微麻刺痛。

我睜開眼,看見一張素凈的臉。

她正專注地捻動著我手臂上的銀針,眉眼溫婉,是我記憶里的模樣。

林半夏。

她見我醒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沈墨,你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

我扯了扯嘴角,卻發(fā)不出聲音。鬼樣子?我活得連鬼都不如。

她收了針,扶我坐起,端來一碗溫水。

“是蘇家老爺子把你送到醫(yī)院的,他把所有事都說了,蘇家現(xiàn)在亂成一鍋粥。”

“我正好去會診,認出了你,就把你帶出來了?!?/p>

我喝了口水,喉嚨的干澀緩解了些。蘇家,那個我付出了十年性命的地方。

林半夏看著我,嘆了口氣。

“蘇瑤……她知道真相后就瘋了?!?/p>

“她到處找你,找到了你老家的祖墳,跪在那里三天三夜,誰勸都沒用?!?/p>

我面無表情,心中毫無波瀾。

“她現(xiàn)在……病了?!?/p>


更新時間:2025-07-18 17:5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