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攥著那張薄薄的體檢報告，紙張的邊緣被我捏得有些發(fā)皺。
上面的“阿爾茨海默病初期風險”幾個字，像針一樣，扎得我眼睛生疼。
醫(yī)生溫和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蘇老師，建議您住院做個全面檢查，早期干預很重要。”
我點點頭，腦子里卻全是上一世的畫面。
同樣是這張報告，我當時慌亂地打給大兒子陳建業(yè)，他安撫我說會安排一切。結果，一切都被他精明的媳婦李莉安排了。
最后，我躺在廉價養(yǎng)老院那張又冷又硬的板床上，身上蓋著潮濕發(fā)霉的被子，聽著窗外凄厲的風聲，孤獨地咽下最后一口氣。
兒媳李莉的嘲諷言猶在耳：“媽，您都糊涂了，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
小兒媳張敏更是尖酸刻薄：“就是，一把年紀了，別凈給我們添亂?！?/p>
而我那兩個好兒子，一個大學教授，一個企業(yè)總監(jiān)，一個愛惜羽毛，一個看重臉面，就那么垂著頭，默認了妻子們的宣判。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比上一世臨死前的冰冷更加刺骨。
我收回思緒，平靜地將體檢報告折好，放進包里。
沒有聯(lián)系兒子，我從通訊錄里翻出一個許久未曾撥打的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又帶著驚喜的男聲：“蘇老師？您怎么會想到給我打電話？”
是我亡夫最得意的學生，如今的律所合伙人，周律師。
我壓下喉間的哽咽，聲音卻異常平穩(wěn)：“小周，有兩件事想請你幫忙。“
”第一，幫我聯(lián)系全城最好的腦科醫(yī)生，我要做最全面的檢查。第二，幫我準備一份財產(chǎn)贈與協(xié)議的模板，我要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律師沒有多問一句，只干脆利落地應下：“好的，蘇老師，我立刻去辦?！?/p>
掛了電話，我心中大定。這一世，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糊涂老太婆。
不出所料，手機很快再次響起，來電顯示是“大兒媳李莉”。
我等了許久才慢悠悠地接起。
“媽，我是莉莉。聽建業(yè)說您身體不舒服？哎呀，您怎么不早說呢，我們正說要帶您去做個全面檢查呢?！崩罾虻恼Z氣關切得滴水不漏，仿佛真是二十四孝好兒媳。
我心里冷笑，這消息傳得真快，恐怕陳建業(yè)一掛電話，就立刻向他老婆匯報了吧。
我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緩和含糊：“哦......莉莉啊......沒什么大事，老毛病了?！?/p>
“媽，您別硬撐著。對了，”她話鋒一轉，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您那張養(yǎng)老卡，我尋思著年底了，該做個新的理財規(guī)劃了，收益能高點。我順便就幫您處理了?。俊?/p>
來了，上一世就是這樣，她用各種理財?shù)拿x，將卡里的錢騰挪得一干二凈。
我頓了頓，用一種近乎迷茫的語氣回應：“哦......理財......好......你們，你們看著辦就好......我，我有點累了......”
電話那頭，我甚至能聽見她捂住話筒時，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接著是她壓低卻掩不住得意的聲音，對身邊的陳建業(yè)說：“搞定了，她果然開始糊涂了?！?/p>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
是的，我“糊涂”了，糊涂到足以看清你們所有人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