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被關(guān)進來的第一個星期，我?guī)缀鹾谋M了所有的力氣。
一開始我瘋狂地反抗，但在這里，反抗是精神病的頭號癥狀。
我絕食，他們就會撬開我的嘴強制灌食。
我撞墻，他們就會把我捆在病床上，護工死死盯著我，我一動就會挨打。
我還試過用自殘來引起他們的注意，結(jié)果只是換來了劑量更大的鎮(zhèn)靜劑，甚至電擊！
當(dāng)我再一次從昏沉的藥效中醒來，看著周圍那些緊盯著我的護士時，我妥協(xié)了。
硬碰硬，是在用雞蛋碰石頭。
我反抗得越是激烈，就越是符合他們對一個精神病人的想象，必須改變策略。
所以我開始偽裝順從。
我開始按時吃飯，配合醫(yī)生的問詢，不再激動地辯解。
不再吵鬧，不再攻擊人，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安靜地坐在病房的窗前，看著外面四四方方的天空發(fā)呆。
路過我病房的兩個醫(yī)生竊竊私語。
“這小丫頭怎么這么安靜了？前幾天不是還要死要活的嗎？”
“害，她鬧了沒用，也就不鬧了。這兒的病人，哪個不是這樣？”
他們輕笑著走遠(yuǎn)了，我木然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冷笑。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完全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能夠順利騙過他們了。
“今天感覺怎么樣？”
“還好?！?/p>
“還覺得你媽媽是假的嗎？”
我裝作鎮(zhèn)定劑的藥效還沒過，垂著頭昏昏欲睡。
見我沉默半晌，醫(yī)生的臉垮了下來。
“說話！是不是還想試試電擊療法？我看你病情又加重了！”
我連忙搖頭，畏畏縮縮：“不、不......可能是我想多了吧?！?/p>
他們滿意地點點頭，每天在我的病歷上打一個勾。
“一切正常，看來現(xiàn)在的藥量剛剛好?！?/p>
他們沒有再讓我額外吃藥，這讓我清醒的時間多了些，找到了機會。
在一次例行查房時，我拉住了我的主治醫(yī)生。
“醫(yī)生，我......我想申請使用一下電腦。我想看看外面的新聞，了解一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也許......多和外界接觸，有助于我的恢復(fù)?！?/p>
主治醫(yī)生扶了扶眼鏡，仔細(xì)地觀察了我?guī)追昼?，同意了?/p>
“可以。每周一次，每次半小時。會有護士在旁邊看著?！?/p>
我心中一陣狂喜，但臉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感激地對他點了點頭。
電腦室里有五臺并排擺放的電腦，一個護士坐在門口的桌子后面，一邊織毛衣，一邊監(jiān)控著我們這些上網(wǎng)者。
我不能搜索任何敏感詞匯，也不能登錄任何社交賬號。
我像其他病人一樣，打開一個門戶網(wǎng)站，漫無目的地瀏覽著那些我毫不關(guān)心的新聞。
余光卻死死地盯門口那個護士的一舉一動。
機會只有一次，可能只有幾秒鐘。
我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墻上時鐘的秒針每轉(zhuǎn)一圈，我的心就緊張一分。
終于，那個護士放下了手里的毛衣，起身去接水了！
就是現(xiàn)在！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不是報警，而是給我媽的朋友，陳阿姨寫郵件。
我媽還在的時候，有一次我們一起看社會新聞，她指著屏幕上的一個特邀法律顧問，一臉自豪的跟我說這個“陳阿姨”是她的閨蜜，也是國內(nèi)頂尖的律師，以前幫很多人打贏過官司。
事已至此，我只能賭她能看到我的真相！
我在瀏覽器地址欄輸入了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官網(wǎng)地址，網(wǎng)站秒開。
我來不及細(xì)看，迅速點進了“專家信箱”的鏈接。
在那個小小的文本框里，飛快地打下了一行字：
【陳阿姨，救我！我是陳熙！我被家人送進宛南精神病院。我媽媽是林靜，她被人冒充了，她生我弟弟時剖腹產(chǎn)，身上有疤痕！假的媽媽沒有！】
發(fā)送！
然后，我立刻關(guān)閉了網(wǎng)頁，飛速清空了所有的瀏覽器歷史記錄和緩存。
“干什么呢？”
那個護士端著冒著熱氣的水杯走回來，見我正襟危坐，眼神有些狐疑。
我趕緊裝作一幅“犯病”的樣子，對著屏幕“嘿嘿”笑起來。
護士看了我一會兒，沒再追問。
我松了口氣，不知道這封信是否能被看到，更不知道它是否能被相信。
但這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