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舟癱坐在冰冷的殿門后,冷汗浸透單衣,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微顫。
為什么不殺他?反而還信了這狗都不信的鬼話。
這他媽比當場被砍頭還可怕!這狗皇帝絕對憋著壞!
就在他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時,沉重的殿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
接著,是身后顧衍那辨識度極高的低沉嗓音,清晰地送了出去,聽不出喜怒:
“夜深露重,寒氣侵人?!?那聲音平靜得仿佛剛才寢殿里的驚心動魄從未發(fā)生,“小李子,送蘇侍君回他的聽竹苑,好生伺候著?!?/p>
“喏?!?一個恭敬卻同樣不帶多少溫度的聲音應(yīng)道。
吱呀——
偏殿的門被從外面拉開。
一個穿著深青色總管太監(jiān)服飾、面容白凈卻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監(jiān)垂手立在門口,正是皇帝心腹李公公。
他身后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jiān)。
“蘇侍君,” 李公公微微躬身,語氣平淡無波,眼神卻飛快地掃過蘇云舟裹著帳幔、形容狼狽的樣子,尤其在看到他臉上并無明顯傷痕時,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陛下體恤,命奴才送您回宮安歇。請吧?!?/p>
蘇云舟心臟還在狂跳,但聽到“回宮”兩個字,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暫時離開了這龍?zhí)痘⒀?!他強撐著發(fā)軟的雙腿站起來,裹緊了身上那件象征屈辱的明黃帳幔,低著頭,不敢看李公公探究的眼神,啞聲道:“……多謝公公?!?/p>
夜色深沉,宮道上寂靜無聲,只有幾盞孤零零的宮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
李公公在前引路,步履無聲。
蘇云舟裹著帳幔,赤著腳踩在冰涼的石板上,每一步都硌得生疼,夜風吹過,凍得他瑟瑟發(fā)抖,狼狽又可憐。
哪有這么對待后宮的,送走前狗皇帝都不給自己扔件體面的衣服,存心讓他丟人是吧!
兩個小太監(jiān)沉默地跟在后面,如同兩道影子。
一路無話,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蘇云舟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顧衍那張冰冷的臉和額角跳動的青筋,一會兒是那句“打輕些”的警告,他到底穿到了什么鬼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一處掛著“聽竹苑”牌匾、略顯清幽的宮苑前停下。
“蘇侍君,到了?!?李公公停下腳步,側(cè)身讓開,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陛下心善,念您初入宮闈,又受了驚嚇,特許您這幾日好生靜養(yǎng),無事便不必外出請安了。”
他特意在“驚嚇”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
蘇云舟聽懂了。
這是變相的禁足!那狗皇帝果然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是……謝陛下恩典,謝公公。”
他低著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李公公不再多言,微微頷首,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的宮道盡頭。
直到那點昏黃的光暈徹底看不見,蘇云舟緊繃的神經(jīng)才猛地一松,整個人幾乎虛脫。
他踉蹌著推開聽竹苑虛掩的宮門,跌跌撞撞地沖了進去。
院內(nèi)比想象中精致些,假山小池,幾叢翠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正殿里還點著燈。
蘇云舟沖進殿內(nèi),反手“砰”地一聲關(guān)上殿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殿內(nèi)的溫暖和熟悉的熏香讓他凍僵的身體稍微回暖,也讓他驚魂未定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安全了……暫時安全了。
他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的“地盤”。殿內(nèi)陳設(shè)雅致,但比起皇帝的寢殿,明顯樸素許多,透著一種客居的疏離感。
就在這時,內(nèi)殿的珠簾被輕輕掀開,一個穿著普通太監(jiān)服飾、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面容稚嫩帶著點惶恐的小太監(jiān)探出頭來,看到蘇云舟這副裹著龍紋帳幔、赤著腳、頭發(fā)散亂、臉色慘白的模樣,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聲音都在抖:
“主……主子!您……您回來了!奴……奴才小凳子給主子請安!主子您……您這是……”
他顯然被蘇云舟的慘狀嚇得不輕,話都說不利索了。
蘇云舟看著眼前這個瑟瑟發(fā)抖、自稱“小凳子”的小太監(jiān),眼睛猛地一亮!機會!
他強壓下翻騰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臉上迅速切換成一種極度疲憊、驚魂未定又帶著點茫然的表情。
他沒有立刻叫起小凳子,而是腳步虛浮地走到主位的軟榻邊,像被抽干了力氣般癱坐下去,裹在身上的明黃帳?;湫┰S,露出里面那身已經(jīng)不成樣子的薄紗。
他扶住額頭,眉頭緊鎖,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唔……頭……頭疼得厲害……小凳子……”
“奴才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凳子慌忙抬起頭,一臉擔憂。
蘇云舟閉著眼,手指用力按著太陽穴,聲音虛弱又帶著困惑:
“我……我好像……記不清好多事了……渾身都疼,腦子里也亂糟糟的……”
他睜開眼,看向小凳子,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無助,“小凳子,我……我是誰?這……這是哪里?我怎么會……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 他故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表情更加“困惑”和“委屈”。
小凳子被他這一連串問題問懵了,看著主子那副失魂落魄、仿佛真受了極大刺激的樣子,心里那點害怕瞬間被同情取代。
他膝行幾步靠近一點,聲音帶著哭腔:“主子!您別嚇奴才??!您是蘇侍君?。”本澈陀H送來的貴人!這里是聽竹苑,您的寢宮?。∧蛲聿疟凰瓦M宮的……這……這才侍寢第一晚,怎么就……”
他不敢說下去了,但眼神里寫滿了恐懼:“都說這當今皇上是個暴君,怎的侍寢第一夜就把您搞成這個樣子!奴才這就去請?zhí)t(yī)!”
北境和親送來的貴人!昨晚才被送進宮的!侍寢第一晚!
這幾個關(guān)鍵詞如同驚雷,在蘇云舟混亂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所有線索瞬間串聯(lián)起來!
等會兒,讓我理理思路。
他,蘇云舟,21世紀根正苗紅鋼鐵直男大學生,一覺醒來,成了被北境送來和親的男寵!
昨天剛進宮,今晚就被打包送上龍床侍寢!開局就給了皇帝一個大比兜外加一腳踹下龍床!
然后靠著奧斯卡級別的演技,暫時茍住了一條小命,被皇帝“心善”地送回來關(guān)禁閉了!
這他媽是什么地獄級難度的穿越副本?!
蘇云舟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真的暈過去。
他扶著額頭的手都在抖,他一個直男要在宮斗劇里殺出一條血路?這他媽是讓他來送人頭的吧?!
“主……主子?您……您還好嗎?” 小凳子看著蘇云舟臉色變幻莫測,最后定格在一片生無可戀的灰敗上,嚇得聲音更抖了。
蘇云舟猛地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唯一可能成為“自己人”的小太監(jiān),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掀桌的沖動。
“小凳子,你可知皇上他,為人如何,為何又說他是個暴君?”
“皇上一向殺伐果斷,且心狠手辣,對自己的親兄弟更是毫不留情,生平最厭惡被人冒犯?!?/p>
厭惡被人冒犯……蘇云舟嘴角抽搐了一下。
何止是冒犯,他簡直是騎在皇帝頭上蹦迪了!
蘇云舟心里警鈴大作。他揮揮手,裝作疲憊至極:“我……我明白了……小凳子,我這樣子實在……實在無法見人,你去給我找身干凈……尋常些的衣裳來換下吧。”
“是!是!奴才這就去!” 小凳子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內(nèi)室去翻找衣物。
殿內(nèi)只剩下蘇云舟一人。
他靠在軟榻上,裹著那件諷刺的明黃帳幔,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眼神卻不再迷茫,反而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點點沉淀下來,透出一種破釜沉舟的銳利。
北境質(zhì)子?和親男寵?開局得罪死皇帝?后宮群狼環(huán)伺?
蘇云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又帶著點瘋狂痞氣的弧度。
行。
不就是宮斗嗎?
老子這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二十一世紀五好青年的超高演技和同行競爭的內(nèi)卷素養(yǎng)!
蘇云舟裹著被子,在聽竹苑主殿冰冷的軟榻上幾乎睜眼到天亮。
腦子里全是昨晚的驚險片段、顧衍那張冰冷戲謔的臉,以及“北境質(zhì)子”、“和親男寵”這幾個燙嘴的身份標簽。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極度緊繃的神經(jīng)才被疲憊壓垮,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而,這短暫的安眠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砰——!”
聽竹苑那不算太結(jié)實的宮門,被人從外面毫不客氣地大力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緊接著,一片鶯鶯燕燕、珠翠碰撞的嘈雜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灌入:
“蘇侍君何在?還不快滾出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才入宮第一夜就敢如此冒犯天顏!”
“陛下寬仁,留你性命,我等姐妹卻不能坐視這等狂悖之徒壞了宮規(guī)!”
“就是!今日非得替陛下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他規(guī)矩不可!”
蘇云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聒噪聲硬生生從淺眠中拽了出來。
他只覺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媽的!昨晚差點清白不保又小命玩完,好不容易迷糊一會兒,誰這么不長眼大清早來砸門?!
他猛地坐起身,露出里面皺巴巴的白色寢衣,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臉色因為睡眠不足和極度不爽而陰沉得能滴出水,一雙眼睛還帶著剛睡醒的紅血絲,但眼神里醞釀的風暴比昨晚面對顧衍時還要狂暴!
起床氣,Max!
他連鞋子都懶得穿,赤著腳,帶著一身低氣壓,“唰”地一下掀開內(nèi)殿的珠簾,大步流星地走到外殿門口。
只見聽竹苑不算寬敞的院子里,烏泱泱擠了十幾位環(huán)肥燕瘦、盛裝打扮的妃嬪。
為首兩位,一位身著鵝黃宮裝,柳眉杏眼,妝容精致,此刻正抬著下巴,一臉倨傲和鄙夷,正是晨妃。
另一位穿著水藍宮裝,氣質(zhì)溫婉些,但眼神里的算計和幸災(zāi)樂禍也藏不住,是淑妃。
后面跟著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或嫉妒或等著落井下石的鶯鶯燕燕。
晨妃見蘇云舟這副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毫無儀態(tài)的樣子走出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她冷哼一聲,端起旁邊宮女捧著的青玉茶盞,上前一步,聲音尖利刻?。?/p>
“瞧瞧你這副德行!果然是蠻荒之地來的下賤胚子!毫無規(guī)矩!本宮今日就代陛下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上下!”
話音未落,手腕一揚,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兜頭就朝蘇云舟臉上潑去!
“嘩啦——!”
茶水大部分潑在了蘇云舟的胸前寢衣上,滾燙的溫度讓他瞬間一個激靈,小部分濺到了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留下點點紅痕。
茶葉沫子掛在他凌亂的頭發(fā)和衣襟上,狼狽不堪。
院子里瞬間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個新來的、膽大包天的蘇侍君如何驚恐、如何求饒、如何痛哭流涕地認錯。
淑妃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冷笑,慢悠悠地開口補刀:
“姐姐息怒,何必跟這種不知禮數(shù)的東西置氣?潑杯茶讓他清醒清醒也好,免得……”
然而,她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被潑了一臉茶水的蘇云舟,并沒有如她們所料般驚慌失措。
他只是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和茶葉渣子。
動作很慢,帶著一種暴風雨前的詭異平靜。然后,他抬起頭,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精準地鎖定了晨妃。
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委屈,只有一種被徹底激怒后的、冰冷的、帶著點瘋狂的笑意。
“清醒?” 蘇云舟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地響徹在院子里,“是該清醒清醒?!?/p>
他目光一轉(zhuǎn),落在了晨妃身旁小幾上那個配套的青玉茶壺上。壺嘴里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電光火石之間!
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蘇云舟一個箭步上前!動作快得驚人!他抄起那個沉甸甸的、裝滿茶水的青玉茶壺,手臂掄圓了,在晨妃驟然瞪大、充滿驚恐和難以置信的瞳孔注視下——
嘩啦啦啦?。。?/p>
整整一壺滾燙的茶水,混合著茶葉,精準無比、毫無保留地,從晨妃精心梳理的發(fā)髻頂端,兜頭澆下!
“啊——!?。?!” 晨妃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茶水瞬間浸透她的頭發(fā)、頭皮、臉頰、脖頸、還有那身名貴的鵝黃宮裝。
她被燙得原地跳腳,雙手胡亂地拍打著頭發(fā)和臉,妝容糊成一團,茶葉掛滿了發(fā)髻和睫毛,整個人如同落湯雞一般,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倨傲!
“嘶——!” 全場倒吸一口冷氣!
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驚呆了!連淑妃都忘了反應(yīng),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蘇云舟隨手把空了的茶壺往地上一丟,發(fā)出“哐當”一聲脆響,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漬,看著眼前狼狽尖叫的晨妃,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氣死人的慵懶和嘲諷:
“禮尚往來,晨妃娘娘。您請我喝茶,我請您洗頭,不用謝。這大早上的,洗洗更清醒,對吧?”
“你……你這個賤人!你敢?。?!”
淑妃終于從震驚中回神,看到晨妃的慘狀,一股怒火直沖頭頂,也顧不上維持溫婉人設(shè)了,尖叫著揚起手,長長的護甲閃著寒光,就朝蘇云舟的臉上狠狠扇去!
蘇云舟眼神一厲!在淑妃的巴掌離他臉還有一寸距離時——
啪?。。?/p>
一聲比昨晚扇顧衍還要清脆響亮的耳光,驟然響起!
蘇云舟后發(fā)先至!
右手快如閃電,帶著積攢了一晚上的憋屈和起床氣的全部怒火,結(jié)結(jié)實實、毫不留情地反手抽在了淑妃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俏臉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淑妃打得一個趔趄,頭上的珠釵都歪了,臉上迅速浮現(xiàn)出一個清晰的五指印,瞬間紅腫起來!
“??!” 淑妃捂著臉,又驚又怒又痛,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蘇云舟甩了甩有點發(fā)麻的手掌,嘖了一聲:“大清早的,一個兩個都趕著來送臉給我打?我這手都打疼了。”
他環(huán)視一圈那些驚駭欲絕、如同看怪物般看著他的妃嬪們,嘴角勾起一個又痞又冷的笑容:
“怎么?都啞巴了?剛才不是挺能嚷嚷的嗎?不是要替陛下教導(dǎo)我嗎?”
蘇云舟心里嘆氣,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是高端局,還好自己之前有幸見過女朋友舌戰(zhàn)群儒手撕綠茶白蓮的珍貴場面。
現(xiàn)在效仿起來更是得心應(yīng)手。
他往前一步,目光掃過晨妃還在慘叫、淑妃捂臉落淚的樣子,又掃過后面那些臉色煞白、下意識后退的妃嬪,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凜然的氣勢和文縐縐的嘲諷:
“《女誡》有言,‘清閑貞靜,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你們呢?大清早聚眾喧嘩,擅闖宮苑,口出惡言,動手傷人,潑茶毀物!你們的婦德呢?被狗吃了?”
“我蘇云舟行得正坐得端,昨晚之事,陛下自有圣裁,輪得到你們一群‘牝雞司晨’、‘鳩占鵲巢’的東西在這里指手畫腳,妄議圣意?”
晨妃想要出言打斷,誰知蘇云舟絲毫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
“《詩經(jīng)》有言,‘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看看你們現(xiàn)在的樣子!晨妃娘娘,儀態(tài)盡失,潑婦罵街!淑妃娘娘,哭哭啼啼,矯揉造作!還有你們——”
他手指一點后面那群,“一個個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滿心算計,幸災(zāi)樂禍!連最基本的‘容止’都做不到,只知‘妒忌’、‘刻薄’,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宮里的規(guī)矩,就是教你們做一群‘東施效顰’、‘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嗎?”
他一口氣不帶停歇,引經(jīng)據(jù)典,罵人不帶臟字,卻字字如刀,句句誅心!把晨妃、淑妃和后面那群妃嬪的臉皮扒得干干凈凈!
晨妃燙得渾身發(fā)抖,又氣又痛,聽著蘇云舟的罵聲,只覺得字字戳心,眼前陣陣發(fā)黑。
淑妃捂著臉,又羞又憤,被罵得啞口無言,眼淚流得更兇。
后面那些妃嬪更是被蘇云舟的氣勢和犀利的言辭震懾住,一個個面如土色,張口結(jié)舌,半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整個聽竹苑,只剩下晨妃壓抑的痛呼和淑妃的抽泣聲,以及蘇云舟那擲地有聲、余音繞梁的嘲諷在回蕩。
蘇云舟罵得口干舌燥,一撩散亂的額發(fā),對著這群徹底蔫了的“烏合之眾”,露出了一個極其欠揍的、勝利者的痞笑:
“諸位娘娘,茶也喝了,頭也洗了,巴掌也領(lǐng)了,道理也聽明白了?”
“你……你……你放肆!!” 晨妃氣得渾身篩糠,指著蘇云舟,卻只能擠出這幾個字。
淑妃更是羞憤欲絕,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來人!快!快扶晨妃姐姐和淑妃?!?/p>
就在這時——
一聲尖利高亢、極具穿透力的太監(jiān)唱喏,如同冷水澆頭,瞬間凍結(jié)了聽竹苑內(nèi)殘存的一絲輕松氣氛:
“皇——貴——妃——娘——娘——駕——到——!”
這一聲,如同定身咒,讓院子里正互相攙扶、狼狽撤離的妃嬪們動作瞬間僵住,連晨妃壓抑的痛呼和淑妃的抽泣聲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混雜著敬畏、恐懼和……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沉重的儀仗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股無形的、比晨妃淑妃加起來還要厚重數(shù)倍的威壓,沉甸甸地籠罩了整個聽竹苑。
蘇云舟剛轉(zhuǎn)過去的腳步頓住了。
他微微蹙眉,心頭警鈴大作。
皇貴妃?聽聞狗皇帝沒冊封皇后,目前只有一位皇貴妃掌權(quán)后宮,莫非就是她?
珠翠輕響,環(huán)佩叮咚。
一位身著正紫色繡金鳳宮裝、頭戴九尾鳳釵、面容端麗雍容、眼神卻冷厲如冰的女子,在眾多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儀態(tài)萬方卻又氣勢迫人地走進了聽竹苑的大門。
皇貴妃甚至沒有給任何人行禮問安的機會,也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
她徑直走到蘇云舟面前,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在蘇云舟剛剛因“戰(zhàn)績”而略顯放松的眼神中——
啪?。?!
一記用足了力氣、帶著金玉護甲刮擦的耳光,狠狠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扇在了蘇云舟的左臉上!
聲音比蘇云舟打淑妃的那下更響!更脆!
與此同時,勤政殿。
顧衍正端坐在御案后批閱奏折,朱筆懸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殿內(nèi)檀香裊裊,一片肅靜。
一個穿著深青色太監(jiān)服的小太監(jiān)悄無聲息地快步走進來,跪地低聲道:“啟稟陛下,聽竹苑那邊……晨妃娘娘……用茶水潑了蘇侍君?!?/p>
顧衍手中的朱筆頓了一下,筆尖在奏折上洇開一小團墨跡。他眼皮都沒抬,語氣淡漠:“蘇侍君如何?”
小太監(jiān)頭埋得更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回陛下……蘇侍君他……他請娘娘洗了個頭……”
“……”
顧衍沉默了一瞬。
就在這時,另一個小太監(jiān)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了進來,撲通跪倒,聲音帶著驚惶:“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要打蘇侍君!”
顧衍終于抬起眼皮,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向后來者,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然后呢?”
“然后……然后……” 小太監(jiān)咽了口唾沫,“蘇侍君就打了淑妃娘娘一巴掌?!?/p>
顧衍捻著扳指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垂眸,看著自己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仿佛在回味最晚落在自己臉上的那個巴掌。
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知道了?!?/p>
勤政殿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更漏滴答作響。
然而,這份沉默很快被打破。
小李子步履匆匆卻無聲地走了進來,神色凝重,躬身低語:“陛下,皇貴妃娘娘……親自擺駕聽竹苑了?!?/p>
顧衍捻著扳指的手指猛地一頓!他倏地抬起頭,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不悅,眉頭緊緊蹙起。
顧衍放下朱筆,霍然起身,明黃的龍袍下擺帶起一陣風,徑直朝殿外走去。
“擺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