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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燭影喘曳 鳶尾書蠹w 127459 字 2025-07-24 18: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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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蟬鳴黏附在別墅落地窗上,將正午的陽光切割成晃眼的光斑。

裴闌指尖拂過水晶花瓶里新?lián)Q的香水百合,純白花瓣上滾動的露珠折射出細(xì)碎虹光。

她微微側(cè)身,頸項(xiàng)拉出優(yōu)雅的弧度,恰好承接住宋儒國遞來的冰鎮(zhèn)酸梅汁杯沿。

宋儒國的手指并未立刻收回,指腹極自然地在她耳后肌膚上停留一瞬,感受著那層薄汗被杯壁冷凝的水汽浸潤的微涼。

“畫廊新到的莫奈睡蓮復(fù)刻,下午陪我去挑?”

裴闌的聲音裹著梅子酸甜的清涼,眼尾笑紋里盛著細(xì)碎的光。

宋儒國低頭抿了口自己杯中微酸的液體,喉結(jié)滑動間目光始終纏繞在她身上:“你眼光好,聽你的?!?/p>

他寬厚的手掌覆上她肩頭,力道適中地揉捏著,驅(qū)散冷氣房里依舊盤踞的肌肉僵硬。

百合濃郁的香氣無聲彌漫,與酸梅汁的清冽、宋儒國指尖殘留的雪茄氣息交織,凝成一種名為“家”的、密不透風(fēng)的暖融繭房。

樓梯轉(zhuǎn)角處,宋卿知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貓。

他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階上,校服襯衫最上方的紐扣松開兩顆,露出少年人纖細(xì)而脆弱的鎖骨線條。

他的視線穿透百合花叢的縫隙,牢牢鎖在裴寂言身上。

裴寂言正將行李箱拎下最后一級臺階,深灰色棉質(zhì)T恤隨著動作繃緊一瞬,勾勒出肩背流暢而蘊(yùn)藏力量的線條。

他微微側(cè)頭對裴闌說話時,下顎線繃出冷硬的弧度:“褚先生那邊有個游艇晚宴,在近海,明晚回來?!?/p>

“注意安全?!?/p>

裴闌上前替他理了理并不凌亂的衣領(lǐng),指尖拂過兒子微涼的鎖骨時幾不可察地頓了頓,“帶件外套,海上風(fēng)涼?!?/p>

裴寂言幾不可察地偏了下頭,避開了那即將觸及皮膚的溫?zé)嶂讣?,動作?xì)微得如同錯覺:“嗯。”

他拉起行李箱的伸縮桿,輪子碾過光潔地面的聲響短暫撕裂了滿室溫馨。

宋卿知的目光黏在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那只手昨夜剛焚毀了他的“藏品”,此刻卻穩(wěn)穩(wěn)握著即將逃離的拉桿。

行李箱滾輪聲消失在玄關(guān)。

宋卿知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陰影。

他轉(zhuǎn)身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房間,反手鎖門。

書桌抽屜最深處,那本磨損的《存在與時間》德文影印本靜靜躺著。

他指尖撫過書頁邊緣,最終停留在被切割后留下的、邊緣整齊的方形缺口上。

那里曾嵌著裴寂言潦草的鉛筆字跡“Sein zum Tode”。

缺失的紙片如今正躺在他衣柜暗格里,像一枚冰冷的勛章。

窗外蟬鳴聒噪,他走到窗邊,指尖劃過滾燙的玻璃,目光追隨著樓下那輛駛離別墅的黑色轎車,直到它徹底消失在蒸騰熱浪的盡頭。

嘴角無聲地彎起一個微小的、近乎愉悅的弧度。

哥哥要逃去海上?

沒關(guān)系,海水也洗不掉他留下的印記。

近海的夜是墨藍(lán)色的天鵝絨,綴滿碎鉆般的星子。

“海神號”游艇如同一枚發(fā)光的銀梭,劃開漆黑如緞的海面。

甲板上衣香鬢影,香檳塔折射著水晶燈的光,將觥籌交錯的人影切割成晃動的碎片。

裴寂言端著酒杯靠在船舷,深色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白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冷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海風(fēng)帶著咸澀的濕意吹亂他額前碎發(fā),卻吹不散褚燃棲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褚燃棲斜倚在吧臺邊,深灰色絲質(zhì)襯衫領(lǐng)口松開兩粒紐扣,指間夾著的雪茄煙霧裊裊,模糊了他過于銳利的輪廓。

他目光穿透人群,精準(zhǔn)地釘在裴寂言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種近乎玩味的興味。

“躲清靜?”

褚燃棲踱步過來,雪茄的氣息混合著昂貴須后水的冷冽,瞬間裹挾了裴寂言周身微咸的海風(fēng)。

“褚先生?!?/p>

裴寂言微微頷首,聲音平靜無波,視線卻投向更遠(yuǎn)處的幽暗海面。

“項(xiàng)目報告我看過了,切入點(diǎn)很刁鉆?!?/p>

褚燃棲站定在他身側(cè),兩人距離近到裴寂言能看清對方眼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像把淬毒的匕首,直插要害。我喜歡?!?/p>

他低笑一聲,雪茄的煙霧拂過裴寂言的耳廓,“有沒有人說過,你狠起來的樣子……”

他故意停頓,目光滑過裴寂言繃緊的下頜線,“像匹孤狼?”

裴寂言握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端著托盤,如同游魚般靈活地穿過談笑的人群,停在他們面前。

“先生,需要香檳嗎?”

侍應(yīng)生低著頭,白襯衫黑馬甲勾勒出少年人單薄的身形,托盤上的水晶杯折射著碎光。

聲音刻意壓得低啞,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猝然刺破裴寂言維持的平靜!

是宋卿知!

裴寂言猛地轉(zhuǎn)頭,瞳孔驟然收縮。

燈光下,宋卿知微微抬起的臉上帶著侍應(yīng)生職業(yè)化的、略顯拘謹(jǐn)?shù)奈⑿?,額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鬢角,那雙鹿眼在船舷燈下清澈見底,仿佛只是偶然出現(xiàn)在此地的、一個勤工儉學(xué)的普通高中生。

只有裴寂言能看見,那清澈眼底深處翻涌的、如同深淵漩渦般的粘稠暗色,正死死鎖定在他和褚燃棲過于靠近的距離上。

“小朋友,”褚燃棲挑眉,目光在宋卿知過于年輕的臉龐和裴寂言驟然繃緊的側(cè)臉上掃過,嘴角勾起一絲了然又危險的弧度,“你好像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p>

他伸手,卻不是去接酒杯,而是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宋卿知端著托盤的手腕!

冰冷的指尖瞬間陷入少年纖細(xì)的腕骨皮膚,留下清晰的指痕。

宋卿知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臉上那層溫順的偽裝如同被撕裂的薄膜,眼底的暗色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猛地抬眼看向裴寂言,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控訴和被侵犯的驚怒,仿佛在無聲質(zhì)問:哥哥,你就看著他碰我?

裴寂言的呼吸有瞬間凝滯。

海風(fēng)突然變得冰冷刺骨,眼前閃過衣柜縫隙里那片染血的深藍(lán)布料、書桌上那堆絕望的灰燼,以及那個雨夜,少年濕熱的舌尖舔舐過他淚痣的、令人戰(zhàn)栗的觸感。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驚怒、被冒犯的窒息感,以及一種更深層的、被這扭曲占有欲強(qiáng)行點(diǎn)燃的麻痹般的悸動,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急切和慍怒,伸手一把扣住褚燃棲的手腕!

“褚先生,”裴寂言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喧囂的背景音上,“他是我弟弟?!?/p>

力道之大,迫使褚燃棲松開了鉗制。

空氣瞬間凝固。

三人形成一個詭異的對峙三角。

香檳塔折射的碎光在宋卿知低垂的睫毛上跳躍,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近乎狂熱的滿足和一絲得逞的幽暗。

褚燃棲的目光在裴寂言緊握自己手腕的、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和他身后那個看似怯懦實(shí)則眼神幽深的少年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化為一聲低沉的、意味不明的輕笑。

他緩緩抽回手,理了理被弄皺的袖口,目光如同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再次鎖定裴寂言:“弟弟?”

他拖長了語調(diào),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眼神黏糊得能纏死人那種?”

雪茄的煙霧模糊了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裴寂言,心軟是病,得治。”

……

游艇三層的VIP休息艙隔絕了甲板的喧囂,厚重的艙門在身后合攏,將海浪聲和隱約的音樂阻隔在外。

裴寂言反手鎖上門鎖的“咔噠”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緊跟其后的宋卿知狠狠摜在冰冷的金屬艙壁上!

“誰讓你來的?!”

裴寂言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困獸瀕死的低吼,帶著被徹底觸犯底線的暴怒。

他單手扼住宋卿知的脖頸,并未真正用力,只是用虎口卡住那截脆弱的喉骨,冰冷的指腹下能清晰感受到少年動脈急促而滾燙的搏動。

另一只手撐在宋卿知耳側(cè)的艙壁上,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少年完全吞噬,如同暴怒的烏云籠罩一株看似纖細(xì)卻根系扭曲的植物。

宋卿知的后背重重撞上艙壁,悶痛感傳來,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窒息感讓他的臉頰迅速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眼底卻迅速漫上一層水汽,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近乎迷離的、帶著扭曲快意的興奮。

他微微仰著頭,將自己最脆弱的喉管完全暴露在裴寂言的掌控下,呼吸因?yàn)槭苤贫兊枚檀?,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的喘息:“哥哥……在擔(dān)心我?”

他艱難地翕動著嘴唇,溫?zé)岬臍庀⒎鬟^裴寂言扼住他脖頸的手背,“怕褚燃棲……吃了我?”

“閉嘴!”

裴寂言眼底的寒冰碎裂,露出底下翻涌的驚濤駭浪。

扼住脖頸的手因?yàn)橛昧Χ腹?jié)泛白,他能感受到掌下那截喉管在輕微地滾動,宋卿知溫?zé)岬暮粑缤旧叩男抛犹蝮轮钠つw。

衣柜暗格里那片染血的布料、被焚毀的灰燼氣息、少年舔舐淚痣時濕滑的觸感……無數(shù)混亂的畫面和觸感在腦中轟然炸開!

憤怒與一種被極端占有欲強(qiáng)行點(diǎn)燃的、可恥的麻痹感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猛地松開手,像被灼傷般后退一步,胸口劇烈起伏。

新鮮的空氣涌入肺部,宋卿知靠著艙壁劇烈地咳嗽起來,白皙的脖頸上赫然印著幾道清晰的、深紅色的指痕。

他卻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狹窄的艙室里回蕩,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愉悅。

他抬手,指尖珍惜地?fù)徇^自己頸側(cè)的指痕,仿佛在撫摸裴寂言賜予的勛章,目光卻如同最粘稠的蜜糖,牢牢纏在裴寂言身上:“哥哥的手……好涼?!?/p>

他向前一步,逼近裴寂言,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著蠱惑般的魔力,“這里只有我們了……沒有褚燃棲,沒有別人……”

他伸出手,帶著少年人滾燙的溫度,試圖去觸碰裴寂言攥緊的拳頭,“哥哥的手……弄疼了嗎?”

指尖即將觸及的瞬間,裴寂言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fù)]開他的手!“滾開!”

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狼狽。

他轉(zhuǎn)身背對著宋卿知,面向舷窗外深不見底的墨色大海,試圖用冰冷的黑暗平息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混亂。

他恨這扭曲的糾纏,恨宋卿知這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更恨自己在這極致“關(guān)注”下,身體深處那絲被強(qiáng)行喚醒的、微弱卻頑固的戰(zhàn)栗。

宋卿知被揮開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

他看著裴寂言緊繃而孤峭的背影,看著燈光在他寬闊的肩背上投下的、拒絕靠近的陰影,眼底翻涌的幽暗漩渦里,一絲冰冷的偏執(zhí)悄然凝固。

他無聲地勾起唇角,退回到陰影里,像一只蟄伏的獸,舔舐著自己頸上新鮮的指痕,感受著那疼痛帶來的、近乎扭曲的滿足感。

哥哥的反應(yīng),無論是暴怒還是逃離,都是獨(dú)屬于他的。

這就夠了。

午夜時分,海面起了風(fēng)。

墨色的浪濤翻滾著,拍打在游艇船舷上,發(fā)出沉悶的嗚咽。

甲板上賓客已散盡,只留下空曠的甲板和搖晃的燈影。

褚燃棲獨(dú)自一人站在船尾的觀景平臺,指間的雪茄只剩一點(diǎn)猩紅的余燼。

海風(fēng)吹亂了他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深灰色絲質(zhì)襯衫緊貼著精悍的腰背線條。

他正凝望著遠(yuǎn)處海天交界處模糊的光暈——那是海岸線燈塔的微光。

一個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幾步遠(yuǎn)的陰影里。

宋卿知換下了侍應(yīng)生的裝束,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長褲,赤著腳踩在冰涼的甲板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海風(fēng)吹動他額前柔軟的碎發(fā),那雙總是盛滿溫馴的鹿眼,此刻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而專注的幽光,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

他的目光落在褚燃棲寬闊的后背上,落在對方隨意搭在欄桿上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就是這只手,不久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留下了裴寂言都能清晰看見的指痕。

褚燃棲似乎毫無所覺,依舊望著遠(yuǎn)處的光點(diǎn),聲音低沉地穿透風(fēng)聲傳來,帶著一絲玩味的嘲諷:“小東西,藏頭露尾,是怕你哥知道?”

他并未回頭,仿佛背后長著眼睛。

宋卿知腳步頓住,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有眼底的幽光更盛。

他不再隱藏,向前一步,從陰影里踏入平臺邊緣昏黃的燈光下,聲音溫軟依舊,卻淬著冰冷的毒:“褚先生一個人看海,不寂寞嗎?”

褚燃棲終于轉(zhuǎn)過身,背靠著欄桿,姿態(tài)慵懶而充滿壓迫感。

他打量著眼前看似無害的少年,目光銳利如刀:“比不得你,黏在別人身后,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p>

他嗤笑一聲,“裴寂言知道你骨子里是條瘋狗嗎?”

“瘋狗?”

宋卿知歪了歪頭,臉上綻開一個毫無陰霾的、甚至帶著點(diǎn)天真的笑容,眼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褚先生真會開玩笑?!?/p>

他向前又邁了一步,兩人距離瞬間拉近到危險的程度。

海風(fēng)裹挾著咸腥的氣息吹過,吹動了褚燃棲的襯衫下擺,也吹動了宋卿知額前的碎發(fā)。

“我只是……”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同情人間的囈語,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p>

最后一個字落下的瞬間,他眼底的幽光驟然爆開!

一直垂在身側(cè)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推向褚燃棲毫無防備的胸口!

動作快、狠、準(zhǔn),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瘋狂!

褚燃棲瞳孔驟然收縮!

他反應(yīng)極快,在宋卿知發(fā)力的瞬間身體已本能地向后急仰!

然而船體恰在此時被一個巨大的浪頭掀起,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宋卿知的身體因?yàn)榇w傾斜和反作用力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濕滑的甲板上,手肘擦過粗糙的表面,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而褚燃棲雖然憑借驚人的平衡能力穩(wěn)住了身形,但腰部已狠狠撞在身后堅(jiān)硬的欄桿上,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他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刺向跌倒在地的宋卿知,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就在這電光火石、殺機(jī)彌漫的瞬間——

“你們在干什么?!”

裴寂言冰冷而帶著驚怒的聲音在平臺入口處炸響!

他顯然是聽到了動靜匆匆趕來,額發(fā)被海風(fēng)吹亂,呼吸略顯急促,視線在跌倒在地、手肘擦傷滲出血絲的宋卿知和扶著后腰、臉色鐵青的褚燃棲之間飛速掃過,最終定格在宋卿知身上,眼神復(fù)雜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

宋卿知在裴寂言出現(xiàn)的剎那,臉上那層冰冷的面具瞬間剝落。

他抬起擦傷的手肘,鮮紅的血珠正從破損的皮膚里滲出,在蒼白的手臂上格外刺眼。

他仰起臉看向裴寂言,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眼底迅速漫上驚恐無助的淚水,聲音帶著哭腔和細(xì)微的顫抖,仿佛一只被逼到絕境、瑟瑟發(fā)抖的幼獸:“哥……褚先生他……他推我!”

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混合著海水的濕氣,在他沾了灰塵的臉頰上留下狼狽的痕跡。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yàn)椤绑@嚇過度”而雙腿發(fā)軟,踉蹌了一下,無助地朝著裴寂言的方向伸出手,像一個尋求庇護(hù)的孩子。

褚燃棲扶著后腰,看著眼前這幕顛倒黑白的精湛表演,怒極反笑:“裴寂言,你養(yǎng)的這條瘋狗……”

話音未落,卻被裴寂言打斷。

裴寂言沒有看褚燃棲。

他幾步上前,在宋卿知面前蹲下。

海風(fēng)裹挾著濃重的咸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沒有去碰宋卿知伸出的、帶著血污和淚痕的手,而是直接穿過少年的腋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整個人從濕冷的甲板上提了起來!

動作近乎粗暴,帶著一種被徹底觸犯后的、壓抑的暴怒。

宋卿知的身體撞進(jìn)他懷里,帶著少年滾燙的體溫和海水咸澀的氣息,以及那縷揮之不去的、干凈的皂角味道。

“褚先生,失陪?!?/p>

裴寂言的聲音冷硬得像塊冰,他半拖半抱著懷里仍在“驚懼”抽泣的宋卿知,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觀景平臺,再未看褚燃棲一眼。

燈光將兩人緊貼的身影拉長,投射在搖晃的甲板上,那影子邊緣模糊,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緊緊纏繞,沉入濃得化不開的深藍(lán)夜色里。

宋卿知的臉埋在裴寂言的頸窩,淚水浸濕了對方微涼的皮膚,嘴角卻在裴寂言看不到的陰影里,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冰冷而饜足的弧度。


更新時間:2025-07-24 18:5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