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渭水邊的瘋子,和他唯一的信徒我叫姜尚,字子牙。在我七十二歲這年,
我徹底成了渭水磻溪一帶,遠近聞名的瘋子。村里的孩子們會遠遠地朝我扔石子,
嘴里喊著“直鉤釣魚,白日做夢”的童謠。我的妻子馬氏,在一個月前,
終于忍受不了我這副窮困潦倒的“神棍”模樣,卷起最后一點口糧,回了娘家。臨走前,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姜尚,就是個一輩子沒出息,只會抱著幾卷破竹簡做夢的窩囊廢。
我沒有反駁。因為從某種意義上,她們說得沒錯。我確實一事無成。
我空有一身自認為能安邦定國、經(jīng)天緯地的屠龍之術(shù),卻只能在這渭水邊,
開一間朝不保夕的面館,聽著南來北往的客商,咒罵著當今天子帝辛的殘暴,
和這個令人絕望的世道。我活在商的末年。這是一個神權(quán)高于人權(quán),暴力取代道理的時代。
天子帝辛沉湎于酒色,在朝歌建造了極盡奢華的鹿臺,用美酒注滿池子,把肉塊掛滿樹林。
誰敢進諫,輕則剜心,重則被綁上涂滿油的銅柱,在下面燃起炭火,看著他活活被烤熟,
發(fā)出痛苦的慘叫,來博取那妖妃妲己的一笑。這酷刑,他們美其名曰,“炮烙之刑”。
在這個世界,智慧是原罪,良知是笑話。決定一場戰(zhàn)爭勝負的,不是謀略,
而是祭司從龜甲裂紋里解讀出的、所謂“神的旨意”。維系一個貴族統(tǒng)治的,不是律法,
而是他手中那柄隨時可以砍下平民頭顱的青銅劍。我這滿腹的“王道霸道”、“民貴君輕”,
在這里,就是最危險的禁語,最致命的毒藥。所以,我只能沉默,像一塊被扔在路邊的石頭,
看著這個天下,一點一點地腐爛,潰敗,發(fā)出沖天的惡臭。我的面館,生意很差。
因為我做的面,總是不自覺地,帶著一股心灰意冷的苦澀。這世上,唯一不嫌我面苦,
也唯一相信我那些“瘋話”的,只有一個人。他叫武吉,一個年輕的樵夫。他身材魁梧,
性子憨直,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口白牙。他每次砍完柴,都會繞遠路來我這兒,
用幾捆最好的木柴,換一碗我做的、沒人愿吃的面。他會坐在我對面,一邊呼嚕呼嚕地吃面,
一邊瞪大了眼睛,聽我講那些竹簡上的故事。我給他講上古先賢如何劃分九州,
如何治理洪水;講明君如何任人唯賢,如何輕徭薄賦。他聽得入了迷,
會用力地拍著大腿說:“先生,您說的這些,要是讓天子聽見了,天下不就太平了嗎?
”我只能苦笑。天子?天子現(xiàn)在,正忙著在蠆盆里,欣賞被毒蛇啃咬的宮女呢。
武吉不明白這其中的兇險。他只是單純地、像信奉神明一樣信奉著我。他拜我為師,
將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在心里。他成了我這片荒蕪生命里,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抹亮色。
他會把他打獵得來的野味分我一半,會在冬天給我送來御寒的獸皮,
會把那些朝我扔石子的孩童趕走,像一頭忠誠的熊,守護著我這個潦倒的“老師”。
我常常想,就這樣吧。此生或許就這樣了。有這樣一個弟子陪著,能將這一身屠龍之術(shù),
說與一人聽,也算不上全然的失敗。我以為,我會和武吉,就這樣,在這渭水邊,
看著日升月落,直到我化為一抔黃土。但我錯了。我低估了這個時代的殘忍。也低估了,
我教給他的那些“智慧”,所蘊含的,致命的危險。第二章:一句“民貴君輕”,
燒盡了我的人間壓垮我心中最后一絲茍且與忍耐的,是武吉的死。那是一個秋日,
桂花開得正盛。武吉砍了一擔好柴,賣了個不錯的價錢。他興高采烈地跑到我的面館,
拉著我,非要去鎮(zhèn)上的酒肆喝兩杯。我本不想去。
我早已對那人聲鼎沸、充斥著麻木和絕望氣息的地方,感到厭倦。
但看著武吉那張興奮又期待的臉,我終究還是心軟了。酒肆里,人聲嘈雜。
男人們喝著劣質(zhì)的米酒,說著葷話,抱怨著苛刻的賦稅,但聲音都壓得很低,
生怕被哪只耳朵聽了去。武吉平日里不善言辭,但那天,三杯酒下肚,
他的話匣子便被打開了。他喝得滿臉通紅,抓著我的手,大著舌頭說:“老師……老師!
您說得對!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只有讓老百姓都吃飽穿暖了,這……這天下,
才算是真正的天下!”他的聲音不小。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們??諝夥路鹉塘?,只剩下武//第三章:我埋葬了弟子,
也埋葬了昨日之我他們不允許我收斂武吉的尸骨。那個商軍小頭目,
用他那沾滿血腥和油污的劍,指著那堆仍在冒著黑煙的焦炭,對著所有圍觀的鄉(xiāng)民,
一字一句地警告:“此人,妖言惑眾,非議天子,乃不赦之罪!誰敢為他收尸,便是同黨,
一并論處!”人群畏縮著,退后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瘟神。我沒有退。
我只是平靜地,看著那個小頭目,看著他那張因權(quán)力和殘暴而扭曲的臉。我的一生,
都在研究兵法,研究人心。我知道,跟這種早已被暴力侵蝕了靈魂的野獸,講道理,
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我什么也沒說。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聽到背后傳來他們肆無忌憚的嘲笑聲?!翱茨莻€老瘋子,嚇得屁滾尿流!
”“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敢收尸,真是個窩囊廢!”我沒有理會。我回到了我那間破舊的面館,
關(guān)上了門。我做了一件,我這輩子都從未想過會做的事。我打開了藏在床下的那個破木箱。
里面,是我變賣了祖產(chǎn),換來的一根金條。這是我準備用來養(yǎng)老的、最后的棺材本。
我用油布,將它細細地包好。然后,我開始等待。等黑夜,等那個最漫長、最黑暗的夜晚。
子時,萬籟俱寂。我換上了一身黑色的短打,用布蒙住了臉。我這一生,都在研讀圣賢之書,
但這一刻,我卻像一個最卑劣的盜賊。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個商軍小頭-目的府邸。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里正”,府邸的守衛(wèi),在我這個研究了一輩子兵法陣圖的人眼中,
形同虛設(shè)。我沒有殺他。殺戮,是最廉價的復(fù)仇。我要的,不是他的命。我將那根金條,
連同我寫的一封匿名信,一同放進了他枕邊的錢箱里。信上,只有一句話:“武吉之尸,
還我?!蔽抑溃瑢τ谶@種貪婪成性的人來說,一根足以讓他下半生衣食無憂的金條,
遠比一個早已死去、毫無價值的樵夫的尸體,重要得多。第二天,天還沒亮。
我聽到了敲門聲。我打開門,門外,是一具用草席包裹的、冰冷的、焦黑的尸體。
我把它抱了進來。很輕。輕得,像一截被燒空的木頭。我關(guān)上門,點亮了油燈。我解開草席,
看著那具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骸,我的眼淚,終于,像決堤的河水一樣,洶涌而出。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哭這個善良的年輕人,只因為信了我,就落得如此下場。
我哭這個黑暗的世道,容不下一句真話,容不下一絲良善。我更哭我自己。
哭我這七十余年的隱忍、茍且和自以為是的“中庸”!如果,我早一點,
像個真正的戰(zhàn)士一樣,去反抗,去戰(zhàn)斗,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躲在這渭水邊,
對著一個年輕人,空談那些救不了任何人的大道理,武吉,是不是就不會死?沉默,
不是智慧,是罪惡。隱忍,不是中庸,是同謀。我的痛苦,在這一刻,
不再是“懷才不遇”的抽象嘆息,而是血淋淋的、具體的、刻骨銘心的仇恨和責任。
天亮的時候,我停止了哭泣。我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我的心,也隨著武吉的死,
一同化為了死灰。但在這片死灰之下,一團更熾熱、更瘋狂的火焰,被點燃了。
我抱著武吉的尸骨,走到渭水邊,在日出的地方,親手為他挖了一個墳?zāi)?。我沒有立碑,
因為他的名字,將刻在我的心里,刻在我將要打敗的這個王朝的廢墟上。我將我所有的竹簡,
我那耗盡一生心血的兵法謀略,付之一炬,作為他的陪葬。因為,從今天起,這些東西,
將不再是紙上的文字。它們,將成為我手中的刀,我腳下的路,我復(fù)仇的號角。
我埋葬了武吉。也親手,埋葬了那個只會空談和忍耐的、昨日的姜尚。我站起身,
看著東方升起的那一輪紅日,一夜白頭。第四章:天下笑我鉤直,
我笑天下看不穿我賣掉了面館。用那僅剩的一點錢,我沒有去買米,也沒有去買酒。
我給自己換了一身干凈的、漿洗得發(fā)白的麻布長衫,又去鐵匠鋪,定做了一樣東西。
一根魚竿。和一枚,筆直的、沒有彎鉤的魚鉤。鐵匠看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老丈,你這鉤,是直的,如何能釣得上魚來?”我沒有回答,
只是付了錢,拿著我的新“武器”,徑直走到了渭水邊。我選了一個地方。
那是一塊巨大的青石,正對著水流最湍急的河灣。我每天,天不亮就來,日落西山才走。
我就那么靜靜地坐著,把那枚直鉤,沉入水中,一動不動。從那天起,
我不再是面館老板姜尚。我成了“渭水釣叟”。我當然知道,直鉤釣不上魚。這個消息,
像風一樣,迅速傳遍了方圓十里。起初,人們只是好奇。他們會成群結(jié)隊地來看我,
看我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如何用一根直鉤,對著滔滔江水,做著徒勞無功的白日夢。
“你看你看,他又來了!”“這老頭,怕不是被他徒弟的死,給刺激瘋了?”“可惜了,
本來還挺有學問的一個人?!蔽页涠宦?。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流水,和手中的魚竿。
漸漸地,好奇變成了嘲笑。孩子們編了新的童謠:“老瘋子,坐河邊,直鉤釣魚釣神仙。
釣來釣去一場空,不如回家啃窩頭?!边B過路的漁夫,都會忍不住對我喊兩句:“老丈,
聽我一句勸,換個彎鉤吧!你這樣,釣到明年,也釣不到一條魚毛!”我依舊沉默。
我的妻子馬氏,聽說了我的“瘋舉”,去而復(fù)返。她看著我這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氣得渾身發(fā)抖?!敖?!你真是瘋了!面館賣了,家也不回,就天天坐在這兒喝西北風嗎?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尖叫著,試圖搶走我手中的魚竿。我第一次,沒有讓她。
我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說了一句:“你走吧。從此,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最后,還是跺著腳,哭著跑了。我知道,我親手斬斷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絲溫情和羈絆。從此,我姜子牙,孑然一身,再無牽掛。
他們都笑我瘋了。他們都以為,我是在這里等死。但他們不知道。我不是在等。
我是在“演”。我在演一場,給這個天下,也給那個唯一可能看懂這場戲的人,
精心編排的、盛大的戲劇。我的魚鉤,是我的宣言。我的沉默,是我的臺詞。這渭水,
是我的舞臺。而全天下的嘲笑,都是我的,背景音樂。我當然知道直鉤釣不上魚。
但我要釣的,從來就不是這水里的魚。我要釣的,是一個傳說。一個足以撼動朝歌,
驚動諸侯的,關(guān)于“渭水有個白發(fā)老叟,用直鉤釣魚”的傳說。我要讓我的“瘋”,
成為一種“神”。我要讓我的“怪”,成為一種“謎”。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在這渭水之畔,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存在。這是一場豪賭。我賭的,
是人心的好奇與傳播的力量。我賭的,是那個遠在西岐的君主,會聽到我的故事。
我坐在青石上,看著滔滔的江水,心里一片澄明。天下人,都笑我癡,笑我瘋。我卻在心里,
憐憫地笑著他們。笑他們,看不穿,我這根直鉤之下,藏著的,是足以打敗一個王朝的,
野心。第五章:我釣的不是魚,是一個能弒君的傳說我的表演,開始了。
我深諳人性的傳播之道。一個故事,想要流傳得快,流傳得廣,
就必須具備三個要素:神秘、反常、和一點點似是而非的“神諭”。
我的“直鉤釣 divina”,本身就滿足了前兩個要素?,F(xiàn)在,我需要為它,
注入“神諭”的靈魂。我不再是完全的沉默。當有樵夫從我身后經(jīng)過,
氣喘吁吁地抱怨山路難行時,我會像夢囈一般,自言自語:“負薪而行,不覺其重,
因有所望也。國之將亡,君王不覺其危,因無所懼也。”當有漁夫在我旁邊撒網(wǎng),收獲寥寥,
對著河水咒罵時,我會看著水面,幽幽地嘆息:“水渾則魚散,君昏則民亂。清流之下,
方有巨鱗?!碑斢修r(nóng)人挑著擔子路過,感嘆賦稅沉重,民不聊生時,我會對著我的直鉤,
輕輕說道:“鉤直,不為餌屈。士直,不為祿辱。愿者,自上鉤耳。”我的聲音不大,
卻足以讓他們聽清。我不看他們,也不與他們交談。我說完,就繼續(xù)恢復(fù)那副雕塑般的姿態(tài)。
這種故作高深、充滿“禪機”的言行,對這些淳樸的鄉(xiāng)民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們聽不懂我話里的深意,但這并不妨礙他們,把這些話,當成某種神秘的讖語,
添油加醋地,在田間地頭,在鄉(xiāng)間酒肆,傳播開來。“聽說了嗎?渭水邊那個釣魚的老瘋子,
會說一些聽不懂的話!”“什么瘋子?我聽我二舅說,那是個神仙!
他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我三叔的鄰居說,上次他路過,
那老神仙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說完天上就打了個雷!”流言,像蒲公英的種子,
隨著他們的腳步,飛速地擴散。版本越傳越離奇。有人說,我釣魚時,百鳥會在我頭頂盤旋,
為我遮陽。有人說,我坐的那塊青石,下面壓著一條水怪,被我鎮(zhèn)住了。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我把直鉤甩進水里,水里的魚,會自己排著隊,往鉤上撞。
我成了“渭水活神仙”。我的魚鉤,開始釣上第一條“魚”——人心。人們不再嘲笑我,
而是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我。他們會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對著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甚至有附近村莊的里正,帶著祭品來拜我,求我保佑他們風調(diào)雨順。我依然不理不睬。
我的高傲和疏離,進一步加深了我的神秘感。我知道,這還不夠。這些,
只能讓我成為一個鄉(xiāng)野間的奇談。我要的,是讓這個傳說,能夠跨越階級的壁壘,
傳進那些王侯將相的耳朵里。我需要一個更具沖擊力的“事件”。這個事件,
在我枯坐了三個月后,終于來了。那天,西岐城里一個大夫的兒子,得了重病,高燒不退,
遍請名醫(yī)無效。那大夫聽說了我的“傳說”,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備了厚禮,來求我。
他跪在我面前,磕頭如搗蒜,求我救他兒子一命。我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淡淡地說:“病有內(nèi)外,醫(yī)有高下。汝子之病,非藥石可醫(yī),乃心病也?!蔽腋嬖V他,
他兒子三日前,曾在林中驚擾了一只懷孕的母鹿,沖撞了山神。只需備上新鮮的草料和清水,
去那片林中,對天祭拜,誠心悔過,其病自愈。那大夫?qū)⑿艑⒁傻厝チ恕5诙欤?/p>
他欣喜若狂地跑來,在我面前長跪不起。他的兒子,真的退燒了。我當然不是什么神仙。
我只是在他來之前,向一個常在附近采藥的藥農(nóng),打聽過他兒子的行蹤而已。
那孩子不過是受了驚嚇,加上偶感風寒,多喝些熱水,休息幾天,自然會好。但這個故事,
在別有用心的傳播下,成了我“神仙”之名的,最有力“證據(jù)”?!拔妓?,有白頭老叟,
能知過去,能醫(yī)心病,通神明,曉天機!”這個傳說,終于,像一顆被投進湖心的巨石,
激起了滔天的波浪。它從鄉(xiāng)野,傳進了城市;從平民,傳進了士大夫的階層。我知道,
我的魚餌,已經(jīng)做好了。接下來,我只需要安靜地等待。等那條,
我真正想釣的、全天下最尊貴的“魚”,來咬鉤。那條魚的名字,叫姬昌。
第六章:流言是最好的餌,全天下都在為我造勢我的名字,或者說,“渭水神叟”這個名號,
終于如我所愿,傳進了西岐的朝堂。我知道,西伯侯姬昌,一定會對我的“傳說”,
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但這還不夠。興趣,可以讓他派人來一探究竟。但要讓他,
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諸侯,放下身段,親自來我這渭水之畔,我還需要最后一把火。
這把火,需要燒得更旺,燒得讓他無法忽視,燒得讓他覺得,見我,是“天命所歸”。
我開始進行我計劃的第二步:精準營銷。我的目標客戶,只有一個,那就是姬昌。
我所有的“表演”,都必須圍繞他的“痛點”和“需求”來展開。我研究過他。姬昌,
以仁德著稱,卻被暴虐的帝辛,像囚犯一樣,囚禁在羑里長達七年。他在那座人間地獄里,
將八卦推演至六十四卦,寫下了《周易》。他隱忍,但他心中,必然充滿了對帝辛的仇恨,
和對未來的恐懼。他被釋放,不是因為帝辛仁慈,而是因為西岐的臣子們,
獻上了美女、寶馬和重金,滿足了帝辛的貪婪。這對一個君王來說,是何等的屈辱?
他回到西岐,如履薄冰。他知道,帝辛隨時可能再找個借口殺了他。他迫切地需要力量,
不僅是兵馬錢糧,更是一種精神上的力量,一個能讓他下定決心,舉起反旗的“理由”。
他缺一個軍師,一個能為他撥開迷霧,指明方向的智者。他更缺一個“祥瑞”,
一個能昭告天下,他姬昌,才是天命所歸的真龍?zhí)熳拥男盘枴N遥鸵蔀樗摹败妿煛保?/p>
和他的“祥瑞”。于是,我的“神諭”,開始變得越來越有針對性。當西岐的士兵,
在我附近操練時,我會對著水面說:“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得民心者,
得天下。”當有官員路過,討論政務(wù)時,我會搖頭晃腦地念叨:“政之所興,
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边@些話,聽起來,
都是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但是,從一個“活神仙”的嘴里說出來,
再傳入一個求賢若渴的君王的耳朵里,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這些,
都是最頂級的、為他量身定做的“治國方略”。我的名聲,開始在西岐的上層社會,
急劇發(fā)酵。一些懷才不遇的士人,開始慕名而來,想要與我論道。我一概不見。
他們越是想見,我越是避而不見。我用我的“拒絕”,進一步抬高我的身價。我知道,
我越是神秘,姬昌對我的渴望,就會越強烈。這期間,發(fā)生了一個插曲,讓我的“傳說”,
達到了頂峰。一個自稱是朝歌來的使者,帶著一隊人馬,找到了我。他居高臨下地告訴我,
天子帝辛,聽說了我的“異能”,特招我入朝歌,為他占卜問卦。我看著他那副倨傲的嘴臉,
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我只是淡淡地,對著水面說了一句話:“鳳凰非梧桐不棲,
賢臣非明主不事。朽木之上,安能建廣廈乎?”那使者,被我這番話,氣得臉色鐵青。
他拔出劍,想要殺我,卻被周圍那些早已將我視為神明的鄉(xiāng)民,給團團圍住了。
他們雖然手無寸鐵,但那股悍不畏死的勁頭,還是讓那隊官兵,心生忌憚。最終,
使者只能悻悻而去。這件事,讓我“不畏強權(quán),不事昏君”的名聲,徹底傳揚了出去。
在西岐的百姓和士人心中,我成了一個有風骨、有智慧、有神能的“天下第一奇人”。
全天下,都在為我造勢。我精心編織的這張大網(wǎng),已經(jīng)收得足夠緊了。所有的線索,
所有的傳說,所有的期待,都指向了一個人,也指向了一個必然的結(jié)果。我知道,姬昌,
他快來了。他一定會來。因為,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訴他:我,
姜尚,就是上天派來,助你,奪取這天下的!第七章:西伯侯的囚籠,
與我的魚鉤就在我的傳說,在西岐境內(nèi),被渲染得如日中天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朝歌,
一場決定西伯侯姬昌命運的陰謀,也正悄然上演。我雖然身在渭水,但天下的風吹草動,
都逃不過我的推演。
我安插在各地的“眼線”——那些曾與我交談過的、南來北往的客商和游俠,
會定期將各地的消息,帶到我這里。我知道,帝辛,那個坐在龍椅上的暴君,
從未真正信任過姬昌。姬昌的仁德,在西岐,是百姓的福音。但在帝辛眼中,
卻是最危險的武器。因為,民心所向,便是君權(quán)所指。一個深得民心的諸侯,
對一個失去民心的天子來說,是懸在頭頂?shù)摹⒆钿h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崇侯虎,
一個慣于獻媚的小人,看穿了帝辛的心思。他向帝辛進讒言,說姬昌在西岐暗中積蓄力量,
收買人心,有不臣之心。帝辛本就多疑,聽了這番話,更是怒不可遏。
他以“商議國事”為名,將姬昌騙至朝歌,隨即,將他囚禁在了羑里。羑里,
是帝辛建造的一座國家監(jiān)獄。那里,陰暗潮濕,不見天日,是所有反抗者的墳?zāi)?。消息傳來?/p>
西岐舉國震動。我坐在渭水邊,手中的魚竿,穩(wěn)如磐石。我知道,這是我的機會。
也是姬昌的,一次脫胎換骨的“劫難”。在羑里的七年,對姬昌來說,是地獄,也是道場。
他在那暗無天日的囚籠里,沒有消沉,沒有絕望。他將自己畢生的智慧,
都傾注在了對伏羲八卦的推演之中。他將八卦,演化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
寫下了那部曠世奇書——《周易》。他用這種方式,與天地對話,與自己的內(nèi)心對話。
他在占卜未來,更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而我,在這七年里,也做著同樣的事情。
我依然每日垂釣,我的傳說,非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褪色,反而因為我的“堅持”,
而變得更加厚重。我用這七年的時間,將我的“品牌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了西岐的土地上。
七年后,西岐的臣子們,散宜生、閎夭等人,帶著西岐的奇珍異寶、駿馬美女,前往朝歌,
獻給帝辛,為姬昌求情。帝辛貪婪,收下了禮物,又聽信了費仲、尤渾等佞臣的“美言”,
認為姬昌不過是個只知推演卦象的老朽,不足為懼,便將他釋放了。當姬昌,
這個鬢角已經(jīng)斑白,眼中卻燃燒著更深邃火焰的君主,回到西岐時,他所面對的,
是一個民心更加歸附,但也更加危機四伏的世界。羑里之囚,
讓他徹底看清了帝辛的殘暴和猜忌。他知道,妥協(xié)和退讓,換不來和平。西岐想要生存,
只有一條路可走——反抗。但是,以一個諸侯國的力量,去對抗整個大商王朝,
無異于以卵擊石。他需要幫助。他需要一個,能為他指點迷津,擘畫藍圖的,絕世的智者。
就在這時,他聽說了我的傳說。一個在渭水邊,用直鉤釣魚,卻能知曉天下事的“神叟”。
一個不畏懼天子使者,說出“鳳凰非梧桐不棲,賢臣非明主不事”的奇人。他將我的傳說,
與他在羑里推演出的卦象,相互印證。他卜了一卦。卦象顯示:“所獲非龍非螭,非虎非羆,
乃帝王之師。”那一刻,他心中所有的疑慮、彷徨,都煙消云散。他知道,上天,已經(jīng)為他,
指明了方向。他要等的那個“帝王之師”,就在渭水之畔。我的魚鉤,在等待了七年之后,
終于,感受到了來自那條“巨鱗”的,第一次,試探性的觸動。第八章: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