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自彼岸歸來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來,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羅曉燕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瘋狂地掙扎著,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沒…沒有…杜哥…放…放手......”
看著她在自己手下痛苦掙扎、瀕臨窒息的慘狀,杜建設(shè)眼底的瘋狂才稍稍退卻一絲。他猛地松開手,像扔掉一塊骯臟的抹布。
“咳咳咳......咳咳......”羅曉燕癱軟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喘息,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死亡的恐懼讓她徹底清醒,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能完全掌控的。
她抬起淚眼,看向杜建設(shè),那眼神里充滿了恐懼,但更多的是不甘和算計。她抽噎著,聲音嘶啞微弱,帶著極致的委屈:“杜哥…你…你知道我的…我膽子那么小…我哪敢跑到紅梅姐面前去破壞你們的感情啊?”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杜建設(shè)的臉色,見他眼神依舊冰冷,連忙賭咒發(fā)誓:
“我曉得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紅梅姐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名分!真的!只要能…能待在你身邊,偷偷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發(fā)誓!我要是去找過紅梅姐,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舉起三根手指,眼神“真摯”無比。
也許是她的毒誓起了作用,也許是此刻杜建設(shè)心中已被失去林紅梅的恐慌占滿,無暇深究。他緊繃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絲,但眼神依舊冰冷。他沉默地走到藥柜前,翻找出田七粉和一些化瘀的草藥,又取了紗布。
“起來,坐下?!彼曇羯硢?,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羅曉燕不敢違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扶著桌子站起來,坐在診凳上。
杜建設(shè)將藥粉和草藥在搗藥缽里仔細搗碎,動作有些粗暴。他用竹片挑起藥泥,不由分說地涂抹在羅曉燕脖子上青紫的掐痕上。藥泥冰涼刺鼻,激得羅曉燕瑟縮了一下。他充耳不聞,又拿起紗布,一圈圈地纏繞包扎,動作生硬卻還算仔細。
“老實點,明天一早就能消腫。”包扎完,他冷冷地丟下一句,仿佛剛才差點掐死她的人不是自己。
看著他這副“負責任”的模樣,羅曉燕心里那點不甘和野心又悄然滋生。她破涕為笑,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嬌嗔:“嗯,都聽杜哥的。時候不早了,杜哥你也別太擔心,明天一早,我就發(fā)動知青點的姐妹們一起去找!一定能找到紅梅姐!”她說完,扶著纏著紗布的脖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衛(wèi)生所。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杜建設(shè)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在診桌前。目光落在那個空蕩蕩的抽屜上,心頭猛地一刺。他拉開抽屜,想看看能否找到紅梅留下的只言片語。
抽屜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封信,靜靜地躺在最里面。
信封下面,壓著幾張被撕碎的紙條。
杜建設(shè)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他。他顫抖著拿起那些紙條,勉強拼湊起來:
「姐姐,杜哥說他很愛我,承諾過會娶我為妻!你占著位置不嫌臊得慌嗎?麻溜地把位置給我騰出來!」
「你也不照鏡子瞧瞧自己那副模樣!又黑又瘦,跟塊老樹皮似的,能比得上我這種水靈靈的花季少女?杜哥看見你就倒胃口!」
轟——!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杜建設(shè)目眥欲裂,一股狂暴的怒火瞬間席卷了他!他發(fā)狠地將那些惡毒的紙條撕得粉碎,碎片如同雪花般散落一地!
他顫抖著拆開那封信。
里面滑出的那顆染著暗紅的紐扣,像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上!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襯衫上缺失紐扣的位置,終于明白那天在門外臺階上發(fā)現(xiàn)的、沾著陌生皂角味的碎布頭是怎么回事了!
而那張寫著“安胎藥方”的紙片上,羅曉燕用她那歪扭的字跡,極盡羞辱之能事:
「......杜哥怕我累著,專門托人寫的安胎方子......都怪你肚子不爭氣......他今天帶我去縣城約會了,又騙了你一次呢......」
“羅!曉!燕!”杜建設(shè)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眼睛赤紅,幾乎要噴出火來!他這才徹底看清,這個看似柔弱無助的小知青,背后藏著怎樣一副蛇蝎心腸!這幾個月,她一直在處心積慮地刺激紅梅,挑撥離間!
怪不得紅梅昨天回來那么晚!怪不得她臉色那么差!怪不得她推開自己!她一定都知道了!知道了他把羅曉燕帶回了他們的家,在他們的婚床上......甚至聽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而他,像個傻子一樣,還試圖用熨斗燙平床單,用肥皂洗去污漬,以為能瞞天過海!
巨大的愧疚、悔恨和被愚弄的暴怒,如同三股洶涌的巖漿,在他胸腔里瘋狂沖撞!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堅硬的桌面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指骨瞬間皮開肉綻!
“賤人!都是這個賤人!”他抱著頭,痛苦地嘶吼著。如果不是羅曉燕處心積慮地勾引,如果不是她騙著自己把她帶回家......紅梅怎么會知道?怎么會絕望到離開?
他越想越恨,目光瞥到桌上羅曉燕用過的、還沾著藥泥的紗布和搗藥缽,想起自己剛才還“體貼”地給她上藥包扎,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啪!啪!啪!”他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連續(xù)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衛(wèi)生所里回蕩。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火辣辣地疼,卻絲毫抵不過心頭的萬分之一。
怒火燒光了他最后一絲理智。他猛地站起身,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鎖好衛(wèi)生所的門,將鑰匙塞回門框上那個熟悉的縫隙里。然后,他跨上停在門口的自行車,鏈條被他蹬得幾乎要冒出火星,朝著知青點的方向,亡命般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