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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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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婚那天,未婚夫親手遞來一道圣旨,說我爹謀反,全族抄斬,我,是罪臣之女。

我穿著大紅嫁衣,站在喜堂中央,聽著他說出“接旨”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像被雷劈中,腳底發(fā)麻,腦子嗡嗡響。

可更疼的是心。

蕭行之,我從小喊著“行之哥哥”長大的男人,我昨夜還在想,終于要嫁給他了,他會牽我走完一生??伤F(xiàn)在站在我面前,雙手捧著黃帛,眼神冷得像冰。

1.

“沈昭寧,接旨?!?/p>

我笑了,眼淚卻砸在嫁衣上,暈開一朵暗紅。

我沒接。他親自將圣旨壓到我手里,力道重得幾乎捏碎我的手指。

“你走不了?!彼吐曊f,“別逼我親自動手?!?/p>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是來救我的——他是來殺我的。

我轉(zhuǎn)身就跑。喜堂外刀光閃動,我爹被帶走,我抱起我娘,還剩一絲氣息對我呢喃“跑...是影樓...”。侍衛(wèi)圍上來,我拼死撞開一條路,翻墻、跳巷、躲進(jìn)暗渠。肩膀被箭矢擦過,血順著胳膊往下淌,疼得我咬破了舌尖才沒叫出聲。

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蕭行之從不做無謂留情的事。

我混進(jìn)刑場外圍的流民堆里,滿地都是哭嚎的婦孺,官兵推著囚車往斷頭臺走。我看見爹被綁在最前面,披頭散發(fā),臉上全是血。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沒出聲,但我讀懂了——快走。

我沒敢哭。我咬破嘴唇,把血抹在臉上,抓起地上的灰土混著擦,一頭扎進(jìn)瘋乞丐堆里,嘴里胡言亂語,裝瘋賣傻。

等行刑結(jié)束,天黑了,我溜到亂葬崗。

尸堆里全是沒埋的死人,臭得熏眼。我一具一具翻,找和我身形差不多的女人。終于找到一個——身形和我差不多,但是比我矮一點(diǎn)的女人。我三下五除二扒了她的衣服換上,把她推到一邊,自己躺進(jìn)坑里,蓋上薄土,只留鼻孔透氣。

我閉著眼,聽著野狗啃骨頭的聲音,聞著腐臭味,一動不敢動。

半夜,換崗的兵剛走,我猛地從土里坐起,像鬼一樣爬出來。

馬廄就在崗邊。我摸進(jìn)去,抽出韁繩,翻身上馬,一鞭子抽下去——

馬嘶長鳴,沖進(jìn)夜色。

身后,火把亮起,有人喊:“有人偷馬!追!”

我知道,蕭行之的人已經(jīng)來了。

可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只會哭的新娘了。

我攥緊韁繩,咬著牙,沖進(jìn)黑漆漆的官道。

這一夜,我不再是沈家小姐。

我是,要活下來的瘋子。

2.

逃出京城第三個月,我躲在一個破廟里,終于敢把貼身藏了半路的半塊玉佩拿出來。

玉是上等和田,斷口整齊,像是被人硬生生掰開的。背面刻著一個極小的“沈”字,只有對著光才能看清。想到我娘咽氣前吐出的兩個字,像遺言,像暗號。

“影樓。”

我不懂。問江湖郎中,他臉色一變,轉(zhuǎn)身就走。再問一個黑市牙婆,當(dāng)晚就有人摸進(jìn)我藏身的柴房,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要不是我滾得快,早被割了喉。

這兩個字,要命。

我開始明白,“影樓”不是什么書畫鋪?zhàn)?,而是藏在暗處、能讓人全家死絕的東西。

我一路逃到北境鬼市——那種天黑后才開張、活人和死人買賣混雜的地方。我在角落蜷了一夜,第二天裝成啞巴,跪在個擺藥攤的老太面前,比劃著手勢,求口飯吃。

她叫“紅婆”,臉上一道疤從眉骨劃到嘴角,眼睛渾濁卻毒。她說我眼神太活,不像啞的。我立刻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沫,裝作抽搐倒地。她笑了,拎著我后領(lǐng)把我拖進(jìn)后屋。

“行,留你洗藥渣?!?/p>

我在鬼市待了三年。白天搗藥、曬草、熬膏,夜里偷看她柜底的方子。她教我制藥,順帶教易容——怎么用蜂蠟改臉型,怎么用墨汁調(diào)膚色。她說:“在這兒,臉不值錢,命才值錢。”

我學(xué)得比誰都快。

后來我用一張假臉混進(jìn)“黑鴉閣”——個地下傳信的爛攤子。我裝成調(diào)香婢女,靠著給首領(lǐng)夫人配安神香混進(jìn)內(nèi)院。她愛熏“雪魄香”,我便日日研磨龍腦、沉水,一點(diǎn)點(diǎn)蹭進(jìn)她信任。

那一晚,我借送香之機(jī),翻了她鎖在檀盒里的密信。

火光下,一個名字讓我渾身發(fā)抖——

沈昭言。

我弟弟。五年前失蹤的弟弟。

信上說:“影樓已控刑部,沈家案為其手筆;沈昭言可作棋子,待時而動?!?/p>

我手一抖,香灰灑了一地。

弟弟還活著??伤?,竟在“影樓”?

3.

我腦海里想著那封密信想了整整一夜,天快亮?xí)r,我做了一個決定。

紅婆說得對——臉不值錢,命才值錢。可現(xiàn)在,我得把命押上,換一張入場券。

我要進(jìn)“夜帷”。

“夜帷”是黑鴉閣背后真正的刀,專接朝廷不敢動的臟活。他們不露臉,只留一個黑令和一道血痕。我在鬼市黑巷等了七天,終于等到了“夜帷”的接頭人——一個在鬼市賣人皮燈籠的老瞎子。

我用三包“夢骨香”換他一句話:“想進(jìn)夜???殺個人,三日內(nèi),刑部庫使周通,貪污軍餉,民怨極大。”

他咧嘴一笑,缺牙的嘴里冒著臭氣:“活著回來,你就有了門路?!?/p>

“要是失敗?”

“你就成了別人任務(wù)里的尸體?!?/p>

我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走。

周通府上戒備不嚴(yán),但耳目多。我扮成被牙婆賣來的侍女,臉上涂灰,低頭縮肩,裝得又怯又笨。進(jìn)府第二天,我就摸清他每日辰時要喝一杯濃茶提神。

第三天,我下手。

清晨,我端茶進(jìn)去,手抖得像真的一樣,低頭說:“大人……茶好了。”

他眼皮都沒抬,接過一飲而盡。

我站在旁邊,數(shù)心跳。一、二、三……第七下,他突然嗆住,茶杯砸地,手指抓喉嚨,臉由紅轉(zhuǎn)紫,喉嚨里發(fā)出“咯咯”聲,像被什么活物掐住。

他倒下時,我蹲下,在他胸口用青墨畫了只蝴蝶——兩翅舒展,尾須微翹,是我娘生前最愛的樣式。

青鬼,至。

我割下他左手小指,塞進(jìn)袖袋,連夜奔出城。

接頭點(diǎn)在亂墳崗。老瞎子坐在石碑上,手里搖著一串人骨鈴。

我把手指扔過去。

他捏起來聞了聞,又對著月光照了照斷口,嘿嘿笑了:“毒殺,不留痕跡……你不是第一個來投的,但你是第一個,敢用青蝴蝶做記號的。”

我抬頭,直視他空洞的眼窩:“我不是來投的。我是來加入的?!?/p>

他沉默幾秒,從懷里掏出一塊黑鐵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帷”字。

“從今往后,你就是‘青鬼’?!?/p>

我接過,貼在心口。

弟弟,我來了。

影樓,我來了。

這一路的血,才剛開始。

4.

在夜帷呆的三個月,我逐步鍛煉成為一個殺手,也了解了其內(nèi)部架構(gòu)。和我接頭的老瞎子是外圍的負(fù)責(zé)人,我們這些新來的都在外圍,由他統(tǒng)領(lǐng)。據(jù)老瞎子說夜帷的首領(lǐng)很少出現(xiàn),每次出現(xiàn)時都戴著青銅鴉面,無人知其真面目。

“青鬼,你不夠狠?!?/p>

夜帷的訓(xùn)話堂里,瞎子把我的任務(wù)報告摔在地上,“殺個主事就躲三天?你當(dāng)自己是刺客,還是送葬的?”

我沒辯。低頭站著,指甲掐進(jìn)掌心。

他冷笑:“給你三天,兵部侍郎周延——蕭行之的左膀右臂。殺了他,你才算真進(jìn)門;做不到,滾出夜帷,生死不論。”

我心頭一震。

周延是蕭行之的人。

這意味著,這不只是任務(wù),是試探。他們想看我敢不敢動蕭行之的勢力,想看我會不會心軟。

可我不能退。

我立刻動手。找了個拐賣人口的牙婆,花光三年攢下的銀子,讓她把我“搶”了。我裝啞,被打得滿臉是血,拖進(jìn)府里時,像條死狗。

周府規(guī)矩森嚴(yán),新丫頭要驗身、錄籍、關(guān)地牢三天才準(zhǔn)上工。我咬牙挺過,一句話不說,眼神呆滯,像真傻了一樣。

第四天,我被分去掃西院。

我開始盯。

每天巳時,一個穿青衣的丫鬟端茶去書房。茶從廚房現(xiàn)煮,水是井水,茶葉官供,茶盞用前要熏香驗毒。送茶的丫鬟是周延遠(yuǎn)房表妹,信得過,從不換人。

唯一的破綻,是茶盞回來后,要放回西廂銀柜,鑰匙在她腰上。

第二夜,我溜進(jìn)廚房,從香料罐里偷了半錢“夢涎粉”——無色無味,服后如中風(fēng)猝死,查不出毒。

第三夜,我潛入西廂,撬柜,換盞。

我把毒抹在茶蓋內(nèi)沿,一碰就溶,水熱則散。

天亮后,我蹲在院角掃地,看見青衣丫鬟端著茶進(jìn)去。

一炷香后,書房傳來尖叫。

我低頭繼續(xù)掃,掃帚停在石階裂縫,手心全是汗。

他們抬出尸體時,我瞄了一眼——臉歪嘴斜,口吐白沫,像極了風(fēng)疾暴斃。

沒人懷疑我。

當(dāng)晚,我溜進(jìn)停尸房,在周延胸口畫了只青蝶,墨線細(xì)而冷,像夜帷的呼吸。

青鬼到此一游。

我轉(zhuǎn)身離開,腳步?jīng)]停。

可我知道,這一筆,不只是給夜帷看的。

也是給蕭行之的警告——

我回來了,而且,比以前更狠。

5.

上次暗殺的成功,我順利進(jìn)入了夜帷內(nèi)部。

不知是不是上次的青蝶起了作用,讓蕭行之起了戒備之心,因為最近三次任務(wù),全砸了。

目標(biāo)提前換宅,守衛(wèi)翻倍,連埋伏點(diǎn)都被反殺。夜帷死了兩個人,瞎子在訓(xùn)話堂摔了茶碗:“??里面有鬼。??”

我盯著火把晃動的墻影,心里早有了名字——??影七??。

他是三個月前和我一批進(jìn)來的,話不多,出手利落,背景查得干干凈凈:孤兒,邊城逃難來的,靠殺馬匪入了夜帷眼??善偼疑磉厹?。

“你用毒的手法真穩(wěn)。”

“你以前在哪學(xué)的易容?”

“你怕黑嗎?怎么總一個人守夜?”

問得太多,像在拼一張不該拼的圖。

我開始留心。他每次任務(wù)前,都會去后山“練刀”,一去就是半時辰。可那片林子,鳥都不叫——因為地下埋著一個密道入口。

他在通風(fēng)報信。

我決定動手。不是殺他,是把他推出去。

那天集會,我當(dāng)著幾個人的面,壓低聲音對副手說:“三日后,刺殺戶部郎中,走水渠暗道,子時動手?!?/p>

我說得篤定,像真有這任務(wù)。

其實(shí)——??是假的。

當(dāng)晚,我讓鬼市的老線人冒充官差,搜了影七的屋子。

第二天,瞎子就收到了密報:??在影七枕下,發(fā)現(xiàn)一封密信,上面寫著“水渠有伏,夜帷將動”,落款簽署筆跡,和蕭行之親筆公文一模一樣。

集會那天,影七被按在堂中,臉色發(fā)青。

“我沒有!這是栽贓!”

瞎子不聽解釋:“任務(wù)未發(fā),你怎知水渠?怎知時間?”

他轉(zhuǎn)頭看我:“青鬼,你怎么看?”

我冷著臉,像在看一個叛徒。

“夜帷容不下內(nèi)鬼?!蔽翌D了頓,走近他,低聲道,“??但,我不想見血。??”

影七抬頭看我,眼里竟有光——以為我替他求情。

我蹲下,與他平視,輕輕拍了拍他肩。

“滾吧?!蔽艺f,“??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被拖出去時,回頭看我一眼。

我沒躲。

可我心里清楚——

你若真是影樓的人,一定會再回來找我。

那一次,我不會再留情。

6.

我終于見到了夜梟。

他坐在黑堂深處,臉上覆著青銅鴉面,聲音像砂石磨刀:“青鬼,你入組織七次任務(wù),次次得手。可你,還是沒證明——你值得坐進(jìn)這間屋子?!?/p>

我低頭,手藏在袖里,指甲掐著掌心。

我猜,他不想讓我坐進(jìn)這間屋子。

任務(wù)來了:??三日內(nèi),潛入皇宮,盜取皇帝壓在御案下的密信——關(guān)于“影樓”的那份。原樣送回,不留痕跡。

“做得到,你拿黑令,出入自由?!?/p>

“做不到,逐出夜帷,生死由天。”

我走出堂口,風(fēng)刮得臉生疼。

這不是任務(wù),是死刑。

皇宮守衛(wèi)如鐵桶,宮女太監(jiān)入宮都要驗身三代,我怎么進(jìn)?怎么出?怎么碰皇帝的案?

但我不能退。

我盯上了宮里一個老太監(jiān)——陳福,掌燈房的,每月初七出宮采香油,固定走西角門。他身子差,咳了三年,像隨時會斷氣。

我要他“病死”。

我在鬼市買了“寒髓散”——吃下去像風(fēng)寒入肺,七日暴斃,查不出毒?;爝M(jìn)他常去的茶攤,下在每日必喝的姜湯里。

第七天,他倒了。宮里報“猝亡”,尸身抬出宮門時,裹著灰布。

我就等這一刻。

我用紅婆教的易容術(shù),壓顴骨、縮下巴、涂黃粉,扮成個瘦小內(nèi)侍,混在抬棺雜役里。趁著換棺釘,我撬開棺板,換上他的衣服,把臉涂成死人氣色,再塞一顆“假死丸”含在舌下——脈停氣斷,一個時辰后自醒。

尸隊進(jìn)宮,我“死”著進(jìn)去。

半夜,我蘇醒,撬開更衣房暗格,換上守夜禁軍的袍服,混進(jìn)巡隊。

御書房……我來過無數(shù)次夢里。

我等皇帝離席祭天,只留一名小太監(jiān)守門。我趁換崗間隙,翻檐、踩瓦、落窗,像片葉子滑進(jìn)去。

御案上,壓著一封黃絹信。

我抖開,一眼就看到三個字——??影樓??。

心猛地一撞。

我抽出隨身小紙條,寫下一行字:“??影樓已至??”,署名:“??青鬼??”,輕輕夾進(jìn)信縫,原樣放回。

沒拿走,沒破壞。

我只是讓皇帝知道——??有人來過。

我退出時,一片落葉打在肩上。

我知道,這封信會掀起風(fēng)浪。

而我,已經(jīng)不是棋子了。

三日后,瞎子遞來一塊黑鐵令,上面刻著鴉羽紋。

“夜梟說,從今往后,你出入自由,可進(jìn)議事堂。”

我接過,指尖發(fā)燙。

我終于,摸到了夜帷的心臟。

7.

很快,我在“議事堂”查獲一封密信,蕭行之要舉辦“春夜詩會”。

在蕭行之舉辦的“春夜詩會”上,我假扮京城貴女,混入這些貴族子弟中。

那場酒宴,我本不該去。

但我知道,影樓的據(jù)點(diǎn),就藏在京城權(quán)貴的圈子里。

如果蕭行之和影樓有關(guān),甚至他就是幕后主使的話,那這次詩會就是我的機(jī)會。

而要進(jìn)去,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讓我光明正大站在蕭行之面前,卻不被懷疑的身份。

所以我搭上了裴元紹。

那晚,蕭行之設(shè)的“春宴”,在城南“聽雪樓”。他剛升任左相,滿朝權(quán)貴都來了。我易容成江南富商之女葉寧兒,穿一襲月白繡蝶裙,戴輕紗帷帽,混在賓客里。

我剛踏進(jìn)廳門,就撞上了他。

裴元紹。

刑部侍郎之子,官服未滿三十,眉眼清俊,手里搖著一把銀骨扇。他擋在我面前,笑著說:“姑娘面生得很,可有請?zhí)???/p>

我低頭,聲音輕:“是聽雪樓的客人引薦,說今夜有詩會。”

他打量我一眼,忽然壓低聲音:“你眼里有殺氣,不像商賈女?!?/p>

我心頭一緊,面上卻笑:“公子說笑了,我連雞都不敢殺?!?/p>

他笑了,扇子一收:“那今晚,跟著我,我替你擋酒。”

那一晚,他真替我擋了三杯。

蕭行之在主位敬酒,目光掃過全場,像鷹。我低頭抿茶,手心全是汗。可裴元紹偏偏在這時舉杯,站起身:“今日良辰,不如賦詩助興?”

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我偷偷看他一眼。

他站在燈下,衣袖翻飛,談笑風(fēng)生,像一縷照進(jìn)黑暗的光。

可我知道,光也可能是陷阱。

那一晚,我真的要感謝他的掩護(hù)。

讓我知道了除了夜帷還有一伙江湖幫派,也與影樓勢不兩立。而蕭行之正是影樓的幕后主使。

可那晚過后,裴元紹依舊頻繁來找我。送香、贈畫、邀我游湖。他曾對我說:“我知你有秘密,但你放心我不會害你?!?/p>

我疑惑。

有天夜里,暴雨傾盆,我去據(jù)點(diǎn)接頭,渾身濕透。在據(jù)點(diǎn)那間裁縫店里,我又遇見了他。他一直在門口等我,披著蓑衣,手里提著一盞燈。

當(dāng)晚,裴府傳出消息:少爺帶回一位江南美人,甚是寵愛,已定為未婚妻。

8.

我開始在他府里住下,夜里聽他讀書,白日看他練劍。他笑起來眼角有細(xì)紋,像春風(fēng)拂過冰面。有次我夢魘驚醒,他披衣坐到我床邊,輕輕拍著我的背,說:“寧兒不怕,我在?!?/p>

我心軟了。

可就在心軟的夜里,我醒了——??我是沈昭寧,我是來復(fù)仇的,不是來談情的。

可他呢?是真的護(hù)我,還是在等我開口,好把我的命,交給蕭行之?

我必須試他。

夜里,我給他蓋被,輕聲問:“大人今日辛苦了。”

他迷糊中點(diǎn)頭:“影樓……那案子……快了……”

我心跳一頓。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那晚,我陪他喝酒。三杯下肚,我裝作醉得厲害,趴在他肩上,含糊地說:“元紹……我不是什么商女……我是……沈昭寧……我爹是兵部侍郎……被影樓害死的……我逃了五年……”

我話沒說完,就“睡”了過去。

他僵住。

我沒睜眼,但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了——從溫?zé)?,變得冷而急?/p>

半夜,我悄悄起身,從門縫往里看。

他沒睡。

他坐在書案前,筆走如飛,寫了一封信,封口蓋了暗印——??不是裴家的,是刑部密檔的火漆紋。

信上寫什么?

給誰?

為什么用官???

我心沉到谷底。

等他徹底睡死,我撬開他書房的暗格。

里面沒有賬本,沒有情書。

只有一張泛黃的京城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七個點(diǎn),每個點(diǎn)旁寫著兩個字:影樓據(jù)點(diǎn)。

我手一抖,差點(diǎn)打翻油燈。

更讓我震驚的是,他在一張紙條上寫道:

“沈家案有疑,其女或未死,弟沈昭言現(xiàn)居宮中,需暗中聯(lián)絡(luò)?!?/p>

昭言……在皇帝身邊?

我盯著那張地圖,指尖發(fā)燙。

原來裴元紹也在查影樓。

我吹滅燈,悄然后退。

9.

那天夜里,我不告而別,抄了那封信的副本,換上夜行衣,翻窗而出,沒回頭。

可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走后,門外傳來腳步聲。

門開了。

裴元紹站在門口,手里拎著酒壺,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盯著黑漆漆的書房,低聲說: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青鬼?!?/p>

我盯著那封信看了三夜。

“主上令:三日后,刑場處決七名‘夜帷’余黨,以儆效尤。”

主上。

又是這兩個字。影樓所有密令,開頭都是這兩個字??蓻]人見過他臉,沒人聽過他聲,甚至連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無從知曉。

但我已經(jīng)知道了。

是蕭行之。

只有他,能調(diào)動刑部、兵部、宮中耳目;只有他,五年前親手遞下沈家滅門令;只有他,如今坐在權(quán)力最暗的角落,像條蛇,纏著整個朝廷的脖子。

可我拿不出證據(jù)。

我不能沖進(jìn)去指著他說“你就是主上”——他會一笑,然后讓我消失。

我得讓他主動找我。

所以我做了一件事——我參加了刺殺他的行動。

江湖上有群亡命徒,自稱“斬影盟”,發(fā)誓要?dú)ⅰ坝皹侵魃稀?。我用易容術(shù)改了身形,壓低嗓音,謊稱是被影樓滅門的御醫(yī)之子,混了進(jìn)去。

計劃很簡單:他出城祭天,必經(jīng)青崖道——窄路、無援、兩側(cè)峭壁,最適合伏擊。

那天,我藏在崖頂,弓在手,箭上弦。

馬隊來了。黑甲開道,黃傘壓后。蕭行之坐在中間轎輦里,披著玄色大氅,帽檐壓得極低,可我還是認(rèn)出了他那雙手——修長、蒼白,右手小指斷過一截,是我七歲那年,他替我擋刀留下的疤。

我曾親口說,要嫁這雙手的男人。

現(xiàn)在,我要用箭,對準(zhǔn)它。

弓拉滿,風(fēng)停了。

我閉了下眼,然后——故意偏了三寸。

箭擦過他轎簾,釘進(jìn)傘骨,“奪”地一聲響。

亂了。

侍衛(wèi)瘋了一樣往崖上沖。我轉(zhuǎn)身就跑,邊跑邊扔下幾件“證據(jù)”:一塊夜帷黑令碎片、一張寫著“影樓即罪”的紙條。

我算準(zhǔn)他們會搜我藏身處。

果然,當(dāng)晚,我就被黑衣人劫走,蒙著頭,押進(jìn)一間密室。

頭套一掀,燭光刺眼。

我抬頭,看見他坐在對面,一身黑袍,帽子大的遮住臉。

他開口,聲音低得像刀刮石,“你是夜帷的人?”

是蕭行之的聲音,我沒承認(rèn),也沒怕。

我從袖中抽出一張紙,輕輕放在桌上。

紙上只有一幅圖:

是展翅的青蝶。

他盯著那幅圖,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你是青鬼?”

“青鬼拜見主上”我抬頭,直視他。

“你費(fèi)盡心思來見我,難道夜帷不要你了?”

“青鬼只為強(qiáng)者效忠”

這種話好像對蕭行之這樣陰暗的人極為受用。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拍了三下。

門開,一人遞來一個黑匣。

他打開,取出一枚銀令,輕輕推到我面前。

“從今天起,你歸我調(diào)遣?!?/p>

我低頭接過,指尖冰涼。

我終于,走進(jìn)了影樓的心臟。

可我知道——

真正的心跳,還沒開始。

10.

蕭行之給我的第一個任務(wù),是盯人——禮部尚書林敬之,皇帝眼前的大紅人,三天兩頭進(jìn)宮議事,更是夜帷在皇宮內(nèi)安插的密線。

“你去跟著他,記下他見了誰,說了什么?!?/p>

就這么點(diǎn)事,連刀都不讓碰。

我知道,他還在試我。

我對他,只是條拴著鏈子的狗,還沒到放出去咬人的時候。

可我不想等。

我得送他一份禮——一份讓他不得不信我的投名狀。

我盯了林敬之五天,摸清他每日巳時去城東佛寺上香,必經(jīng)一條窄巷,叫“槐影道”。兩邊高墻,只有一處岔路,守衛(wèi)換崗間隙,有半炷香的空檔。

我動手那天,穿黑衣,蒙面,用的是夜帷的青蝶印泥。

我從墻頭躍下,一刀逼退侍衛(wèi),沖到轎前,短刃直刺林敬之咽喉——

可就在刀尖觸到他皮膚的瞬間,我收力,劃出一道血口,不深,但足夠嚇人。

他慘叫,侍衛(wèi)圍上,我冷笑一聲,揚(yáng)手甩出一張青蝶紙,飄在他臉上。

然后我轉(zhuǎn)身就跑,邊跑邊扔下幾件“證據(jù)”——夜帷令牌、一封偽造的刺殺令,上面蓋著夜帷首領(lǐng)的私印。

我算準(zhǔn)他們會追,也算準(zhǔn)他們抓不到我。

當(dāng)晚,我獨(dú)自走進(jìn)影樓密道,把一包東西放在蕭行之案上。

是林敬之貼身帶的密信——他勾結(jié)外臣、貪墨賑災(zāi)銀的鐵證。

我低頭,聲音冷得像換個人:

“這是青鬼最后的禮物?!?/p>

燭光下,蕭行之翻開信,手微微發(fā)抖。

他抬頭看我:“你殺了他?”

“沒?!蔽依湫?,“讓他活著,才好看夜帷怎么崩。”

他盯著我,足足十息。

然后,他笑了,把信收進(jìn)袖中。

“從今起,你在我身邊。”他遞來一塊銀牌,“只聽我調(diào)令?!?/p>

我接過銀牌,指尖發(fā)燙。

我知道,我終于,走進(jìn)了蛇的巢。

可他也該知道——

毒牙,已經(jīng)抵住他咽喉了。

11.

我開始在影樓,在蕭行之身邊潛伏下來。夜帷皆傳我叛變,我未曾解釋,但夜梟卻仿佛知我心意般,從不控制流言,但也并未真的捉拿我。

而我在影樓卻拿到了真正叛徒的名單。

三個名字,兩個是外圍聯(lián)絡(luò)人,我不熟。

可第三個—白鴉—是我最信任的副手,曾在我中埋伏時替我擋過三刀,背上全是血窟窿,還笑著說:“青鬼不死,我不死?!?/p>

可他,是影樓的人。

我查了七天,從他每月固定出城的時辰,到他藏在鞋底的密文紙條,再到他悄悄燒掉的一封信——上面有“主上”親筆批的“事成后,賜金百兩”。

他賣了夜帷。

我不敢拖。

再拖一天,夜帷最后一次刺殺“影樓賬房”的計劃就會泄露,整個組織將被連根拔起。

我只有一夜。

我擺了場酒宴,說犒勞,邀三人齊聚地廳?;鸢褵猛?,桌上擺著烈酒、烤肉,我親自斟酒,笑著敬他們:“兄弟們,這些年,辛苦了?!?/p>

白鴉坐在我對面,臉上帶笑,眼神卻不敢直看我。

酒里,我下了“無聲散”——紅婆的毒,無色無味,服后一個時辰,心脈驟停,像猝死。

我等。

等他們喝夠,等毒性上身,等時機(jī)成熟。

可不能讓他們死得太安靜。

我故意提起上次任務(wù)失敗,語氣一沉:“有人泄密?!?/p>

話音剛落,其中一個暴起:“放屁!誰說的?”

我猛地摔杯:“就是你!”

他愣住。

我抽出刀,一刀劈下,血濺三尺。

其他人全懵了。

“他還活著!”我吼,“殺了他!滅口!”

白鴉下意識拔刀,沖上來——

正中我下懷。

我側(cè)身,反手一刀,直插他心口。

他僵住,低頭看刀,又抬頭看我,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我湊近他耳邊,聲音輕得只有他聽見:

“我最討厭的,就是叛徒。”

他眼里的光,熄了。

剩下一人想逃,被埋伏的死士按住,一刀封喉。

我站在血泊里,看著三具尸體。

一個時辰內(nèi),他們都會死。我提前動手,只為讓白鴉死前,知道他是誰殺的。

我命人將尸體沉入地窖深井,對外放話:“三人叛逃,已追殺滅口?!?/p>

夜帷,還是夜帷。

對于我這次的清剿行動,夜梟甚至沒問一句。

只說:“青鬼,我信你。”

12.

不知為何,我覺得夜梟和我剛認(rèn)識的他不太一樣??粗婢呦碌难劬?,我總是想起一個人,那個留有我短暫時光的人-裴元紹。

新年到了,夜帷破天荒的過了一次新年。說要慰問這一年來辛苦的死士們。

整個夜帷地堂張燈結(jié)彩,黑火照壁,死士列隊,老骨干齊聚。沒人笑,但氣氛比平日松動——這是夜帷十年來第一次過新年。

我知道,這是我的機(jī)會。

我想要成為夜帷的第二把手,要讓夜帷的刀,完全聽我調(diào)遣,能夠成為我對抗蕭行之的底氣。如果可以,我要成為夜帷真正的主任。

我送了一壇酒,紅泥封口,貼著“百年陳釀”簽條。

壇子是我親自挑的,酒是鬼市老窖藏的烈釀,聞著就上頭。

可酒里,我加了三滴“夢魘香”——足夠讓他神志模糊,卻不會昏死。

宴席開始,我親手開壇,滿堂敬酒。

“敬夜梟大人,統(tǒng)領(lǐng)夜帷十余載,威震黑白兩道!”

他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三巡過后,他眼神開始飄,手微微抖,話也斷斷續(xù)續(xù)。

我看準(zhǔn)時機(jī),湊近他耳邊,聲音輕得像風(fēng):“大人,您累了。”

他點(diǎn)頭,嘴唇動了動:“是……累了……”

我立刻提高嗓音:“諸位!夜梟大人有話要說!”

全場靜下來。

夜梟緩緩起身,手扶桌沿,目光渙散,卻一字一頓:

“青鬼…不是叛徒,即日起,執(zhí)黑鐵鴉令,可調(diào)遣夜帷三千死士?!?/p>

我立刻跪下:“屬下愿護(hù)組織不墮!”

他看著我,眼神空茫,像認(rèn)出了我,又像在看另一個人。

然后,他抬起手,將那枚黑鐵鴉令遞到我面前。

“我……信你?!?/p>

我雙手接過,高舉過頭,聲音炸響地廳:

“從今往后,夜帷聽我號令!”

滿堂死士跪地,齊聲低喝:“聽令!”

沒人敢動。

我自認(rèn)掌控了夜帷的局勢,我沒看到夜梟走后喃喃的那句:“寧兒,你又給我下毒?!?/p>

三日后,我在夜梟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一封密信。

是久未出現(xiàn)的弟弟的名字。

信中寫:“關(guān)鍵證據(jù)已被昭言帶走?!?/p>

什么證據(jù)?我不想再猜,拿著密信與夜梟對峙。

我問他:“當(dāng)年沈家案,夜帷可否參與?為何不救?”

他閉眼不答。

我又問:“你和蕭行之,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終于睜開眼,嘴角扯出一絲笑:

“你現(xiàn)在還在影樓臥底,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我盯著他,像,他的語氣像極了裴元紹,可他一個朝廷官員怎會和江湖組織扯上關(guān)系。

“如果讓我知道你叛變,我一定會殺了你”臨走之前,我對他留下這樣一句話。

13.

我殺了江湖上最不該殺的人——鐵掌盟主霍震北。

他盤踞江南二十年,手握漕運(yùn)、鹽路,門下三千弟子,是朝廷都忌憚的狠角色。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查“影樓”,三年前還派人刺殺過蕭行之。

殺他,等于向天下宣告:青鬼,投靠影樓了。

我動手那天,偽裝成夜帷部下,潛入他壽宴。

他在高座大笑,滿堂賓客,守衛(wèi)如林。

我從梁上躍下,一刀封喉,血噴三尺。

他在死前瞪著我,喉嚨“咯咯”響:“你……不是……”

我沒讓他說完。

我掏出青蝶印,在他胸口狠狠一按——墨跡滲進(jìn)血肉,像一只展翅的鬼蝶。

對不起了,霍盟主。

我提著他貼身藏的密信,連夜趕往北山暗道。

影樓的使者在等我,黑袍覆面,手握銀牌。

我抬眼,那是一張令我熟悉的臉,正是我那失蹤的弟弟沈昭言。如果臉可能認(rèn)錯,但是耳后的扇形胎記我不會認(rèn)錯。

可是他不應(yīng)該是在宮里?難道他真的投靠了影樓?

因我一直是易容潛伏在影樓,他并未認(rèn)出我。

我把信遞過去,聲音冷得像鐵:

“這是青鬼歸順影樓的第一禮?!?/p>

他翻信,看完,抬頭:“你殺自己人,只為投誠?”

“我不是來投誠的?!蔽覐男渲谐槌鲆幻堆弥讣庋獙懙摹笆捫兄比?,壓在信上,“我是來證明,誰才是我真正的主子。”

他盯著那三個字,久久不語。

刺殺的任務(wù)明明就是他放出來的,蕭行之還在試探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怎么沒意識到他這個人這么謹(jǐn)慎。

終于,銀鈴輕響。

他遞來一塊玉牌,黑底紅紋,刻著“影”字。

“主上在總壇等你?!?/p>

我接過玉牌,握在掌心,燙得像燒紅的刀。

我知道,這一步踏進(jìn)去,再無退路。

影樓的每一塊磚,都埋著沈家的骨;

而我,終于要走到那扇門后了。

蕭行之,你等了我五年。

現(xiàn)在,輪到我了。

14.

我翻進(jìn)弟弟府邸那晚,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飛爪。

五年了。

他失蹤時才十四歲,哭著喊我“姐姐別丟下我”,可轉(zhuǎn)眼,沈家滿門抄斬,他被宮里一紙詔令收為“皇室養(yǎng)子”,從此音訊全無。

可現(xiàn)在,他住在這座戒備森嚴(yán)的府里,穿錦袍,佩玉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沈昭言。

我潛到他臥房外,透過窗縫往里看。

他睡得很淺,眉頭皺著,像做噩夢。床頭堆著一堆密信,桌上攤著一張地圖——影樓據(jù)點(diǎn)分布圖,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紅叉,標(biāo)注著“已毀”“已控”。

我心一沉。

可更讓我愣住的是——

角落里,站著裴元紹。

他披著黑袍,手里拿著一份卷宗,低聲說:“第三處暗樁已拔,影樓在刑部的線人全清了?!?/p>

我腦子“轟”地炸了。

他們……在聯(lián)手?

我貼在墻邊,聽了一夜。

直到裴元紹離開,我翻入房中,找到了弟弟的手札。

原來,弟弟并不是歸降。

他是假意投靠,被送進(jìn)影樓核心,做臥底。

他曾三次截下影樓刺殺令,救下無辜官員子弟;他曾偷偷放走被囚的夜帷探子;他甚至,一直在查——誰才是真正陷害沈家的人。

而裴元紹……

他是刑部暗探,父親生前最信任的門生之子,一直在查“影樓”真相。

我靠著墻,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我輕輕推開窗,溜進(jìn)房中。

他睡得更沉了,臉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只是瘦了,黑了,眉間有刀刻般的紋。

我蹲在他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輕輕“嗯”了一聲,像小時候發(fā)燒時叫我。

我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然后,我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寫下一行字:

“姐姐會接你回家?!?/p>

我把他桌上所有密信偷抄一遍,原樣放回,轉(zhuǎn)身就走。

可我不能留他在這兒。

蕭行之遲早會懷疑。

所以,我在逃出城的路上,把那疊密信封好,寄給了蕭行之——

署名:“影樓叛徒”。

我知道,他會瘋。

我知道,他會抓弟弟。

可我也知道——

只有他動手,我才有機(jī)會,把他親手救出來。

15.

我走進(jìn)宴廳時,就知道不對勁。

燈火太亮,賓客太少,空氣中飄著一股熟悉的香——影樓審訊堂用的“靜神引”,能讓人頭腦發(fā)沉,動作遲緩。

而坐在主位上的蕭行之,穿了一身玄底金紋的長袍,像五年前大婚那日的我,紅得刺眼。

他抬眼,目光如冰。

全場靜了。我走在他身側(cè),給他倒酒

他緩緩抬眼,聲音輕得像在喚舊人:

“寧兒,是你嗎?”

我心跳炸了,可手是穩(wěn)的,臉沒變。

我笑了,聲音嬌柔,帶著江南口音:“大人認(rèn)錯人了,我是青鬼?!?/p>

他盯著我,嘴角一勾:“你左耳后,有顆紅痣?!?/p>

我手心瞬間濕透。

小時候,他總說,那是我哭多了,心火燒的。

我仍笑:“那又如何?天下同痣者多矣。”

我端起另一杯酒,敬他,像敬貴賓。

可手微抖,像是怕他。

可就在靠近的剎那,我“失手”打翻酒杯——

“嘩啦”一聲,酒潑在他袖上。

我慌忙去擦,指尖一彈,一撮“迷魂粉”滑入他杯中。

他沒喝。

他盯著我,忽然冷笑:“青鬼,你太急了?!?/p>

他拍手三下。

四周屏風(fēng)全倒,黑衣死士涌出,刀光如林,全對準(zhǔn)我。

我轉(zhuǎn)身想退,卻發(fā)現(xiàn)弟弟被壓在角落,滿臉是血。

“你早知道。”我咬牙。

“從你留下‘影樓已至’那張紙開始。”他端起酒,輕輕晃,“寧兒,你變了??赡氵€是舍不得殺我?!?/p>

我猛地?fù)湎蛩?/p>

可一道人影搶先擋在我面前。

裴元紹。準(zhǔn)確的說,是帶著夜帷死士的裴元紹。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為何在。

他張開雙臂,替我擋下三把刀。

血噴出來,濺在我臉上,滾燙。

他倒下時,手死死抓著我衣角,抬頭看我,眼神清亮:

“寧兒……是我……”

我腦子轟地炸了。裴元紹就是夜梟。

弟弟被拖走前,對我喊:“姐!快走!別回頭!”

我站在血泊里,看著裴元紹斷氣,看著蕭行之冷笑,看著滿廳刀鋒逼近。

我沒有刀。是裴元紹帶來的死士救了我。

可我還有命。

而這條命——

還沒到還給他的時候。

16.

我潛進(jìn)影樓地牢那夜,下著冷雨。

尸體味混著鐵銹味,嗆得人想吐。我貼著墻根爬,黑衣吸了水,沉得像裹尸布。地牢三層,最底是“活審房”——蕭行之親自用刑的地方。

我聽見聲音。

是弟弟的慘叫,一聲接一聲,像被刀刮骨。

我扒開通風(fēng)口的鐵網(wǎng),只露一只眼。

屋里,弟弟被吊在鐵架上,衣裳撕爛,背上全是血道子。蕭行之坐在椅上,手里把玩著一把薄刃,像玩玉。

“你以為你藏得好?”他輕笑,“你姐殺的人,走的路,甚至哪天換了衣裳,我都清楚。你們——從來不是棋子?!?/p>

他俯身,刀尖挑起弟弟下巴:“是死局里的擺設(shè)?!?/p>

弟弟喘著,笑出一口血:“那你……猜不到……她現(xiàn)在就在門外。”

蕭行之猛地抬頭。

我縮回身,心跳如鼓。

可我沒走。

我從袖中取出“假死藥”——紅婆最后給我的保命毒,服下后脈停氣絕,一個時辰內(nèi)如死尸,解藥藏在舌下小囊。

我不能救活的他——我要救“死”的他。

我繞到尸房后道,等了兩個時辰。

終于,兩個守衛(wèi)拖著一具血淋淋的身體進(jìn)來,往尸堆一扔:“又一個熬不住的。”

是弟弟。

我等他們走遠(yuǎn),立刻撬開他牙關(guān),把毒囊塞進(jìn)他臼齒深處,再輕輕捏他喉嚨,讓他咽下。

三分鐘后,他身體一僵,呼吸全無,脈搏消失。

守衛(wèi)巡查時,以為他死了,罵了句“晦氣”,拖去尸房角落,準(zhǔn)備天亮扔出城。

子時,我翻進(jìn)來。

一刀割斷他手上繩索,剝下守衛(wèi)外袍披上,背起他,貼墻走暗道。

雨還在下,打在我臉上,混著淚。

我把他藏進(jìn)城外破廟,喂了解藥。

他咳出一口黑血,睜開眼,第一句是:“姐……你來了?!?/p>

我蹲在他面前,手撫過他滿身傷痕,聲音低得像從地底爬出來:

“我勢必要蕭行之……付出代價?!?/p>

這一回,我不再逃。

這一回,我要他——跪著看我活。

17.

我寫那封信時,手穩(wěn)得不像自己。

信紙是影樓專用的青灰箋,火漆用的是“主上”專用的鴉頭印——我從白鴉尸體上摳下來的。內(nèi)容只有一句:

“內(nèi)線‘影九’已倒戈,三日內(nèi)將攜‘滅沈計劃書’面圣,影樓將傾。”

我在信縫里夾了張小紙條,字是我親手寫,墨是十年前我給他寫的那封情書上刮下來的:

“你曾說我是你等的一枚棋子?,F(xiàn)在,輪到我玩你了?!?/p>

送信的人,是蕭行之最信任的黑鴉衛(wèi)——陳七。他曾是他貼身侍從,五年來從未出錯。我綁架他,換上影樓密使的袍子,把信塞進(jìn)他懷中,再割破他手指,在信封上按了個血印。

然后,我放他走。

我知道,他不會懷疑。

因為這封信,是從他“親眼所見”的密道送出的,蓋的是真印,寫的是他能查到的“影九”代號——而‘影九’,是我編的。

可蕭行之會信。

因為他從不相信任何人。

越假的局,他越當(dāng)真。

第三天,消息傳來——主上動了。

他親自下令,秋審大典當(dāng)日,秘密入宮,赴“鴻門宴”,清叛。

地點(diǎn):皇宮偏殿。

時間:午時三刻,皇帝親自主審重犯,百官齊聚。

我站在宮墻外的鐘樓頂,看著那輛黑轎穿過朱雀門,四角壓著鐵簾,轎前六名死士開道,步伐如刀切。

他來了。

我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又看了眼袖中那封真正的“滅沈計劃書”——父親臨死前藏在玉佩里的原件,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用印、時間。

雨開始下。

我低聲說:“行之哥哥,這次,是你自己走進(jìn)墳的。”

不是我騙你。

是你,從沒想過——

棋子,也能殺人。

18.

鐘聲敲響,秋審大典開始。

百官列殿,黃傘高撐,皇帝端坐龍椅,目光冷肅。蕭行之站在偏殿側(cè)廊,一身黑袍,不跪不拜,連頭都不低——他早已不是臣,而是影子,是藏在龍椅背后的刀。

我披著影樓死士的黑斗篷,從偏殿暗道潛入,手里握著一把無血刃的短匕。心跳如鼓,可手不抖。

我要讓他,死在光下。

當(dāng)皇帝宣判一名“謀逆”官員死刑時,我動了。

我猛地從柱后沖出,直撲蕭行之——

刀光一閃,劃過他左臂,血濺出來,不多,但足夠驚動全場。

“有刺客!”侍衛(wèi)狂吼,刀劍齊出。

我卻不逃,反而躍上高臺,舉起手中密信,聲音炸響大殿:

“這不是刺殺——這是審判!”

滿殿嘩然。

我當(dāng)著百官之面,一字一句念出密信內(nèi)容:

“影樓主上蕭行之,勾結(jié)舊朝余黨,偽造兵部軍報,構(gòu)陷兵部侍郎沈崇遠(yuǎn)謀反……五年前血洗沈府,滅口三百二十七人,只為奪權(quán)鋪路!”

我撕開信封,抽出那張泛黃的紙——“滅沈家計劃書”,上面是他親筆所寫,蓋著影樓暗印,還有他右手小指的指印。

“此物,藏于沈家玉佩之中,由我父臨終所留!”

我雙膝跪地,高舉信紙:“陛下!此乃鐵證!沈家,蒙冤五年!”

全場死寂。

皇帝臉色鐵青,接過信,只看了一眼,手就抖了。

我緩緩站起,當(dāng)著百官之面,摘下斗篷——

里面,是一件褪色的紫金官服,繡著沈家舊紋,是我爹生前穿過的樣式。

我挺直脊背,聲音清亮:

“我不是刺客?!?/p>

“我是沈家的女兒——沈昭寧。”

大殿炸了。

有人驚呼,有人后退,有人跪地痛哭。刑部老尚書當(dāng)場摘冠,伏地請罪:“老臣當(dāng)年被蒙蔽,悔不當(dāng)初!”

蕭行之站在血泊中,臉色慘白,卻笑了。

“寧兒……”他喃喃,“你終于,走到這一步了?!?/p>

我沒看他。

我只看著皇帝。

“陛下,若要問罪,請問蕭行之;若要償命,請問天下?!?/p>

“但我只求一件事——還我沈家清白。”

皇帝沉默良久,終于抬手:

“蕭行之,押入天牢,擇日問斬。”

三日后,刑場。

我混在獄卒中,走進(jìn)地牢。

他坐在鐵欄里,披著破袍,頭發(fā)散亂,可眼神依舊冷傲。

我蹲下,隔著欄桿,輕聲說:

“行之哥哥……當(dāng)年我是那么想嫁給你?!?/p>

“大婚那天,我穿了嫁衣,梳了鳳髻,連胭脂都選了你最愛的桃紅?!?/p>

“我是真的……以為能和你白頭?!?/p>

他不看我。

我從袖中取出一枚黑丸,放進(jìn)他掌心。

“我送你一程。”

他盯著那藥,忽然笑出聲:“你還在演?還在裝情深?”

我搖頭:“不演了。我只是,不想看你被千刀萬剮?!?/p>

他仰頭,吞下毒丸。

片刻,他身體一顫,嘴角溢血,倒在地上,卻用盡最后力氣,盯著我說:

“我從未愛過你……也未曾把你當(dāng)家人?!?/p>

我看著他斷氣,一滴淚落下來,砸在鐵板上。

我知道。

可我也知道——

那個在雪地里把我背回家的小哥哥,早就死了。

死在我十五歲那年,接過圣旨的那一刻。

我站起身,走出地牢。

陽光刺眼。

我抬頭看天,輕聲說:

“爹,娘,弟弟……

我們回家了?!?/p>


更新時間:2025-08-01 19: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