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讓您受委屈了。老陳來接您回家。”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蘇小棠本就混亂不堪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回家?什么家?那個有著礦脈和全球房產(chǎn)的蘇家?!那個和影帝顧硯舟有百年婚約的蘇家?!
不!這太荒謬了!這比顧硯舟的點破更讓她難以接受!
巨大的恐慌瞬間壓倒了被網(wǎng)絡暴力的委屈和身體的疲憊。她看著門口那位面容嚴肅卻眼神熱切的老人,仿佛看到了一個更龐大、更恐怖的旋渦入口!一旦踏入,她將徹底失去對這個身份、對這段人生的掌控!她會被卷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充滿規(guī)則與束縛的豪門世界!那個“查無此人”、為房租掙扎的蘇小棠,將不復存在!
“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小姐!” 蘇小棠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來,聲音因為恐懼而尖銳刺耳。她猛地掀開被子,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眩暈,赤著腳跳下床,像只受驚的兔子,繞過床尾,朝著病房里唯一的窗戶沖去!
“小姐!” 陳管家顯然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臉色一變,想上前阻攔。
但蘇小棠動作更快!她拉開窗戶(幸好不是高層),外面是醫(yī)院的后院,黑黢黢的。她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了出去!腳底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一陣刺痛傳來,她也顧不上了,拔腿就朝著圍墻的陰影處狂奔!
陳管家沖到窗邊,看著那個消失在夜色中的單薄身影,重重地嘆了口氣,眼中充滿了心疼和無奈。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低沉:“小姐跑了…情緒很激動…是,我會繼續(xù)跟著,確保安全…您放心…”
蘇小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她只憑著本能,遠離那家醫(yī)院,遠離那個自稱管家的老人。她身上還穿著病號服,赤著腳,在初秋的寒夜里瑟瑟發(fā)抖。腳底被碎石和枯枝劃破,火辣辣地疼。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巨大沖擊讓她頭暈目眩。
最終,她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蜷縮在一條無人的小巷深處,大口喘著粗氣。淚水混合著冷汗和灰塵,在臉上留下狼狽的痕跡。
家?她哪還有家?
出租屋?三天期限已過!房東王嬸肯定已經(jīng)換了鎖!她的東西…大概真的被扔進垃圾堆了吧?
劇組?熱搜風波未平,她成了“碰瓷影帝”的心機女,還怎么回去?片酬預付款雖然打過來了(她后來在混亂中摸到手機確認了),暫時解決了債務(房租和小額貸自動扣款了),但她在《替身皇后》劇組的前途,恐怕也蒙上了陰影。
世界之大,竟無一處可以容身。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抱著膝蓋,把頭深深埋進去,無聲地哭泣。身體冰冷,心更冷。
不知過了多久,求生的本能再次占了上風。她不能死在這里。至少…她還有《替身皇后》的戲約,雖然可能沒了,但總要試試。還有…她需要衣服,需要鞋子,需要食物。
她掙扎著站起來,憑著模糊的方向感,朝著影視城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每一步,腳底的傷口都傳來鉆心的疼痛。
她不敢回出租屋,也不敢聯(lián)系任何人(手機也快沒電了)。她像個幽靈一樣,在深夜的影視城外圍游蕩。最終,她在一個24小時便利店門口,用手機最后一點電支付,買了一件最便宜的黑色連帽衛(wèi)衣,一條運動褲,一雙廉價的帆布鞋,還有幾個面包和一瓶水?;ü饬似觐A付款后僅剩的一點錢。
換下病號服,穿上新買的衣服鞋子,啃著冰冷的面包,她感覺自己終于找回了一點“人”的感覺,雖然依舊像個流浪者。
接下來的幾天,蘇小棠過得如同行尸走肉。
劇組:她硬著頭皮回去了。出乎意料,導演周導和制片人并沒有立刻趕她走,但態(tài)度明顯冷淡疏遠了許多。公關部的趙小姐警告過她,保持沉默。她也確實做到了,除了拍戲,絕不和任何人交流,尤其避開顧硯舟。顧硯舟似乎也默契地無視了她,片場相遇,他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她,如同看一個陌生人。這讓蘇小棠松了口氣,但心底深處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她甩甩頭,把這荒謬的感覺壓下去。
住處:她不敢回去找房東王嬸。白天在片場角落休息,晚上收工后,就找個通宵營業(yè)的快餐店或者24小時便利店的角落蜷縮一晚。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心態(tài):管家的話和那個“豪門小姐”的身份,被她死死壓在心底最深處,不敢觸碰。她強迫自己只專注于眼前:演好“玲瓏”,拿到剩下的片酬,活下去。至于未來?她不敢想。
這天晚上,又是一場大夜戲。蘇小棠飾演的玲瓏需要跟隨皇后在冷宮進行一場秘密審問,氣氛壓抑陰沉。拍完收工時,已是凌晨兩點多。影視城大部分區(qū)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星的燈光和巡邏的保安。
蘇小棠疲憊到了極點,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她拒絕了劇組安排的車(不想和任何人同車),只想一個人靜靜。她習慣性地朝著影視城一個偏僻的側門走去,那邊出去離她常去的那家24小時便利店比較近。
深夜的影視城仿古街道,空曠寂靜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單調(diào)的回響。慘白的月光被高聳的宮墻切割成碎片,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風吹過空蕩的回廊,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蘇小棠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衛(wèi)衣,加快了腳步。心里有些發(fā)毛。她總感覺…身后好像有腳步聲?她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只有被月光拉長的自己的影子。
是太累出現(xiàn)幻覺了?她安慰自己,繼續(xù)往前走。
然而,剛拐過一個堆滿道具箱的陰暗拐角,三個醉醺醺的身影突然從陰影里搖搖晃晃地冒了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创┲虬?,像是附近劇組的底層場工或群演。
“喲!這不是咱們劇組新晉的‘紅人’嗎?蘇…蘇什么來著?” 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男噴著酒氣,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蘇小棠,眼神猥瑣,“大半夜一個人在這溜達?等哪位金主爸爸呢?”
“就是!熱搜上那照片挺帶勁啊!靠著影帝的滋味怎么樣?讓哥幾個也嘗嘗唄?” 另一個瘦高個嬉皮笑臉地附和著,伸手就要去摸蘇小棠的臉。
蘇小棠嚇得魂飛魄散!心臟狂跳!她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道具箱上,退無可退!“滾開!別碰我!” 她厲聲呵斥,聲音卻因為恐懼而發(fā)抖。
“嗬!還挺辣!” 第三個矮胖的男人獰笑著逼近,“哥幾個今天收工喝高興了,就想找點樂子!陪我們玩玩,少不了你的好處!”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蘇小棠看著三個醉漢圍攏過來,巨大的絕望感攫住了她!她想跑,但雙腿發(fā)軟!想喊,喉嚨像是被堵??!深夜的影視城偏僻角落,根本沒人會聽到!
就在那只油膩的手即將碰到她臉頰的瞬間——
“住手?!?/p>
一個低沉冰冷、仿佛淬了寒冰的聲音,突兀地在寂靜的巷道里響起!
那三個醉漢的動作猛地一僵!蘇小棠也愕然抬頭望去——
只見巷口的路燈下,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大衣,沒有戴帽子,路燈的光線勾勒出他冷峻如雕塑般的側臉輪廓。是顧硯舟!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態(tài)看似隨意,但周身散發(fā)出的冰冷氣場,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銳利如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和威壓,冷冷地掃向那三個醉漢。
“顧…顧影帝?!” 光頭男顯然認出了來人,酒瞬間醒了大半,臉上的橫肉因為驚恐而抽搐。其他兩人也嚇得面無人色,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滾。” 顧硯舟薄唇輕啟,只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
那三個醉漢如蒙大赦,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連頭都不敢回。
巷子里瞬間恢復了死寂。只剩下蘇小棠背靠著道具箱,劇烈地喘息,和站在巷口的顧硯舟。
月光清冷地灑落。顧硯舟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蘇小棠身上。不再是片場刻意的無視,也不再是之前的審視探究,而是帶著一種復雜難辨的情緒——有未散的戾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還有更深沉的、蘇小棠看不懂的東西。
蘇小棠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心臟還在狂跳。是顧硯舟…他又一次“恰巧”出現(xiàn)了?救了她?為什么?他不是無視她了嗎?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在寂靜的深夜里無聲對視。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夜風吹過巷道的嗚咽聲。
顧硯舟沒有立刻走過來。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情緒,又似乎在審視她狼狽的模樣(赤腳跑出來時劃破的腳踝在帆布鞋邊緣若隱若現(xiàn),臉色蒼白如紙)。
最終,他邁開長腿,一步一步,緩緩地朝她走來。
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蘇小棠緊繃的心弦上。她下意識地想后退,但身后是冰冷的箱子,無處可退。
顧硯舟在她面前一步之遙停下。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來無形的壓迫感,但似乎又刻意收斂了剛才的戾氣。他垂眸看著她,目光在她驚惶未定、帶著淚痕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她微微發(fā)抖的身體。
“深夜收工,”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打破了死寂,“不是讓你別走這種偏僻小路嗎?”
蘇小棠猛地一顫!
又來了!這種熟稔的、帶著責備又隱含關切的語氣!
“不是讓你…”?!
他是在對誰說話?!是對“原主”?還是…在對她?
顧硯舟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沒有解釋,只是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將她身后那個歪倒、差點砸到她的沉重道具箱扶正,動作自然流暢。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將手插回大衣口袋,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平淡,卻少了之前的冰冷疏離:“沒事了。走吧,我讓方明開車送你回住處?!?/p>
“不…不用了!謝謝顧老師!我…我自己能走!” 蘇小棠像被燙到一樣,連連擺手,聲音帶著驚恐后的虛弱。她不敢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今晚的“英雄救美”如果再來一次,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且…他剛才那句話,太可怕了!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顧硯舟的眼睛,像只受驚的小鹿,貼著墻壁,飛快地從他身邊溜了過去,頭也不回地朝著巷口的光亮處踉蹌跑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顧硯舟沒有阻攔,也沒有再開口。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倉惶逃離的背影,深邃的眼眸在月色下晦暗不明。他緩緩抬起剛才扶正道具箱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木質箱體冰冷的觸感。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半晌,才幾不可聞地低語了一句,消散在冰冷的夜風中:
“還是這么…不聽話?!?/p>
巷子深處,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賓利慕尚)靜靜停在更濃的陰影里。車窗緊閉,看不到里面的人。直到顧硯舟的身影也消失在巷口,那輛車才無聲無息地啟動,緩緩滑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