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撞擊聲!
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輕微“咔嚓”聲!
“呃啊——!”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慘嚎響起。
我手中手電筒的光柱劇烈地晃動著,終于定格在地上那個蜷縮著的身影上。
看清那張臉的瞬間,我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王麒翔!
他蜷縮在地上,雙手死死捂著血流如注的額頭,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地抽搐著,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鮮血順著他指縫汩汩涌出,迅速染紅了他半邊臉頰和冰冷的地面,形成一灘刺目的暗紅。
“王麒翔?!”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巨大的愧疚和恐慌瞬間淹沒了之前的恐懼,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我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p>
就在這時,王麒翔艱難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向我。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反而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的、近乎解脫的欣慰?
他咧開嘴,血沫子從嘴角涌出來,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虛弱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腔調(diào):“好羨慕你,一看,就是個有內(nèi)涵的人,不像我……”他艱難地吸了口氣,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個‘帥’字就就貫穿了一生……”
這都什么跟什么?!這混蛋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在糾結(jié)這個?!
我那點剛剛冒頭的愧疚瞬間被這荒誕不經(jīng)的“臨終遺言”沖得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和想再給他一板磚的沖動!
“閉嘴吧你!死不了!”我沒好氣地低吼一聲,剛想上前查看他的傷勢。
“發(fā)現(xiàn)活口?!币粋€冷靜得近乎漠然的聲音從側(cè)面?zhèn)鱽怼?/p>
我猛地抬頭,手電光掃去。
只見劉志東正從不遠處一堆蒙著厚厚防塵布的雜物后面走出來。他懷里,竟然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穿著沾滿灰塵的運動服,臉色蒼白如紙,長發(fā)凌亂地散落,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的右手無力地垂著,手腕處似乎有包扎過的痕跡,但仍有暗紅的血跡滲出,染紅了袖口。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間,斜挎著一個古樸的、似乎是皮革制成的劍鞘,里面空空如也。
“哦?女的?”王麒翔躺在地上,雖然額頭的血還在流,眼睛卻瞬間亮了一下,下意識地吹了個極其微弱的口哨,隨即又因疼痛而齜牙咧嘴。
“嗯,”劉志東點點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女子手腕的傷和地上的王麒翔。
“血腳印吻合??磥?,就是她留下的痕跡?!彼麑⑴虞p輕放在王麒翔旁邊相對干凈的地面上。
我看著女子蒼白的臉,昏迷中也微微蹙著眉頭,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又或者陷入了可怕的夢魘。
一個名字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砂糖?”我記得人文系是有這么一號人物,探險社的活躍分子,綽號就叫“砂糖”。
“對,人文系探險組組長,砂糖?!眲⒅緰|肯定了猜測,他蹲下身,快速檢查了一下砂糖的脈搏和瞳孔。
“生命體征還算平穩(wěn),暫時昏迷。除了手腕的割傷,沒有明顯外傷?!?/p>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剛才他走出來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奇異的弧度,帶著一絲發(fā)現(xiàn)秘密的興奮,“除了她,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有趣的地方。”
“什么?”我追問。
“鏡廳。”劉志東吐出兩個字,手電光指向那片黑暗深處,“一個完全由鏡子構(gòu)成的房間?!?/p>
完全由鏡子構(gòu)成的房間?在這種地方?
強烈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我。
但好奇心,或者說一種被這詭異地方逼出來的、破罐子破摔的沖動,驅(qū)使著我跟上了劉志東的腳步。
王麒翔掙扎著想爬起來跟上,卻被劉志東一個眼神制止:“你先處理傷口,看著她。”他丟過去一小卷急救繃帶。
繞過幾堆巨大的、被防塵布覆蓋的未知設(shè)備殘骸,劉志東在一面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墻壁前停下。
他伸手,在墻壁上一塊顏色略深的磚塊上用力一按。
“咔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
面前看似完整的墻壁,竟然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更加冰冷、帶著奇異金屬氣息的氣流從縫隙中涌出。劉志東率先側(cè)身進入。
我緊隨其后。
一步踏入。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
眼前所見,讓我的思維徹底陷入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呼吸都忘記了。
鏡廳!
名副其實!
這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球形空間!目之所及,上、下、左、右、前、后360度無死角,全部被巨大、光滑、冰冷的水銀鏡面所覆蓋!
沒有光源,但整個空間卻彌漫著一種無處不在、均勻而慘淡的微光,足以清晰地映照出一切。
而映照出來的,是無數(shù)個我,無數(shù)個劉志東!
無數(shù)個身影,以各種扭曲、放大、縮小、重疊、交叉的角度,充斥在整個視野里!
一個轉(zhuǎn)身,鏡中的無數(shù)個自己也跟著轉(zhuǎn)身,動作完全同步,形成令人頭暈?zāi)垦5臒o限循環(huán)!
巨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仿佛被無數(shù)雙冰冷的眼睛同時注視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被無限復(fù)制、傳播、審視!
王麒翔這時也扶著額頭,跌跌撞撞地跟了進來,剛踏進半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腿一軟,差點又坐倒在地?!拔摇业蝹€神……”
他喃喃自語,聲音在無數(shù)鏡面的反射下,形成一片嗡嗡的回響,層層疊疊,如同無數(shù)人在低語。
劉志東站在鏡廳中央,像一粒被投入萬花筒中心的塵埃,他冷靜地環(huán)視著這令人窒息的鏡像宇宙,眉頭緊鎖,似乎在飛速計算著什么。
“我覺得,那東西,或者說,問題的核心,很可能就在這里。”
他的聲音在鏡廳里回蕩,也帶著無數(shù)重疊的回音,顯得異??侦`而詭異。
“大家,務(wù)必小心?!?/p>
王麒翔立刻像受驚的兔子,緊緊貼在了劉志東身后,警惕地四處張望,似乎每一個鏡中的倒影下一秒都會撲出來。
我們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在光滑冰冷的鏡面上摩擦,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被無數(shù)倍放大后顯得格外清晰。
目光所及,全是自己驚慌、警惕、茫然的臉。
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人喘不過氣。走了幾分鐘,除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鏡像,一無所獲。
“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眲⒅緰|停下腳步,語氣凝重。
“這里的光學(xué)結(jié)構(gòu)極其復(fù)雜,可能利用了非歐幾何的空間扭曲,單純的視覺搜索效率太低。先撤出去,從長計……”
“呃……”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打斷了劉志東的話。
躺在地上的砂糖,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充滿了恐懼和迷茫,如同剛從最深沉的噩夢中驚醒。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我們?nèi)?,最后,定格在王麒翔的身后,他身后那面巨大的鏡子上。
下一秒!
她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樕涎M褪,如同見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她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啊——!它!它在笑?。 ?/p>
尖叫聲如同鋒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刺穿了鏡廳令人窒息的寂靜!
隨即,她頭一歪,再次徹底昏死過去,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地。
王麒翔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后的鏡子!
鏡子里,只有他自己那張驚魂未定、額頭上還糊著血跡的臉。
“啥也沒有???”王麒翔帶著哭腔,聲音抖得厲害,“菇?jīng)?,你是不是被嚇傻了??/p>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鏡中,王麒翔那張驚惶的臉,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詭異地向上咧開!
露出了一個冰冷、僵硬、充滿了無盡惡意的笑容!
那笑容,和他本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形成了絕對的反差,如同魔鬼戴上了他的面具!
“臥槽?。?!”王麒翔的慘叫再次響徹鏡廳!他像被開水燙到一樣,猛地向后跳開,指著那面鏡子,語無倫次。
“它!它笑了!它真的笑了!不是我!是它!”
“出口消失了!”我失聲叫道,手電光瘋狂掃射四周!
剛才我們進來的那條縫隙,不見了!
目光所及之處,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只有無窮無盡、冰冷光滑的鏡面!
我們被徹底困在了這座由無數(shù)個自己構(gòu)成的、充滿惡意的鏡像監(jiān)獄之中!
鏡廳瞬間變成了絕對的死地!
鏡中那個詭異的笑容如同烙印般刻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
砂糖的尖叫和王麒翔的慘嚎還在無數(shù)鏡面的反射下嗡嗡回響,如同無數(shù)冤魂在耳邊竊竊私語,攪得人心神欲裂。
“鬼打墻!絕對是鬼打墻!”王麒翔背靠著劉志東,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額頭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混合著冷汗流下,顯得狼狽不堪。
他手里死死攥著僅剩的幾張黃紙符咒,胡亂地往周圍的鏡子上拍,嘴里念念叨叨全是破碎的咒語。
“閉嘴!”劉志東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王麒翔的絮叨。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蹲下身,將平板電腦放在膝頭。
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
“給我點時間,我重新計算空間拓撲和光路模型。理論上,只要找到鏡像疊加的基點或者光路循環(huán)的節(jié)點,就能找到出口的‘相位’?!?/p>
他十指如飛,在平板上劃動,屏幕上的三維模型飛速旋轉(zhuǎn)、拆分、重組,無數(shù)代表光線的線條在其中穿梭、折射。
他的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數(shù)據(jù)流。
我看著昏迷的砂糖和幾乎崩潰的王麒翔,又看看全神貫注的劉志東。砂糖剛才的話如同毒蛇般纏繞在心頭:“鏡廳只能復(fù)活一個人的影子……其他人只要在黎明前找回自己遺失在鏡廳里的影子……”
“所有人都會在黎明前死去!”
她的話,幾分真?幾分假?那詭異的笑容,是鏡子的幻覺?還是……
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影子”真的活了?
“我覺得有必要把砂糖叫醒?!蔽叶⒅疤巧n白的臉,沉聲道。她的信息至關(guān)重要,哪怕只有一絲線索。
“叫醒?怎么叫?”王麒翔下意識地問,聲音還帶著驚魂未定的顫抖。
“當然是人工呼吸?。 蓖貅柘柘袷峭蝗徽业搅四撤N使命感,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大義凜然、正氣十足的表情,完全忘了剛才的恐懼,甚至忽略了額頭的疼痛,搓著手就要朝砂糖湊過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艱巨的任務(wù)就交給我……”
就在他撅著嘴,距離砂糖毫無血色的嘴唇只有不到十公分時——
地上昏迷的砂糖,如同被高壓電擊中,身體猛地一個劇烈的“鯉魚打挺”,以不可思議的敏捷和力量瞬間彈身而起!
與此同時,她腰間那柄古樸的劍鞘中,一道寒光如同蟄伏的毒蛇般暴起!
“鏘——!”
清越的金屬摩擦聲刺破空氣!
一柄造型古樸、劍身狹長、閃爍著幽幽寒光的青銅短劍,如同擁有生命般,流暢無比地脫鞘而出!
劍尖帶著一點冰冷的星芒,分毫不差地抵在了王麒翔的鼻尖上!再往前一絲,就能刺破皮膚!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
王麒翔保持著撅嘴前傾的姿勢,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眼珠子驚恐地向下轉(zhuǎn)動,死死盯著距離自己鼻尖不到一厘米的、散發(fā)著致命寒氣的劍尖。
豆大的汗珠瞬間從他額頭和鬢角滲出,和血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下。
“砂糖菇?jīng)觥瓫_動是魔鬼……”王麒翔的聲音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身體一動不敢動。
“我只是想救你……沒別的意思……真的!天地良心!玄孫對天發(fā)誓!”
“哼。”砂糖冷哼一聲,手腕穩(wěn)如磐石,劍尖紋絲不動。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哪里還有半分昏迷時的柔弱?只有冰冷刺骨的警惕和審視。
“救我?用這種方式?你們是怎么走到這里的?”
她的聲音同樣冰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目光掃過我和劉志東。
劉志東的目光終于從平板上抬起,他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場面,語氣依舊冷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很簡單。我們追蹤了你留下的血腳印。從地下入口,穿過移動迷宮,循跡而至?!?/p>
“血腳???”砂糖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復(fù)雜,有震驚,有憤怒,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恨意。
“可恨!你們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我的’腳印!那是我影子的腳印!”
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的影子?”劉志東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深深地皺了起來,鏡片后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
“沒錯!影子!”砂糖的聲音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目光死死盯著鏡中那些無數(shù)個自己。
“就在我踏入這鏡廳的瞬間!我就被某種力量困住了!而我的影子它活了!它竊取了我的形態(tài)!走出了鏡子!它在外面!它用我的樣子引誘人上來,然后……”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充滿了痛苦和后怕,“把他們……全都推下去了!趙明宇……還有其他人……”
影子活了?
劉志東的分析、王麒翔的符咒、我的板磚……
所有我們試圖理解這詭異的武器,在這“影子復(fù)活”的驚悚真相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鏡中那個詭異的笑容瞬間有了最恐怖的注解!
“不對!”劉志東猛地搖頭,試圖用理性驅(qū)散這超自然的恐懼。
“鏡廳只能復(fù)活一個人的影子?其他人只要在黎明前找回自己遺失在鏡廳里的影子,就能回到頂層?如果黎明前找不到……”
他重復(fù)著砂糖的話,眼神銳利地逼視著她,“所有人都會在黎明前死去?”
“對!”砂糖斬釘截鐵,手腕一抖,劍尖微微離開了王麒翔的鼻尖,但威脅之意絲毫未減。
“這就是這里的規(guī)則!現(xiàn)在,”她的目光掃過我們?nèi)耍瑤е唤z不易察覺的決絕,“你們的時間不多了?!?/p>
“嘖嘖,菇?jīng)?,”王麒翔的腦回路永遠在關(guān)鍵時刻清奇無比,他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也忘了那恐怖的“影子”規(guī)則,目光灼灼地盯著砂糖手中那柄寒光四溢的青銅短劍。
“你這劍真是絕了!哪家店買的?龍泉?還是什么大師定制款?這鋒利度,這做工,嘖嘖,一看就是削鐵如泥的寶貝!”
砂糖冰冷的眼神掃向他,帶著毫不掩飾的“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的質(zhì)疑:“你到底想說什么?”
王麒翔立刻換上可憐巴巴的表情,指著自己鼻子前那點被劍尖寒氣激起的雞皮疙瘩:“能不能高抬貴手,把這寶貝挪得離我這張帥臉遠那么一丟丟?我怕它一個不小心,玷污了您這神兵的清白……”
“我覺得我找到方法了。”一直沉默觀察的劉志東突然開口,嘴角勾起一絲自信的弧度。
他捧著平板,手指在上面飛快地劃動,屏幕的光映亮他專注的側(cè)臉。
“快說!”王麒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也顧不上劍了,急切地催促。
劉志東把平板屏幕轉(zhuǎn)向王麒翔,上面赫然是一個CS(反恐精英)的游戲界面!
一個虛擬小人正猥瑣地蹲在一個木頭箱子后面。
“你看,”劉志東的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游戲攻略。
“我這樣迂回到箱子后面,對手就打不到我了。利用掩體規(guī)避傷害,這是基本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p>
王麒翔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從希望到呆滯,再到一種被雷劈中的、生無可戀的絕望。
“你……”他指著劉志東,手指都在顫抖,聲音帶著哭腔。
“你難道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生死劫嗎?!在這種地方……你給我看CS?!”
就在這時,我卻像被一道冰冷的閃電劈中,瞬間冷靜到了極致。
砂糖的話如同碎片在腦海中飛速旋轉(zhuǎn)、碰撞——影子復(fù)活?黎明前死亡?找回遺失的影子?規(guī)則?
太順理成章了!
順理成章得像是精心編排的劇本!
她急于強調(diào)規(guī)則,急于將我們引入“尋找影子”的死胡同,為什么?
我面無表情,甚至有些麻木地開口,聲音干澀:“我肚子餓了?!?/p>
說完,不再理會那劍拔弩張的場面和抓狂的王麒翔,轉(zhuǎn)身就朝著鏡廳深處那片更加幽暗、鏡像更加扭曲的區(qū)域走去。
“你要去哪?”劉志東立刻警覺地抬頭,目光如電。
“我也是,”劉志東瞬間收起平板,毫不猶豫地抬腳跟了上來,動作快得讓王麒翔都沒反應(yīng)過來,“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彼Z氣輕松,仿佛真的是去找吃的。
“我也想去!”王麒翔在身后哀嚎,看著砂糖那柄再次微微抬起的青銅短劍,欲哭無淚。
我頭也沒回,朝身后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松:“既然菇?jīng)鲞@么‘器重’你,你就好好陪菇?jīng)隽牧娜松務(wù)劺硐氚?!革命分工不同嘛!?/p>
劉志東默契地跟上我的腳步,兩人迅速脫離了王麒翔和砂糖的視線范圍,拐過一個由巨大鏡面形成的、反射出無數(shù)重疊身影的詭異轉(zhuǎn)角。
“你也覺得她的話有問題?”我壓低了聲音,開門見山。
“問題很大?!眲⒅緰|眼神銳利,語速飛快,“‘影子復(fù)活’太打敗物理法則,更像是某種精神干擾或者光學(xué)陷阱。但她最后那句‘所有人都會在黎明前死去’結(jié)合這里詭異的空間結(jié)構(gòu)和時間流逝異常感,反而可能是真的,是一種倒計時機制。
”他頓了一下,瞥了眼身后,“把王麒翔一個人丟那兒真沒事?”
我苦笑了一下,看著鏡中無數(shù)個同樣苦笑的自己:“如果她的‘規(guī)則’是真的,所有人找不到影子都會死。那為了明天還能活著見到太陽,只能委屈王兄犧牲一下色相,穩(wěn)住那個拿劍的姑奶奶了?!?/p>
我頓了頓,看向劉志東手腕上防水電子表的微弱熒光,“現(xiàn)在凌晨一點,離天亮不到五個小時。但‘影子’到底是什么?物理意義上的光影?還是……別的什么?”
我用手電照了照腳下,我們倆的影子在無數(shù)鏡面的反射下,同樣被切割、復(fù)制成一片混亂的光斑,但輪廓還在。
“不清楚?!眲⒅緰|搖頭,目光投向鏡廳深處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鏡中無數(shù)個他也同時轉(zhuǎn)頭,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同步動作,“但我的‘預(yù)感’和你一樣——答案,就在前面!”
我們不再說話,加快腳步,在迷宮的鏡陣中穿行。
巨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涌來,每一個轉(zhuǎn)身,無數(shù)個自己同步動作帶來的眩暈感越來越強。
腳下的鏡面光滑冰冷,仿佛行走在凍結(jié)的湖面。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于不再是無限延伸的鏡像,出現(xiàn)了一面看起來像是鏡廳“邊界”的巨大鏡壁。
它微微向內(nèi)凹陷,形成一個弧面。
劉志東停下腳步,手電光仔細地掃過這面鏡壁的下半部分?!霸鹿獾恼詹坏降年幱啊?/p>
他低聲自語,手指在冰冷的鏡面上劃過,“……只有這里才有?!?/p>
他的目光銳利地鎖定在鏡壁底部與地面接縫處,一塊顏色似乎比其他地方略深、形狀也不太規(guī)則的鏡面區(qū)域。
“光路分析顯示這里的反射系數(shù)異常低……后面可能是空的!暗門!”
“喔?真有?”我精神一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掄起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塊板磚,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劉志東指出的那塊異常區(qū)域狠狠拍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卻不算太響的撞擊!
那塊看似堅硬的鏡面,竟然應(yīng)聲向內(nèi)碎裂、凹陷!
蛛網(wǎng)般的裂紋瞬間蔓延開來,隨即整塊“鏡面”向內(nèi)崩塌,露出了后面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腐朽氣息的氣流猛地從洞口內(nèi)涌出!
我和劉志東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矮身鉆了進去。
門后的世界瞬間切換。刺眼的反光和無數(shù)個自己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粘稠的黑暗。
手電光柱成了唯一的光源,射程似乎也被這濃重的黑暗壓縮了,只能照亮前方幾米。
腳下是松軟、潮濕的泥土,空氣渾濁不堪,彌漫著濃烈的土腥味、霉爛味,還有一種蝙蝠糞便的騷臭。
“撲棱棱——!”
剛走了沒幾步,頭頂突然傳來密集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翅膀拍打聲!
無數(shù)只蝙蝠被手電光驚擾,如同炸開的黑色煙霧,尖叫著從我們頭頂掠過,翅膀帶起的腥風撲打在臉上!
它們黑壓壓一片,幾乎遮蔽了手電的光柱,尖銳的嘶鳴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形成刺耳的音浪!
我們下意識地蹲下護住頭臉,心臟狂跳。等這陣黑色的旋風終于掠過,前方豁然開朗,一陣巨大的、沉悶的轟鳴聲也清晰地傳了過來。
手電光柱向前延伸,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徹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