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腦梗臥床了，岳母要求我辭掉工作，專門在家照顧岳父。
說由他們?nèi)齻€子女平攤每個月給我開三千五塊。但我的工資是兩萬五一個月。「阿杰，
你爸拉扯他們姐弟三個多不容易。這正是報恩的時候，你就多擔待點?！乖滥笇χ艺f。
讓女婿他們親生兒女報答養(yǎng)育之恩？我真是被氣笑了?！敢獔蠖饕驳檬怯H兒女上！
他養(yǎng)的是他們?nèi)齻€，要伺候也是他們輪流來！跟我這個女婿在這兒講什么大道理？」
1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時，我正在公司會議室和團隊討論季度報表。屏幕上顯示「林曉慧」
三個字，我皺了皺眉，妻子知道我今天有重要會議，除非急事不會打來。「喂？」
我壓低聲音接起電話?！赴⒔?，媽讓你現(xiàn)在立刻來家里一趟?！?/p>
林曉慧的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急促，「全家人都到齊了，就等你了。」我看了眼手表，
下午三點二十?！故裁词逻@么急？我這邊會議還沒結(jié)束?！埂赴值氖??！顾D了頓，
「很重要，你必須來?！箳鞌嚯娫?，我向團隊簡單交代后匆匆離開。驅(qū)車前往岳母家的路上，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岳父林建國上個月突發(fā)腦梗，雖然搶救及時，
但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遺癥，一直住在醫(yī)院康復科。這段時間，
關(guān)于岳父出院后如何照顧的問題，家里已經(jīng)討論過幾次，但始終沒有定論。
岳母王鳳霞住在城東的老小區(qū)，房子是二十年前的單位福利房，三室一廳，
格局老舊但還算寬敞。停好車，
我注意到樓下已經(jīng)停著大姐林曉芳的白色豐田和小舅子林曉軍的黑色路虎。推開門，
客廳里的談話聲戛然而止。沙發(fā)上，岳母王鳳霞端坐在正中，
兩側(cè)分別是大姐林曉芳和她丈夫趙明，小舅子林曉軍和他的未婚妻蘇雯。
我的妻子林曉慧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fā)上，見我進來，眼神閃爍了一下，迅速低下頭。
「阿杰來了，坐吧?！乖滥钢噶酥噶謺曰叟赃叺目瘴?，聲音平靜得不自然。我坐下后，
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嚴肅。茶幾上擺著幾份文件，
岳母面前還放著一個計算器?！附裉旖写蠹襾恚且獩Q定你爸出院后的照顧問題?！?/p>
岳母開門見山，「醫(yī)院說再有兩周就可以出院了，但需要有人全天照顧?！刮尹c點頭，
這在意料之中。岳父身高一米八，體重將近兩百斤，現(xiàn)在右半邊身子不能動，
確實需要專人照料。岳母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每個人，
最后落在我身上：「我和你大姐、曉軍、曉慧商量過了，決定讓你爸搬到你家住?！?/p>
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我家？」「對，」岳母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家房子是電梯房，
三室兩廳，空間足夠。而且曉慧說你們主臥帶獨立衛(wèi)生間，方便你爸使用?！?/p>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理解這個決定的邏輯：「那誰來照顧爸？」岳母和王鳳霞對視一眼，
然后說：「你?！惯@個字像一記悶棍敲在我頭上?！肝?？」我?guī)缀跏菑纳嘲l(fā)上彈了起來，
「我要上班??！公司最近正在裁員，我要是請假……」「不是請假，」岳母打斷我，
「是辭職。」客廳里安靜得可怕，我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我看向妻子，
希望她能說點什么，但她只是盯著自己的手指，仿佛那里有什么特別吸引她的東西?！笅?，
這不太現(xiàn)實。」我努力控制著聲音不發(fā)抖，「我是家里主要收入來源，
房貸車貸都靠我的工資。如果我辭職……」「不會讓你白干?！乖滥笍牟鑾咨夏闷鹨粡埣?，
「我們算過了，三個孩子每人每月出1166元，湊個整數(shù)3500給你，就當是你的工資。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3500元？我現(xiàn)在的月薪是兩萬二，
加上年終獎和項目獎金，年薪接近三十萬。3500元連我的車貸都不夠還?！笅專?/p>
這太荒謬了。」我看向大姐和小舅子，「大姐夫不是剛升職嗎？曉軍你的酒吧生意也不錯，
為什么不請專業(yè)護工？」大姐林曉芳嘆了口氣：「阿杰，專業(yè)護工一個月至少七八千，
還要包吃住。我們?nèi)曳謹傁聛碡摀亓??！埂改禽喠髡疹櫮?？?/p>
我提出一個看似合理的方案，「每家四個月，公平合理?！?/p>
小舅子林曉軍立刻搖頭：「我和雯雯準備明年結(jié)婚，現(xiàn)在裝修房子都忙不過來，
哪有時間照顧爸？」「我和趙明也是，「大姐接話，「孩子馬上中考，我們根本抽不開身。」
我轉(zhuǎn)向妻子：「曉慧，你怎么想？」林曉慧終于抬起頭，眼眶發(fā)紅：「阿杰，
爸拉扯我們姐弟三個多不容易。這正是報恩的時候，你就多擔待點。」我胸口一陣發(fā)悶，
仿佛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讓女婿替你們報答養(yǎng)育之恩？這是什么邏輯？
「要報恩也得是親兒女上！」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他養(yǎng)的是你們?nèi)齻€，
要伺候也是你們輪流來！跟我在這兒講什么大道理？」岳母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周志杰，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曉慧嫁給你，你就是我們林家的一份子?，F(xiàn)在家里有困難，
你就這樣推三阻四？」「媽，我不是推卸責任。」我深吸一口氣，
「但讓我辭職去當全職護工，這根本不現(xiàn)實。我可以出錢，甚至可以多出一些，
但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工作?！埂改隳枪ぷ饔惺裁戳瞬黄鸬模俊剐【俗恿謺攒娡蝗徊遄?，
「不就是個破公司的小主管嗎？整天加班加點，掙得也不見得多?！?/p>
我瞪著他：「至少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不像某些人，三十歲了還靠父母買房買車?！?/p>
「你什么意思？」林曉軍猛地站起來，被他未婚妻拉住?！笁蛄?！」岳母一拍茶幾，
「都別吵了！阿杰，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商量的，是通知你。你爸下周三出院，直接去你家。
曉慧已經(jīng)把你書房收拾出來了，可以放護理床。」我看向妻子，她避開我的目光，
輕輕點了點頭。原來他們已經(jīng)背著我做好了一切安排?！覆豢赡堋！刮乙蛔忠活D地說，
「我不會辭職，也不會讓爸搬到我家。這是你們林家的事，應(yīng)該由你們林家自己解決?！?/p>
說完，我拿起外套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岳母的怒吼：「周志杰！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我女兒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門被我重重摔上，巨響在樓道里回蕩。坐進車里，
我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手機震動起來，是林曉慧的來電。我直接按了拒接。
天色已晚，我不想回家面對妻子，于是驅(qū)車去了公司?？帐幨幍霓k公室里，
我終于能夠冷靜思考。岳母的提議不僅荒謬，而且自私至極。三個親生子女都不愿照顧父親，
卻把責任推給女婿，還美其名曰「報恩「。更讓我心寒的是林曉慧的態(tài)度。結(jié)婚五年，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彼此最堅實的后盾。但今天，在面對她家人的無理要求時，
她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我的對立面。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公司HR總監(jiān)的號碼。
我深吸一口氣接起來：「李總監(jiān)，這么晚有事？」「周經(jīng)理，不好意思打擾你?！?/p>
李總監(jiān)的聲音有些嚴肅，「明天的董事會臨時增加了一個議題，是關(guān)于市場部重組的事。
張總希望你能準備一下你手頭項目的進展報告，可能會涉及到一些……人事調(diào)整?！?/p>
我的心沉了下去。市場部重組？人事調(diào)整？這聽起來可不妙。掛斷電話，
我望著電腦屏幕發(fā)呆。職業(yè)生涯可能面臨危機，家庭又突然陷入這樣的糾紛，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晚上十一點，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推開門，
客廳燈還亮著，林曉慧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紅腫，顯然哭過?！改慊貋砹??！顾穆曇羯硢?。
我沒說話，徑直走向臥室，卻發(fā)現(xiàn)書房的門開著。往里一看，
我的書桌和書架已經(jīng)被移到了角落，空出的地方足夠放一張護理床。一股怒火直沖腦門。
我轉(zhuǎn)身回到客廳：「你們是不是覺得只要先斬后奏，我就會妥協(xié)？」「阿杰，我們好好談?wù)劇?/p>
」林曉慧站起來，「媽今天說話是有點過分，但爸的情況真的……」「沒什么好談的?！?/p>
我打斷她，「明天我就把書房恢復原樣。如果你爸非要搬來，那我就搬出去?！?/p>
林曉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什么意思？要離婚嗎？」我沒想到她會直接跳到離婚，
一時語塞。五年的婚姻，難道就這樣脆弱？「我只是說，我不會接受這種無理安排。」
我努力平靜地說，「你們林家三個孩子，憑什么讓我一個人犧牲事業(yè)去照顧老人？」
「因為你是女婿??！」林曉慧突然提高了聲音，「別人家的女婿都巴不得有機會孝順岳父母，
就你推三阻四！你知道小區(qū)里的人都怎么說嗎？說林家找了個白眼狼女婿！」
我震驚地看著她，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我妻子口中說出的。
「所以你在乎的是小區(qū)里的人怎么說？而不是我的職業(yè)生涯，我們的生活質(zhì)量？」
「3500一個月是少了點，但勉強也能過?！沽謺曰郾荛_我的問題，「而且這只是暫時的，
等爸好一點……」「腦梗后遺癥能好到哪里去？」我冷笑，
「醫(yī)生不是說很可能終身需要護理嗎？你是打算讓我當一輩子護工？」林曉慧沉默了，
眼淚又流下來?？粗@樣，我心里的怒氣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失望。
「曉慧，」我盡量放柔聲音，「我們可以出錢請護工，或者送爸去好一點的養(yǎng)老院。
為什么非要我辭職？」「媽說……說護工不放心，養(yǎng)老院更是虐待老人?！顾槠?，
「而且大姐和曉軍都不同意出那么多錢……」原來如此。錢才是關(guān)鍵。大姐夫雖然升職，
但據(jù)說他們剛買了學區(qū)房，手頭緊。小舅子一向揮霍無度，酒吧生意看似紅火，
實則負債累累。而我，是全家收入最高也最穩(wěn)定的人。「所以我就活該被犧牲？」我輕聲問。
林曉慧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那天晚上，我們背對背躺在床上，
中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墻。我盯著天花板，思緒萬千。
明天還有一場可能關(guān)乎我職業(yè)生涯的董事會要應(yīng)對，而現(xiàn)在家庭又陷入這樣的危機。
我忽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場關(guān)于養(yǎng)老責任的爭論，更是對我在這段婚姻中地位的考驗。
在林家人眼中，我究竟是一個平等的家庭成員，還是一個可以隨意犧牲的外人？
2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入我的眼睛，我瞇著眼看了看手機，才六點半。
身旁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林曉慧不知何時起床的。我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幾乎沒怎么睡，
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洗漱時，我發(fā)現(xiàn)浴室里我的牙刷和剃須刀被挪到了最角落，
空出的位置擺上了陌生的棕色藥瓶和成人紙尿褲。我的胸口一陣發(fā)悶，
他們已經(jīng)開始為岳父的到來做準備了，甚至沒有征得我的同意。廚房里飄來煎蛋的香味，
林曉慧背對著我站在灶臺前。我清了清嗓子，她肩膀明顯僵了一下，但沒有轉(zhuǎn)身。
「我要去公司準備董事會資料?！刮掖蚱瞥聊?，「昨晚的事，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p>
林曉慧關(guān)掉火，慢慢轉(zhuǎn)過身，眼睛還是紅腫的?！笡]什么好考慮的，那是我爸。」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鋒利，「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這樣?！刮覐埩藦堊?，
卻不知該說什么。愛她就要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和生活？這是什么邏輯？但我知道，
此刻任何辯解都只會讓爭吵升級。拿起公文包，我轉(zhuǎn)身走向門口?！竿砩弦?。」
「媽說今天下午會帶爸的主治醫(yī)生來家里看看環(huán)境?！沽謺曰墼谖疑砗笳f，「你最好也在?！?/p>
我停下腳步，手指攥緊了門把手?！刮医裉旌苊Γ赡芑夭粊??！埂鸽S你便。」
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反正這個家對你來說從來都不重要?！归T在我身后重重關(guān)上，
我站在電梯里，胸口劇烈起伏。這不是我第一次覺得，在林曉慧眼里，我永遠排在林家之后。
公司的電梯鏡面映出我憔悴的臉。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九點整，
董事會準時開始。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張總開門見山：「市場部近兩個季度的業(yè)績下滑嚴重，
董事會決定重組架構(gòu)，部分崗位將進行調(diào)整?！刮业闹睂偕纤緞⒖偙O(jiān)在桌下踢了踢我的腳，
我明白他的暗示——我的位置岌岌可危?！钢芙?jīng)理，你手頭的智能家居項目進展如何？」
張總突然點名。我站起身，打開準備好的PPT?！疙椖恳呀?jīng)完成市場調(diào)研和初步設(shè)計，
下個月可以進入試產(chǎn)階段。根據(jù)我們的數(shù)據(jù)，
這個產(chǎn)品線預(yù)計能為公司帶來每年兩千萬的營收增長?！苟聜兘活^接耳，
張總的表情略有緩和。「這個項目確實很有潛力。但是——」
我的心隨著這個轉(zhuǎn)折詞懸到了嗓子眼，「考慮到成本控制，
董事會決定將項目組人員縮減一半?！箷h結(jié)束后，劉總監(jiān)把我叫到辦公室?！钢窘埽?/p>
實話跟你說，裁員名單上本來有你的名字?！顾f給我一杯咖啡，「是我力保你，
說智能家居項目離不開你。」我握杯子的手微微發(fā)抖。」謝謝劉總?！埂竸e高興太早。」
他嘆了口氣，「公司情況不好，如果下季度業(yè)績沒起色，誰也保不住誰。
你這段時間必須加倍努力，明白嗎？」走出辦公室，我靠在走廊墻上，
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房貸每個月一萬二，車貸五千，還有日常開銷……如果失業(yè)，
我們連基本生活都成問題。手機震動起來，是岳母的來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阿杰，你怎么不在家？」岳母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滿，「陳醫(yī)生特意抽空來看環(huán)境，
你這樣太不懂事了！」我捏了捏鼻梁，「媽，我在公司有重要會議。
而且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辭職照顧爸?！闺娫捘穷^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
岳母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柔和，「阿杰啊，媽知道你有難處。這樣吧，晚上你來家里吃飯，
我們好好商量，總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顾膽B(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欤炊屛倚纳瑁?/p>
「今晚我要加班，改天吧?！埂妇徒裢恚 乖滥竿蝗惶岣吡寺曇?，又立刻壓低，
「曉慧弟弟帶女朋友來，一家人聚聚。你要是不來，曉慧多沒面子？」我看了眼手表，
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购冒桑冶M量早點到。」掛斷電話，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岳母突然的「和善」，曉慧弟弟帶女友回家……這一切太過巧合。下班后，
我驅(qū)車前往岳母家。剛停好車，就看到小舅子林曉軍那輛嶄新的路虎攬勝停在最顯眼的位置。
我諷刺地笑了笑，他總抱怨沒錢請護工，卻有錢買百萬豪車。推開門，客廳里歡聲笑語。
岳母、大姐夫婦、小舅子和一個陌生女孩圍坐在餐桌旁，林曉慧正在廚房忙活?？吹轿疫M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談話?！赴⒔軄砹?！」岳母異常熱情地招呼我，「快來見見曉軍的女朋友，
蘇雯。」蘇雯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穿著名牌連衣裙，手腕上的卡地亞手鐲閃閃發(fā)光。
她沖我甜甜一笑：「姐夫好?！刮尹c點頭，
目光掃過餐桌——龍蝦、鮑魚、帝王蟹……這一桌菜少說也得三四千。所以林家不是沒錢，
只是不愿意把錢花在岳父的護理上。林曉慧端著一盤清蒸魚從廚房出來，
看到我時表情僵了一下?！改銇砹恕！顾吐曊f，語氣里沒有一絲歡迎的意思。
我走到她身邊，小聲問：「怎么回事？不是說醫(yī)生來看環(huán)境嗎？」「媽改主意了?！?/p>
她避開我的目光，「醫(yī)生說爸的情況穩(wěn)定，不急這一兩天。」岳母大聲招呼大家入座。
「今天是個好日子，曉軍和蘇雯要訂婚了！」她舉起酒杯，「咱們家雙喜臨門！」
我震驚地看向林曉軍，他得意地摟住蘇雯的肩膀。」下個月就辦訂婚宴，酒店都訂好了，
香格里拉?！埂腹病！刮覚C械地說，心里卻在計算——香格里拉的婚宴，一桌至少五千，
按二十桌算就是十萬，還不包括其他費用?！赴⒔馨?，」岳母突然轉(zhuǎn)向我，
「曉軍訂婚是大事，咱們林家不能丟面子。但是你也知道，現(xiàn)在家里情況特殊，
你爸的病花了不少錢……」我放下筷子，已經(jīng)猜到她要說什么了?！杆阅?，
我和你大姐、曉軍商量了一下。」岳母笑容滿面，「你作為大姐夫，
能不能幫忙承擔一部分訂婚費用？不多，就五萬?！共妥郎弦黄澎o，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陣荒謬至極的憤怒——他們要我辭職照顧岳父，
現(xiàn)在還要我出錢給小舅子辦豪華訂婚宴？「媽，」我盡量保持語氣平靜，
「我最近公司情況不太好，可能面臨裁員。而且我們的房貸車貸壓力很大，
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錢。」岳母的笑容瞬間消失?！肝迦f都拿不出來？曉慧說你年薪三十萬，
都花哪兒去了？」「媽！」林曉慧突然站起來，「別說了，今天是曉軍的好日子，
提這些干什么？」我驚訝地看著妻子，沒想到她會為我說話。但下一秒，
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阿杰的公司確實在裁員，」林曉慧繼續(xù)說，
「所以他更不能辭職照顧爸了。我們還是按大姐說的，送爸去養(yǎng)老院吧?！?/p>
大姐林曉芳立刻反對：「那怎么行？養(yǎng)老院多貴啊！而且爸才六十五，送去那種地方，
鄰居們會怎么說我們？」「就是！」岳母拍了下桌子，
「我王鳳霞在小區(qū)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讓人知道我把老伴送養(yǎng)老院，我這老臉往哪擱？」
我冷眼看著這一家人互相推諉，突然覺得可笑至極。他們不在乎岳父真正需要什么，
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和錢?！肝矣袀€提議。」我提高聲音，餐桌上一靜，
「爸的退休金每月有六千多，加上醫(yī)保報銷，足夠請一個專業(yè)護工在家照顧。
我們?nèi)铱梢暂喠魈峁┳∷o理工作交給專業(yè)人士?！埂覆恍?！」岳母斬釘截鐵地拒絕，
「外人怎么能照顧好你爸？再說了，護工住誰家？多不方便！」「那就送爸去康復醫(yī)院，」
我繼續(xù)建議，「那里有24小時專業(yè)護理，環(huán)境也好。」「你知道康復醫(yī)院多貴嗎？」
小舅子插嘴，「一個月最少兩萬！我們哪負擔得起？」我看著他手腕上的勞力士，
冷笑一聲：「把你這塊表賣了，夠爸住一個月?！沽謺攒娔樕蛔?，蘇雯立刻護住他的手臂。
「你這人怎么這樣？曉軍的表是他生意需要，見客戶要有面子！」「好了好了，別吵了?！?/p>
大姐夫趙明出來打圓場，「阿杰，我們知道你有難處，但家里現(xiàn)在確實困難。
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照顧爸三個月，等曉軍結(jié)完婚，我們再想辦法？」三個月？我敢打賭，
一旦接手，就再也甩不掉了。我看向林曉慧，希望她能站在我這邊，但她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抱歉，我做不到?！刮艺酒鹕?，「我可以每月多出一些錢，但辭職照顧爸是不可能的。
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埂刚咀?！」岳母厲聲喝道，「周志杰，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以后就別認我這個媽！」我轉(zhuǎn)身看著她憤怒的臉，
突然感到一陣疲憊?！箣專乙恢焙茏鹬啬?。但這件事，我真的不能答應(yīng)?！拐f完，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身后傳來岳母的咆哮和摔盤子的聲音，林曉慧沒有追出來。回到車上，
我狠狠捶了下方向盤。手機震動起來，是劉總監(jiān)的短信：「明天總部來人考察項目，
準備一下演示材料，千萬別出岔子?！刮疑钗豢跉?，發(fā)動車子。無論家庭多么混亂，
工作絕不能丟。這是我最后的底線?；氐郊?，林曉慧果然沒回來。我泡了碗面，
坐在電腦前準備明天的演示材料。午夜時分，門鎖轉(zhuǎn)動，林曉慧輕手輕腳地進門?！高€沒睡？
」她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笢蕚涿魈斓墓ぷ??！刮翌^也不抬地回答。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說：「媽心臟病犯了，剛送去醫(yī)院?！刮颐偷靥ь^?！箛乐貑?？」
「醫(yī)生說需要觀察?！顾е齑剑赴⒔?，媽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刺激。你就不能退一步嗎？
」我感到一陣荒謬?！顾袁F(xiàn)在是我的錯了？因為我不同意放棄事業(yè)當免費護工，
不同意出五萬給你弟弟辦豪華訂婚宴，所以你媽心臟病犯了是我的責任？」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眼淚又流下來，「但家里現(xiàn)在一團糟，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體諒？」我關(guān)上電腦，「林曉慧，我們結(jié)婚五年，我體諒得還不夠多嗎？
你弟弟買車找我借錢，
到現(xiàn)在沒還；你大姐孩子上學找我托關(guān)系；你家裝修找我找人打折……我哪次沒幫忙？
但這次不一樣，這是在毀我的職業(yè)生涯！」「在你眼里，工作永遠比家人重要是嗎？」
她哭著質(zhì)問?！笡]有工作，我們拿什么生活？」我反問道，「靠你幼兒園老師那點工資？
還是靠你媽許諾的三千五？」林曉慧臉色煞白，轉(zhuǎn)身沖進臥室，重重關(guān)上門。
我癱坐在沙發(fā)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橐鲈趺磿兂蛇@樣？我們曾經(jīng)那么相愛，
現(xiàn)在卻為了她家人的無理要求針鋒相對。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肝?？」
我疲憊地接起?！甘侵苤窘軉幔俊挂粋€陌生男聲，「我是第三醫(yī)院的護士，
您岳父林建國剛才突然病情惡化，正在搶救。家屬最好盡快過來?！刮毅蹲×??！冈趺椿厥拢?/p>
白天不是說情況穩(wěn)定嗎？」「病人突然高燒不退，意識模糊，可能是肺部感染?！棺o士說，
「情況不太樂觀?！刮伊⒖糖庙懪P室門?！笗曰?！快出來，爸病危了！」一分鐘后，
林曉慧慌亂地沖出來，臉上還掛著淚痕?！甘裁矗吭趺椿厥?？」「醫(yī)院剛打電話來，
我們得馬上過去?！乖谌メt(yī)院的路上，我給岳母和大姐都打了電話。林曉慧坐在副駕駛，
雙手不停地顫抖。「會沒事的，別怕?！刮以噲D安慰她，但自己的聲音也在發(fā)抖。
無論有多少矛盾，岳父始終是個好人，對我也一直不錯。醫(yī)院急診室門口，
岳母和大姐一家已經(jīng)在了。岳母臉色蒼白，看到我時眼神復雜。「媽?！刮逸p聲打招呼。
她點點頭，沒說話。這時醫(yī)生走出來，我們都圍了上去。「病人暫時脫離危險，
但肺部感染嚴重，需要轉(zhuǎn)入ICU觀察。」醫(yī)生摘下口罩，「老人家抵抗力差，這次很危險，
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沽謺曰酆痛蠼懔⒖炭蘖似饋?。岳母搖搖晃晃地站不穩(wěn)，
我趕緊扶住她。「都怪我……」岳母喃喃自語，「要不是今天生氣，忘了給他按時吃藥，
也許就不會……」我這才明白，岳父病情惡化可能是因為岳母今天忙著張羅小舅子的訂婚宴，
疏忽了照顧。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她可以為了小兒子的婚事忽略生病的老伴，
卻要求我放棄一切去照顧岳父？護士過來通知可以進去一個人探視。岳母剛要進去，
大姐突然說：「媽，您心臟也不好，別進去了。讓曉慧去吧，爸最疼她?！?/p>
林曉慧擦了擦眼淚，跟著護士進去了。岳母坐在長椅上，突然抓住我的手?！赴⒔馨?，
媽知道今天話說重了?！顾穆曇羟八从械能浫?，
「但你爸現(xiàn)在這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能不能看在曉慧的面子上，答應(yīng)媽的要求？」
我看著她滿是皺紋的臉和祈求的眼神，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拒絕一個可能失去老伴的老人？
但答應(yīng)就意味著毀掉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和生活。就在這時，林曉慧哭著從ICU跑出來?！?/p>
爸……爸他醒了，他要見阿杰！」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岳父為什么要見我？懷著疑惑，
我穿上消毒服，跟著護士走進ICU。岳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臉色蠟黃?？吹轿遥?/p>
他虛弱地動了動手指。我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赴?，您別說話，好好休息?！顾麚u搖頭，
艱難地開口：「阿杰……對不起……她們……逼你……」我鼻子一酸，
沒想到岳父在病床上還惦記著這件事?！赴?，您別想這些，先把身體養(yǎng)好。」
「錢……我……有……」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抽屜……存折……密碼……曉慧……生日……」
我還想再問，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護士急忙把我推開。「病人血壓驟降，
家屬請出去！」我被請出ICU，醫(yī)生和護士沖進去搶救。門外，
林家人都圍上來問岳父跟我說了什么。我猶豫了一下，只說：「爸讓我好好照顧曉慧?！?/p>
岳母狐疑地看著我，但沒再追問。半小時后，醫(yī)生出來說岳父情況暫時穩(wěn)定，
但需要絕對靜養(yǎng)，家屬都回去吧，留一個人值班就行。大姐主動留下，其他人各自回家。
回程的車上，林曉慧一直沉默。直到家門口，她才突然問：「爸真的只說了讓你照顧我？」
我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決定說出部分真相?！杆€說他有存款，讓你別擔心錢的事。」
林曉慧愣住了。「存款？爸哪來的存款？媽說他退休金都用來還曉軍的車貸了?！?/p>
我心中一動。岳父臨危時說的話，和岳母的說法完全對不上。這其中，到底誰在說謊？
3刺耳的鬧鐘聲將我從混沌的睡夢中拽出。我睜開酸澀的雙眼，摸過手機一看，才凌晨五點。
身旁的位置空蕩蕩的，林曉慧一夜未歸。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沖了個冷水澡，
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今天總部來人考察項目，關(guān)乎我的職業(yè)生死，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鏡子里的男人眼圈發(fā)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副落魄相。出門前，
我給林曉慧發(fā)了條微信：「爸情況怎么樣？我今天有重要會議，晚點去醫(yī)院。」沒有回復。
公司的電梯里，我反復檢查著演示文件，確保萬無一失。劉總監(jiān)已經(jīng)在會議室等候，
看到我時明顯松了口氣?！覆牧隙紲蕚浜昧?？」他壓低聲音，「今天來的可是亞太區(qū)總裁，
你小子給我打起精神來?！刮尹c點頭，喉嚨發(fā)緊。九點整，一行西裝革履的高管步入會議室。
我站在投影幕前，深吸一口氣，開始了我的演示?！父鶕?jù)市場調(diào)研，
我們的智能家居系統(tǒng)在35-45歲中產(chǎn)家庭中的潛在滲透率高達62%……」
演講進行到一半，我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我假裝沒察覺，繼續(xù)講解產(chǎn)品設(shè)計。
但手機接連不斷地振動，像一只不安分的蟲子。「……因此我們預(yù)計首年銷售額可達兩千萬。
」我強作鎮(zhèn)定地完成演示，后背已經(jīng)濕透。亞太區(qū)總裁點點頭，問了幾個技術(shù)問題，
我都一一作答。會議結(jié)束后，劉總監(jiān)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現(xiàn)不錯，應(yīng)該穩(wěn)了。」
我這才掏出手機——七個未接來電，全是林曉慧的。還有一條短信：「爸又病危了，
醫(yī)生說要家屬簽字，媽讓你馬上過來?！刮铱戳艘谎凼直恚稽c二十。
下午兩點還有一場與供應(yīng)商的關(guān)鍵會議，但眼下……「劉總，我岳父病危，
醫(yī)院讓我過去一趟?！刮矣仓^皮開口，「下午的會議我盡量趕回來?！?/p>
劉總監(jiān)皺起眉頭：「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算了，你去吧，下午的會議我讓小李頂上?！?/p>
我道了聲謝，抓起外套沖出公司。一路上，我闖了兩個紅燈，二十分鐘就趕到了醫(yī)院。
ICU外的走廊上，林家人圍成一團。岳母癱坐在長椅上，大姐正在安慰她。
林曉慧和小舅子站在醫(yī)生面前，面色凝重?！冈趺椿厥?？」我快步走過去。林曉慧看到我，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爸肺部感染加重，需要做氣管切開，要家屬簽字?！?/p>
醫(yī)生遞過一份同意書?！甘中g(shù)風險較大，但如果不做，病人很可能因呼吸衰竭……」
「我做不了主?！剐【俗油蝗缓笸艘徊?，「媽，您來簽吧?！乖滥割澏吨纸舆^筆，
卻在簽名處猶豫了?！高@……這要是出了事……」醫(yī)生面露急色：「時間緊迫，請盡快決定。
」我看了看林曉慧，她咬著嘴唇，眼淚無聲地流下。我一把拿過同意書，
在家屬簽字處寫下自己的名字?！肝沂撬?，應(yīng)該有權(quán)簽字吧？」醫(yī)生點點頭，
匆匆返回ICU。岳母抬頭看我，眼神中竟帶著一絲感激?！赴⒔?，謝謝你?！?/p>
我沒想到她會道謝，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林曉慧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這是我們幾天來第一次肢體接觸。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大姐夫去買午餐，
小舅子則一直在走廊盡頭打電話，聽內(nèi)容似乎是在談酒吧的生意。岳母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大姐給她輕輕扇著風。林曉慧拉著我坐到遠離家人的長椅上?！赴肿蛲砀阏f什么了？」
她低聲問，眼睛直視前方。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部分實情?！杆f他有存款，
密碼是你生日?！沽謺曰勖偷剞D(zhuǎn)頭看我，眼中滿是震驚。
「這不可能……媽一直說家里沒什么錢，爸的退休金都用來……」「我也不確定。」
我壓低聲音，「但他當時很清醒，不像是胡言亂語?！沽謺曰巯萑氤了迹?/p>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溉绻终娴挠写婵?，為什么媽要我們出錢？為什么不讓請護工？」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太過敏感。岳母可能不知道岳父有私房錢，也可能……是故意隱瞞。
三小時后，醫(yī)生終于出來了?！甘中g(shù)很成功，病人情況暫時穩(wěn)定，
但還需要在ICU觀察至少一周?！顾腥硕妓闪艘豢跉?。岳母堅持要留下陪護，
大姐和小舅子各自找借口離開了。我和林曉慧決定回家拿些換洗衣物再回來。車上，
林曉慧突然說：「我想去爸媽家拿點爸的日用品。」我點點頭，調(diào)轉(zhuǎn)車頭。
岳母家的小區(qū)依舊安靜祥和，絲毫看不出這個家庭正經(jīng)歷的動蕩。林曉慧用鑰匙打開門，
我們徑直走向岳父岳母的臥室。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床頭柜上擺著兩人的結(jié)婚照，
年輕時的岳父英俊挺拔，岳母笑靨如花。「爸說存折在抽屜里……」林曉慧蹲下身，
拉開床頭柜的抽屜。翻找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住了，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找到了……」信封里是一本存折和幾張銀行卡。林曉慧翻開存折，倒吸一口冷氣。
「六……六十五萬？」我湊過去看，確實是一筆不小的存款，
最近一筆五萬的取款記錄是在三個月前?！高@還不算?！沽謺曰垲澏吨种钢粡堛y行卡，
「這是爸的單位發(fā)的補充醫(yī)?？?，可以報銷90%的醫(yī)療費……媽從來沒提過?！?/p>
我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困惑。岳父有足夠的錢請最好的護工，
甚至可以去高級康復醫(yī)院，為什么岳母要逼我辭職照顧他？「還有這個?！?/p>
林曉慧從信封底部抽出一份文件，「房產(chǎn)證？這套房子不是單位分房嗎？」我接過一看，
是一份商品房購房合同，日期是十年前?！改惆謰屖昵熬唾I下了這套房子？
那為什么你媽總說家里沒錢，連你弟結(jié)婚都要我們出錢？」林曉慧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繼續(xù)翻找，在抽屜最底層發(fā)現(xiàn)了一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
是岳父工整的字跡：「鳳霞一直偏心曉軍，我不得不存些私房錢，以防萬一。
這筆錢是我的工傷賠償金和這些年偷偷攢下的，誰都不知道……」林曉慧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筆記本上?！赴衷缇椭馈瓔屢恢薄刮逸p輕抱住她，
感受到她在懷中無聲的抽泣。這個發(fā)現(xiàn)太殘酷了——岳父知道岳母偏心小兒子，
所以偷偷存錢；岳母則隱瞞家庭真實財務(wù)狀況，甚至可能故意夸大經(jīng)濟困難，
好讓女兒女婿多出錢?！肝覀儭覀冊撛趺崔k？」林曉慧抬起淚眼問我。我沉思片刻。
「先把東西放回去，別讓你媽發(fā)現(xiàn)我們知道了。等爸病情穩(wěn)定了，再和他商量?！?/p>
林曉慧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所有東西恢復原狀。我們拿了幾件岳父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離開了這個充滿秘密的房子?；蒯t(yī)院的路上，林曉慧一直沉默。直到停車場，
她才開口：「阿杰，對不起……我一直逼你……」我握住她的手?！覆蝗悄愕腻e，
你也被蒙在鼓里?！顾龘u搖頭，眼淚又涌了出來?！覆?，我應(yīng)該相信你的。媽要你辭職時，
我就該站在你這邊……但我總是這樣，一遇到家里的事就……」我沒有說話，
只是緊緊抱住了她。這一刻，我感受到了這幾個月來從未有過的夫妻間的理解和支持。
回到醫(yī)院，岳母還在ICU外的長椅上等待?？吹轿覀?，她招了招手。「媽，您回去休息吧，
今晚我和阿杰守著?！沽謺曰壅f。岳母搖搖頭。「我不放心。你們年輕人不懂，
這種時候老人最需要家人陪伴?！埂改俏覀円黄鸬??！沽謺曰圩谀赣H身邊，猶豫了一下，
又問，「媽，爸的醫(yī)療費……」「唉，別提了?！乖滥笖[擺手，「醫(yī)保報銷一部分，
剩下的我們?nèi)移綌偘伞攒娮罱獠缓?，你們和大姐多擔待點?！?/p>
我和林曉慧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在試探，而岳母的謊言如此自然，仿佛已經(jīng)說了千百遍。
「媽，爸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有什么存款或者……」林曉慧小心翼翼地問。
岳母的表情瞬間警覺起來?！复婵?？哪來的存款？你爸那點退休金不都貼補家用了？」
她盯著女兒，「為什么這么問？」「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沽謺曰圻B忙搖頭。
岳母的目光在我和林曉慧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嘆了口氣。「你們別胡思亂想了。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爸的病。阿杰啊，昨天媽話說重了，你別往心里去?！刮颐銖娦α诵??！?/p>
不會的，媽?！乖滥概呐奈业氖??！肝揖椭滥氵@孩子懂事。對了，曉軍的訂婚宴……」
「媽?！沽謺曰弁蝗淮驍嗨?，「阿杰公司最近在裁員，我們實在拿不出五萬塊?！?/p>
岳母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們不是剛換了新車嗎？怎么，有錢買車，沒錢幫弟弟？」
「那車是阿杰公司配的，不是我們買的?！沽謺曰鄣穆曇艉茌p，但很堅定，
「而且我們也有房貸要還?！乖滥咐浜咭宦暎辉僬f話。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晚上八點，護士通知我們可以輪流進去探望。岳母先進去，出來后臉色不太好。
「你爸還是迷迷糊糊的，說話也不清楚?！顾龘u搖頭，「曉慧，你去看看吧。」
林曉慧進去十分鐘后紅著眼睛出來了?！赴中蚜?，他想見阿杰?！刮掖┥舷痉哌MICU。
岳父比早上看起來更虛弱，但眼神是清醒的?？吹轿遥D難地抬起手?！赴?，您別動，
好好休息?！刮椅兆∷氖?。「找……到了嗎？」他氣若游絲地問。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找到了，六十五萬，還有醫(yī)保卡和房產(chǎn)證?！乖栏搁]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好……好……別讓……鳳霞……知道……」「爸，為什么媽要隱瞞這些？」我忍不住問。
岳父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笗攒姟€債……她……一直……填……」我恍然大悟。
小舅子所謂的「酒吧生意」恐怕只是個幌子，他的錢都輸在了賭桌上，
而岳母一直在用家里的錢替他還債，甚至不惜隱瞞岳父的存款和房產(chǎn)。
「阿杰……照顧……曉慧……」岳父緊緊抓住我的手，「她……不像……她媽……」
我鄭重地點頭?！改判模視疹櫤脮曰鄣?。您也一定要好起來，曉慧需要您。」
岳父微微點頭，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變得平穩(wěn)了些。護士示意探視時間到了，我只好離開。
回到走廊，林曉慧急切地迎上來?！赴指阏f什么了？」我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岳母，
壓低聲音：「回家再說。」那晚，我和林曉慧堅持留下陪護，讓岳母回家休息。凌晨三點，
醫(yī)院走廊安靜得可怕。林曉慧靠在我肩上，半睡半醒?！赴⒔?，」她突然輕聲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媽真的在騙我們，我們該怎么辦？」我摟緊她的肩膀。
「那就尊重爸的意愿，用他的錢給他最好的治療和護理。至于其他事……等爸康復了再說。」
她點點頭，靠在我懷里沉沉睡去。我望著ICU緊閉的大門，思緒萬千。
這個家庭表面的和睦下，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算計和謊言？而我的妻子，
在這場親情與利益的糾葛中，究竟會站在哪一邊？清晨，護士突然急匆匆地跑進ICU。
幾分鐘后，醫(yī)生出來叫家屬?！共∪顺霈F(xiàn)急性腎衰竭，需要立即搶救！」林曉慧瞬間驚醒，
臉色煞白。我們緊緊握住彼此的手，看著醫(yī)護人員在ICU內(nèi)忙碌。
岳母接到電話后也趕來了，她站在走廊盡頭，不停地抹眼淚。兩小時后，醫(yī)生疲憊地走出來。
「暫時穩(wěn)定了，但情況很不樂觀。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乖滥敢幌伦影c坐在地上，
嚎啕大哭?！附▏?！你可不能丟下我??！」林曉慧跪在母親身邊，母女倆抱頭痛哭。
我站在一旁，突然注意到岳母雖然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里卻沒有多少淚水。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心底發(fā)寒。中午，大姐和小舅子陸續(xù)趕到。
小舅子一來就拉著醫(yī)生問：「我爸要是……那個……保險能賠多少？」
醫(yī)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高@要看你買的什么保險?！埂覆皇?，
就是他們單位那個工傷保險……」我猛地看向小舅子。他怎么知道岳父有工傷保險？
岳父的工傷賠償金不是被說成「存款」藏在抽屜里嗎？林曉慧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
她死死盯著弟弟?！笗攒姡阍趺粗腊钟泄ｋU？」小舅子一愣，眼神閃爍。
「媽……媽以前提過啊。」岳母連忙接話：「對，我隨口說過一次，這孩子記性倒好?！?/p>
謊言，全是謊言。我看著這一家人表演，胃里一陣翻騰。岳父還躺在ICU生死未卜，
他們已經(jīng)在算計賠償金了。我借口買咖啡，拉著林曉慧走到醫(yī)院外的小花園?！改懵牭搅藛?？
」我低聲問，「他們知道爸的工傷賠償金，卻裝作不知道有存款?！沽謺曰鄣淖齑筋澏吨?/p>
「你是說……媽和曉軍……早就知道爸的錢？」「不僅如此。」我深吸一口氣，
「我懷疑他們一直在等……等爸走了，好動用那筆錢?！沽謺曰勖偷睾笸艘徊?，搖著頭。
「不……不可能……媽雖然偏心，但不會這么……」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但心中的懷疑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岳母和小舅子的表現(xiàn)太過可疑，
他們似乎對岳父的病情并不真正關(guān)心，反而更在意可能獲得的金錢?；氐絀CU外，
大姐夫正在勸岳母回家休息?！笅專@樣熬著身體會垮的。爸醒了看到您病倒了，
該多難過啊?！乖滥笓u搖頭，堅持要留下。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
神色突然變得緊張，快步走到走廊盡頭接聽。我和林曉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悄悄靠近。
岳母壓低的聲音隱約傳來：「……現(xiàn)在不行！
建國還在搶救……錢的事再等等……我知道欠你的，但……」她突然回頭，
發(fā)現(xiàn)我們站在不遠處，立刻掛斷了電話。「誰的電話？」林曉慧直接問道。岳母臉色一變。
「沒誰，一個老同事?！顾颐Π咽謾C塞進包里，「問老林情況的?！?/p>
林曉慧盯著母親看了幾秒，突然說：「媽，爸的病這么重，我們要不要請個專業(yè)護工？
錢我可以出?！乖滥噶⒖虛u頭?！覆挥?！外人照顧不好，我親自來?！埂缚墒悄眢w也不好。
」林曉慧堅持道，「而且爸有醫(yī)保和工傷險，花不了多少錢?！乖滥傅难凵褡兊娩J利?！?/p>
誰跟你說有工傷險的？」「您剛才不是跟曉軍說……」林曉慧故作疑惑。
岳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鼓懵犲e了！好了，別想這些沒用的，專心等你爸醒來吧?！?/p>
她轉(zhuǎn)身走回ICU門口，背影顯得異常僵硬。林曉慧看著我，眼中滿是痛苦和困惑?！赴⒔?，
我覺得……我覺得我們得做點什么?！刮尹c點頭，已經(jīng)有了打算「首先，
我們要確保爸的治療不受影響。其次……」我猶豫了一下，「我覺得應(yīng)該找律師咨詢一下，
關(guān)于爸的財產(chǎn)問題。」林曉慧咬著嘴唇，最終點了點頭。這一刻，她終于完全站在了我這邊，
不再盲目相信她的家人。但我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當我們揭開這個家庭深藏的秘密時，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4醫(yī)院的走廊燈光慘白，消毒水的氣味刺鼻。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點十六分。林曉慧靠在我肩上淺眠，睫毛不時顫動。
岳母王鳳霞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假寐，大姐和大姐夫已經(jīng)回家休息，
小舅子林曉軍則借口酒吧有事早早離開了。ICU的門突然打開，一位護士快步走出來?！?/p>
林建國家屬？」我和林曉慧同時站起身，岳母也驚醒過來，踉蹌著跑過來?！覆∪诵蚜?，
說要見女兒和女婿?！棺o士看了我們一眼，「只能進去兩個人?！?/p>
岳母臉色一變：「我是他老伴，應(yīng)該我先……」「病人特別指明要見女兒和女婿。」
護士態(tài)度堅決。林曉慧握緊了我的手，我們跟著護士走進ICU。岳父躺在病床上，
比昨天更加消瘦，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各種儀器連接在他身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爸！
」林曉慧撲到床邊，聲音哽咽，「您感覺怎么樣？」岳父艱難地抬起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
」曉慧……不哭……爸沒事……」我站在一旁，喉嚨發(fā)緊。岳父轉(zhuǎn)向我，示意我靠近。
「阿杰……律師……」他氣若游絲地說出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張……正平……找他……」
我趕緊用手機記下。」爸，您別操心這些，先養(yǎng)好身體。」岳父搖搖頭，眼神突然變得銳利。
「錢……房子……不能給……曉軍……」林曉慧倒吸一口冷氣?！赴郑?/p>
您是說媽和曉軍他們……」「他們……知道……」岳父的呼吸急促起來，
「我的……工傷賠償……一直……想要……」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突然飆升，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
護士急忙過來：「病人情緒太激動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們只好退出ICU。
林曉慧臉色蒼白，雙手不停地顫抖。我摟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體的戰(zhàn)栗?！赴⒔?，
爸是什么意思？媽和曉軍知道他的錢，還想要？」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我猶豫了一下，
決定說出自己的猜測?！肝矣X得，媽可能一直在用爸的錢幫曉軍還債?，F(xiàn)在爸病了，
他們擔心秘密暴露，所以才……」「所以才急著讓你辭職照顧爸？」林曉慧接上我的話，
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這樣就不用花錢請護工，還能繼續(xù)控制爸的財產(chǎn)？」我點點頭，
為她的敏銳感到欣慰。過去幾天，林曉慧終于開始用理性的眼光看待她的家人，
而不是盲目地順從。岳母快步走過來，眼神狐疑?！改惆指銈冋f什么了？」
林曉慧直視母親的眼睛?！赴终f他累了，想休息?！乖滥该黠@不信，但也沒再追問。
我們?nèi)顺聊刈谧呃乳L椅上，各懷心思。天亮后，醫(yī)生來查房，
告訴我們岳父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但仍需在ICU觀察。大姐和大姐夫來換班，
我和林曉慧決定回家洗漱一下。走出醫(yī)院大門，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連續(xù)兩天的醫(yī)院蹲守讓我渾身酸痛，頭腦昏沉?！肝蚁冉o這位張律師打個電話?！?/p>
我說著撥通了岳父給的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傳來：「您好，
張正平律師事務(wù)所?！刮液唵握f明了情況，提到是林建國讓我聯(lián)系的。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林先生是我的老客戶?！箯埪蓭煹穆曇糇兊脟烂C，「關(guān)于他的財產(chǎn)安排，
我們確實有過多次溝通。你們方便今天來我事務(wù)所詳談嗎？」我們約定了下午三點見面。
掛斷電話，林曉慧憂心忡忡地看著我。「爸到底安排了什么？為什么要找律師？」我搖搖頭。
「不清楚，但肯定很重要。我們先回家休息一下，下午去見律師?！够氐郊?，
我沖了個熱水澡，試圖洗去身上的消毒水味和疲憊。林曉慧煮了兩碗面，我們沉默地吃著，
各自沉浸在思緒中。下午兩點半，我們按照地址找到了張正平律師的事務(wù)所。
位于市中心一棟老式寫字樓內(nèi)，裝修簡樸但專業(yè)。張律師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頭發(fā)花白，目光銳利。他請我們坐下，從檔案柜中取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
「林建國先生五年前就開始在我這里做財產(chǎn)規(guī)劃。」張律師開門見山，
「他當時就擔心自己的工傷賠償金和房產(chǎn)會被挪用?！沽謺曰鄣纳眢w微微前傾?！古灿?？
被誰？」張律師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評估該說多少?！噶窒壬嬖V我，
他妻子王鳳霞女士長期偏心兒子林曉軍，經(jīng)常用家庭共同財產(chǎn)為兒子還賭債。」「賭債？」
林曉慧驚呼，「曉軍不是開酒吧的嗎？」張律師搖搖頭。「根據(jù)林先生提供的資料，
林曉軍確實經(jīng)營著一家酒吧，但長期沉迷堵伯，欠下高額債務(wù)。
王女士多次用家庭存款為他還債，甚至抵押過房產(chǎn)?！刮腋械揭魂囇灐?/p>
小舅子竟然是個賭徒？難怪他那么關(guān)心岳父的保險賠償金。「那爸的存款和房產(chǎn)……」
林曉慧聲音顫抖。「三年前，林先生將名下的一套房產(chǎn)和工傷賠償金通過合法途徑做了保全。
」張律師取出一份文件，「這是公證過的委托書，在林先生喪失行為能力時，
由我作為代理人管理這些財產(chǎn)，用于支付他的醫(yī)療和生活費用?！刮医舆^文件仔細閱讀，
上面明確列出了岳父的財產(chǎn)：除了現(xiàn)在居住的那套單位房，
還有一套位于城西的120平米商品房，以及六十五萬存款。林曉慧雙手捂嘴，
眼淚無聲地流下?！杆詪屢恢闭f家里沒錢，是因為……」
「因為大部分錢和房產(chǎn)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到林先生個人名下，王女士無法隨意支配。」
張律師推了推眼鏡，「林先生很早就意識到需要保護自己的權(quán)益?！刮倚闹形逦峨s陳。
岳父看似沉默寡言，實則心思縝密，早就為今天做好了準備?！脯F(xiàn)在我們需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