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光燈打開的瞬間，刺眼的白光里，如婳看見化妝鏡中自己眼尾那抹孔雀藍眼影正閃著光，像蝴蝶振翅時抖落的磷粉。
“再補點高光?！?/p>
《nova》的化妝師捏著化妝刷后退半步，用刷柄輕挑起如婳的下巴，“老天，你這張臉根本是為鏡頭而生的?！?/p>
化妝刷掃過顴骨的觸感讓如婳睫毛輕顫。前世被燒傷后，她再沒享受過這般精細的妝容服務。那些年她總是自己對著破碎的鏡子，用遮瑕膏拼命掩蓋右臉的疤痕。
更衣室的簾幕被掀開，造型助理捧著衣架小跑進來。衣架上籠罩著防塵罩，但隱約能看到里面流淌的銀藍色光澤。
如婳的呼吸不自覺地加快——前世她第一次拍《nova》時，穿得并不是這套，周昌明塞給她和周慕雪一套粉色蕾絲裙，說是要打造“姐妹花”人設。
“Ventus的新季高定?！薄秐ova》主編克萊恩親手揭開防塵罩，絲綢摩擦發(fā)出沙沙聲響。
“他們總監(jiān)看到金幕獎直播后，讓人連夜從巴黎調(diào)來的?！?/p>
如婳情不自禁撫摸裙子。布料比想象中冰涼，像是捧了一泓月光。裙身上手工縫制的銀線在燈光下流動，宛如星河傾瀉。
戴嬌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花茶給她。
“Ventus亞太區(qū)總監(jiān)正在來的路上，他們想談品牌大使的事。這是華藝的祖?zhèn)魃虅?，只要你表現(xiàn)不差到離譜，拿下大使就沒問題，但后續(xù)發(fā)展還是要看Ventus的決定?！?/p>
如婳點了點頭。
“抬臉。”化妝師開始給她噴最后的定妝噴霧。冰涼水霧撲面而來時，如婳條件反射地繃緊背部肌肉——這是前世燒傷后留下的應激反應，每次遇到突然的觸感都會這樣。
“放松?！贝鲖蓽嘏氖终瀑N上她后頸，“別繃緊，自然狀態(tài)下更能拍好雜志?！?/p>
如婳在鏡中與自己對望。十六歲的面容還帶著稚嫩的輪廓，但眼神卻沒有十六歲少女的單純懵懂。
她輕輕按住右臉，這次不是為了確認疤痕，而是感受肌膚的溫熱。
拍攝現(xiàn)場搭建了一個巨大的蠶繭。用白色半透明的絲質(zhì)材料做成的蠶繭在鼓風機作用下起伏波動，內(nèi)部嵌著上千盞微型LED燈。
如婳赤足向蠶繭內(nèi)部走去。
她聽到四周工作人員驚呼的聲音——Ventus的魚尾裙擺在她身后鋪開兩米，如婳一米七的個子加上絕佳的腰臀比，每走一步都漾起粼粼波光、攝人心魄。
“太棒了！保持住這個姿勢！”攝影師滿意地拍了好幾張，拍攝完這套后調(diào)整著環(huán)形補光燈說，“你知道吧，這期概念是蛻變。但我要的不是優(yōu)雅的蝴蝶，是——”
“是撕開蠶繭的猛禽?！比鐙O接過話，封面策劃她看過，她很喜歡。
拍完幾張后她按照策劃要求解開束帶，任由裙擺像退潮般從她身上滑落，露出里面早已準備好的另一件戰(zhàn)袍——Ventus特別定制的金屬質(zhì)感抹胸緊身衣，后腰鏤空的設計露出如婳拍《靈眸》時留下的淤青。
帶著淤青的背影讓如婳更添了種無畏感，攝影師的鏡頭立刻對準她的身影：“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幾盞補光燈亮起，如婳瞇起眼睛。多年的演員生涯讓她立刻產(chǎn)生肌肉記憶，她不需要指導就找到了最適合的入鏡角度。當鼓風機將蠶繭材料掀起風浪時，她邁大步走出蠶繭，金屬衣在燈光下折射出刀鋒般的冷光。
“漂亮！”攝像師瘋狂按著快門，“左肩再低一點！對！就是這樣！”
如婳走出蠶繭時，LED燈隨著她的動作明滅閃爍，仿佛真的有什么東西正在破殼而出。
“最后一套！”造型助理拿來的是Ventus的星空裙，深藍綢緞上手工縫制著上千顆水晶，不用走動就已經(jīng)閃閃發(fā)光。如婳赤腳站在一大塊鏡面上，鼓風機將她的發(fā)絲和裙擺吹成綻放的花。
克萊恩幫她戴上荊棘造型的王冠，金屬尖刺不小心擦過如婳的太陽穴帶來細微刺痛，“疼就說?！?/p>
如婳微微搖頭，王冠的重量讓她想起金幕獎的獎杯。
當她在鏡面中央擺出姿勢時，攝影師要求：“抬頭，摸一下右臉！就像你之前在化妝間做的那樣！”
如婳渾身一僵。這個小動作怎么會被人注意到？但她很快調(diào)整狀態(tài)，右手緩緩撫上臉頰。與之前不同，這次她的指尖沒有顫抖，手指劃過顴骨，最后停在曾經(jīng)有著燒傷疤痕的位置。
攝影師讓造型助理往她身上噴水，如婳打了個寒顫。水流在她眼下沖出一道清晰的痕跡，像淚水又像雨痕。
攝影師屏住呼吸按下連拍——這一刻的脆弱與堅韌，恰如雨中振翅的蝴蝶?！笆展ぃ ?/p>
他查看成片時聲音都在發(fā)抖，“這期的封面絕對令人驚艷。”
如婳從布景走下來時，雙腿有些發(fā)軟。戴嬌立刻用羊絨毯裹住她。Ventus的總監(jiān)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用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Ventus總監(jiān)遞來燙金名片，“你表現(xiàn)的比我預計的要好。”
“謝謝?！比鐙O雙手接過，將Ventus總監(jiān)的名片小心收好。
回程的保姆車里，戴嬌翻著平板調(diào)出了一封郵件：“《深宮迷霧》劇組發(fā)來邀約，導演看了你的《靈眸》，想請你特別出演個角色?！彼D了頓，“不用試鏡，戲份也不多，但我看了下，角色很出彩。如果你今后要拍電視劇，我認為值得接，這是個不錯的開端?！?/p>
“可以。”如婳按下車窗，讓夜風灌進來，她沒打算只拍電影，電視劇一樣重要，“先給我看完整劇本?！?/p>
霓虹燈光透過車窗在她臉上流轉(zhuǎn)，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如婳希望她能和今天拍攝的那樣，親手撕開命運繭房，真正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