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石磊就被掌心的刺痛驚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油燈的微光下,左手手掌赫然浮現(xiàn)出幾片銀色的鱗片!指甲蓋大小,紋路細密,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與迷霧灘發(fā)現(xiàn)的腳印里嵌著的鱗片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鱗片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活物。
"怎么回事……"石磊顫抖著伸手去摳,鱗片卻像是長在了肉里,紋絲不動,反而傳來一陣鉆心的疼。他運轉《鎮(zhèn)海訣》想壓制,氣息剛到掌心,鱗片竟突然發(fā)亮,順著血管的走向蔓延開三道金線,像極了老秀才給的避水珠里的流紋。
這時,院外傳來李伯的咳嗽聲。石磊慌忙用布條纏住手掌,剛系好結,就聽見李伯在門外喊:"石頭,醒了沒?陪我去看看王木匠家的小子,昨晚又說胡話了。"
石磊的心沉了下去。他有種預感,今天不會平靜。
王木匠家圍了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王嬸坐在門檻上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懷里抱著兒子狗?!褪乔皫滋靿粲蔚矫造F灘的那個孩子。狗剩臉色蒼白,嘴里不停念叨:"魚鱗人……抓小孩……水晶宮……"
"咋回事?。?李伯擠進去問道。 王木匠蹲在地上抽煙,狠狠瞪了石磊一眼,沒好氣道:"還能咋回事?被海妖纏上了!昨晚半夜突然坐起來畫畫,畫的全是這玩意兒!"他把一張糙紙摔在地上,上面用炭筆歪歪扭扭畫著個怪物——人身魚尾,手上長著鱗片,正抓著幾個小孩往海里拖。
人群里響起一陣抽氣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飄向石磊。 石磊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纏著布條的左手。
"王老哥,話可不能亂說。"李伯皺眉道,"哪來的海妖?" "怎么沒有?"王木匠霍地站起來,指著石磊,"我看就是某些人引過來的!整天神神秘秘往迷霧灘跑,指不定早就跟海妖勾結了!"
這話像炸雷一樣在人群中炸開。 "是啊,自從石頭開始修船,迷霧灘就沒太平過。" "他爹娘十年前就死在海里,說不定早就成海妖了!" "我昨天還看見他在船塢偷偷練邪術,手上發(fā)光呢!"
污言穢語像潮水般涌來,石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想解釋,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小時候給他糖吃的張嬸,教他游泳的趙叔,現(xiàn)在都用懷疑和恐懼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真的是什么吃人的海妖。
"夠了!"李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當作響,"你們忘了十年前是誰守著鎮(zhèn)海碑,不讓海妖上岸的?是石頭他爹娘!現(xiàn)在他們兒子想保護鎮(zhèn)子,你們就是這么對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人群安靜下來,卻沒人說話。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生長。 王木匠冷笑一聲:"李伯,你別老糊涂了!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我看他手上肯定有問題,不然為啥纏布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磊纏著布條的左手上。 石磊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里。他知道,今天不證明自己清白,以后在青溪鎮(zhèn)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好。"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解開布條。 銀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三道金線隨著他的心跳微微搏動。人群里響起一片驚呼,有人嚇得后退了幾步。
"看吧!我就說他是海妖!"王木匠激動地喊道,"燒死他!燒了他的茅草屋!" 幾個被煽動的年輕人撿起地上的石頭,朝石磊砸過來。 石磊側身躲過,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這些人,昨天還在感謝他救了狗剩,今天卻因為幾片鱗片就要置他于死地。
"都住手!"李伯張開雙臂擋在石磊面前,石頭砸在他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誰敢動石頭一下,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就在這時,石磊突然感覺左手掌心一熱,鱗片的光芒大盛!他下意識地揮起左手格擋一塊飛來的石頭,一道淡金色的氣刃突然從掌心射出,"唰"地一聲斬斷了旁邊的木柱,切口平整如鏡!
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木匠的臉色變得煞白,指著石磊說不出話:"妖……妖法!"
石磊自己也愣住了。他看著自己的左手,鱗片的光芒已經褪去,只剩下三道淺淺的金線。這不是妖法,這是《鎮(zhèn)海訣》里說的"氣刃"!他竟然在情急之下領悟了!
"這不是妖法。"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眾人回頭,只見老秀才拄著竹杖,慢慢走了過來。他臉色蒼白,咳嗽得很厲害,卻依舊挺直了腰桿。"這是'護道罡',是守護者血脈覺醒的征兆。十年前,石頭他爹也出現(xiàn)過同樣的鱗片。"
老秀才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畫著一個和石磊左手一模一樣的圖案,旁邊寫著幾行小字:"守道者,心光外顯,化而為鱗,是為護道罡。非妖非怪,乃正氣所鐘。"
"這是……石家的祖?zhèn)鲌D譜?"李伯驚訝地說。 老秀才點點頭:"當年石頭他爹娘離開前,把這個托付給我,說如果有一天石頭出現(xiàn)同樣的異象,就把這個給他看。"他轉向王木匠,"王老哥,你兒子夢游時畫的'魚鱗人',恐怕是有人故意讓他看見的吧?"
王木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閃爍不定:"你……你胡說什么!" "是嗎?"老秀才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海螺,"這個你認識吧?蜃龍的'惑心螺',能讓人產生幻覺。我在你家窗臺下?lián)斓降摹?
真相大白。人群里響起一陣憤怒的議論聲,看向王木匠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王木匠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抱著頭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是迷霧灘那個女人逼我的!她說只要我把石頭趕走,就放過我兒子……"
石磊看著跪在地上痛哭的王木匠,心里五味雜陳。他想起老秀才說的"人心鬼蜮",原來最可怕的不是蜃龍,而是被恐懼吞噬的人心。
"起來吧。"石磊走過去,把王木匠扶起來,"這事不怪你,是蜃龍的錯。" 王木匠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石頭……你……" "我爹娘說過,守家不是要記住仇恨,是要守住希望。"石磊微微一笑,左手掌心的金線在陽光下閃了閃,"從今天起,我們一起守護青溪鎮(zhèn)。"
人群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李伯拍著石磊的肩膀,老淚縱橫。老秀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悄悄把一張字條塞進石磊手里。
字條上只有一句話:"今夜子時,帶避水珠來蜃字礁,有要事相商。"
石磊握緊字條,抬頭望向迷霧灘的方向。霧氣依舊很濃,但他知道,里面隱藏的不再只是危險。還有真相,有責任,有他必須守護的東西。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青溪鎮(zhèn)的屋頂上,像一層溫暖的被子。石磊坐在船塢的木樁上,左手掌心的鱗片已經完全消失,只留下三道淺淺的金線,像三枚小小的傷疤。
他輕輕撫摸著金線,想起阿蠻送的平安符,想起李伯的守護,想起老秀才的指引。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只會修船的石磊了。
他是鎮(zhèn)海碑的守護者,是青溪鎮(zhèn)的守護者,是……心劍初成的修行者。
夜色漸濃,迷霧灘的方向傳來隱隱的歌聲,輕柔而詭異。石磊站起身,握緊腰間的柴刀,眼神堅定。
今夜,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但這一次,他不再迷茫,不再恐懼。因為他知道,只要守住心里的那盞燈,守住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沒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夠戰(zhàn)勝他。
心劍已萌,護道可期。屬于石磊的傳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