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余暉中心的燈通宵未熄。
凌晨三點,走廊一片寂靜,護士站傳來輕微翻閱紙張的聲音。
陸崢坐在沈知霜的病房里,面前攤著一堆手稿,劇本分鏡,還有那份存儲著沈知霜最后遺愿的硬盤。
他沒有回家。
也無法離開。
她的信,是留給他的最后一次對話。
他一頁一頁讀著那些泛黃的劇本稿紙,許多地方字跡已經(jīng)因水痕模糊,他看得極慢。
每讀一頁,他就更清楚,她究竟是怎樣活過來的。
她沒有說一句重話,卻用文字告訴他所有壓抑過的情緒。
有一頁上只寫了一句話:
如果有來生,別認錯我了。
那一刻,他徹底撐不住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捧著那張紙,淚水毫無保留地涌了出來。
他失控地低吼一聲,把那些信稿和照片抱進懷里,像一個徹底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塊浮木。
那年他第一次向她告白時,她問:“你確定是我?不是誤會感動?”
他笑著說:“你不是誰的替代?!?/p>
可事實是,從始至終,是他讓她像一個替代者一樣退出。
她走得太安靜了,連一點情緒都沒有留給他。
可越是安靜,越像無聲控訴。
桌上的導(dǎo)演手記被他翻開,最后一頁寫著:
死亡不可怕,孤獨也不可怕。
可惜的是,我來不及告訴你。
我是真的,真的,一直都沒有恨你。
早上七點。
陸崢一夜未合眼,紙張散落滿地。
值班護士敲門:“陸先生,您昨晚沒休息嗎?”
他聲音嘶啞:“她的東西能讓我再留一天嗎?”
“當(dāng)然可以?!弊o士輕聲說,“她生前交代,您是她信托文件的唯一接收人?!?/p>
“她有提什么想做的事嗎?”
“她說,如果您來看了,就算她最后那個愿望完成了。”
陸崢的指尖一抖,抬頭哽咽:“她想要的就只有這個?”
護士點頭:“她沒有要求葬禮隆重,也沒有要求什么儀式。只說,如果可以,請你替她看看青嶼灣?!?/p>
他閉上眼,淚水再度涌出:“她為什么總是這么低聲下氣?”
護士沒有回答。
因為她也無法回答。
當(dāng)天傍晚,陸崢開車駛往青嶼灣。
他曾答應(yīng)過她,等項目一結(jié)束,就帶她來看海。
結(jié)果那年他爽約了。
她等了一夜,他沒來,也沒再解釋。
如今,他終于來了。
他脫下鞋,走進淺海,直到冰涼海水沒過腳踝。
海風(fēng)拍在臉上,他像是被整個世界包圍,又像只剩自己一人。
他大喊:“沈知霜?!?/p>
“你聽見了嗎?我來看海了!”
“你不是說,只要我肯來,你就會原諒我?”
“我來了!”
風(fēng)聲中沒有回應(yīng)。
只有浪一遍遍推上沙灘,又退下。
他撲倒在沙灘上,把頭埋進手臂里,哭得整個人都抽搐。
“對不起知霜,我太遲了?!?/p>
“你走的時候,是不是一個人?”
“你是不是會害怕?”
“為什么不多等我一天?”
“為什么不等我說一句話?”
風(fēng)吹過耳畔,仿佛有一個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聲音傳來:
“你來啦?!?/p>
陸崢坐在沙灘上,整整坐了一夜。
沒有手機,沒有燈光,只有他和那片她最愛的海。
凌晨時分,他終于站起,望著天邊微亮的海平線,低聲呢喃:
“如果有來生?!?/p>
“我一定第一眼就認出你?!?/p>
“這一次,不會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