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西沉，魅璃獨自立于極妖殿的玄晶平臺上。夜風拂過她的墨發(fā)，腰間的指甲吊墜輕輕碰撞，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自離開魔域森林，這兩天的經(jīng)歷讓她心神不寧。
他從煙羅口中得知她叫魅璃：“魅者惑人，璃者易碎，魅璃姑娘，可是不習慣我妖宮的床榻？"圣妖殿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銀發(fā)在月光下流轉著妖異的光澤。
"透透氣罷了。"魅璃頭也不回，眼眸凝視著遠處起伏的妖界山脈。
圣妖殿主踱步至她身側，目光落在她腰間的吊墜上："這飾物倒是別致。"
"喜歡？"魅璃偏過頭，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我可以幫你做一串，只要..."她突然湊近，"把你的指甲給我。"冰涼的手指輕輕劃過圣妖殿主的手背，"若下不去手，我?guī)湍惆我残小?
說完，她轉身離去，黑裙在月光下劃出凌厲的弧線："這夜色，殿下獨自欣賞罷。"
圣妖殿主摩挲著方才被觸碰的手背，銀眸中閃過一絲興味："用指甲做吊墜...有意思。"看著離去的背影，能與神界墟主混在一起，他派人去查，魔界卻查無此人，但她確實是魔族.......“真是太有意思了，日后.......應該就知了！”
翌日清晨。
魅璃推開雕花殿門，正好撞見在廊下探頭探腦的煙羅。
"恩、恩人！"煙羅慌忙轉身，鳥毛因緊張微微抖動，"您起得真早..."
"你在做什么？"
"我..."煙羅不好意思地抓抓臉，"從沒來過極妖殿，想好好看看..."她眼中閃著憧憬的光，"以前只能在妖市遠遠仰望..."
魅璃對這些輝煌殿宇毫無興趣。她帶著熟睡的白澤來到山下妖市，收斂了所有魔氣，魔紋掩去，如尋常女子般漫步在晨霧繚繞的街道上。
孩童的歡笑聲傳來，讓她想起那個叫她"仙女姐姐"的小女孩。心頭突然泛起一絲陌生的酸澀——這樣的天倫之樂，她從未體會過。
轉過街角，一位佝僂的老婆婆正抱著高高的草垛蹣跚而行。魅璃眼眸微瞇——是天馬族的老人，背后的羽翼已經(jīng)退化得只剩骨架。
"小心！"
就在草垛要傾倒的剎那，魅璃閃身上前，穩(wěn)穩(wěn)接住了沉重的草垛。
"多謝姑娘..."老婆婆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映出魅璃的面容。她突然怔住，干枯的手微微顫抖："你...你很像我的小女兒..."
魅璃正要離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能陪老婆子說說話嗎？"
那布滿皺紋的手拉住她的衣袖，觸感粗糙卻溫暖。鬼使神差地，魅璃跟著走進了簡陋的木屋。
"這是埋了三百年的青梅酒..."老婆婆顫巍巍地捧出一個陶罐，"本想等女兒回來喝的..."
酒香彌漫的屋內(nèi)，魅璃端起粗陶碗。琥珀色的酒液中，倒映著她微微晃動的眼眸。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思念，都融在這一碗陳釀里。
"好酒。"她輕聲道，喉間涌起一絲陌生的灼熱。
屋外，晨光穿透云層，為妖市鍍上一層金邊。而在不遠處的巷口，一道黑影正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陶碗中的青梅酒泛著琥珀色的光暈，裊裊酒香還繼續(xù)在簡陋的木屋里氤氳開來。天馬婆婆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撫摸著酒壇上斑駁的刻痕——那是三百年前，她女兒親手刻下的家紋。
"小丫頭最喜歡吃北山上的青梅。"老婆婆渾濁的眼中泛起溫柔的光彩，"每次摘果子回來，裙角都被露水打濕......"
魅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陶碗邊緣。老婆婆突然抬頭，枯瘦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姑娘是魔族吧？這雙被你遮掩的紫眼睛，老婆子年輕時在戰(zhàn)場上見過。"
白澤在魔淵里猛然驚醒，卻見魅璃依舊安然坐著。
"您...不怕我？"
"怕什么？"老婆婆笑著給她添酒，"當年救我性命的，就是個紫眼睛的魔將。"她望著窗外的晨光，"這世間哪分什么神魔，端看存著什么心。"
酒過三巡，老婆婆忽然問道："姑娘的父母......"
陶碗"叮"地碰在桌沿。魅璃紫眸中閃過一絲茫然，指甲吊墜無風自動。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魔域森林掙扎求生時，在啃噬巖壁攀爬懸崖時，她只記得要活下去，其他一無所知，只有她自己一人。
看著魅璃傷神的模樣，老婆婆眼神已經(jīng)讀懂了，這孩子命苦.......
"愛啊，就是明知道會疼，還是忍不住要牽掛。"老婆婆蒼老的聲音像穿過歲月的風，"就像這壇酒，明知等不到人，還是年年往山里添新梅子。"
她忽然握住魅璃冰涼的手："姑娘方才接住草垛時，眼神溫柔得很。你心里......"
"我只是順手。"魅璃生硬地打斷，卻見老人笑得更深了。
"那為何現(xiàn)在還坐著聽我絮叨？"老婆婆指向她腰間吊墜，"這些傷痕，都是為在乎的東西留下的吧？"
魅璃猛地站起身，陶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魔淵里白澤急得轉圈："主人別惱！這老太太......"
"天很晴。"老婆婆顫巍巍地走到窗前，陽光為她銀白的發(fā)絲鍍上金邊，"姑娘若見到我女兒，就說......"她頓了頓，笑著搖頭，"算了，她早輪回轉世啦。姑娘，老婆子孤身一人，你要是不嫌棄以后你就喊我一聲天馬婆婆吧，我好久沒聽到有人喊我了。"
“天馬婆婆?！摈攘÷暷剜?。
“誒！姑娘若是無事可以經(jīng)常來看望老婆子一眼，跟我說說話?！崩掀牌判δ樣?/p>
魅璃站在光影交界處，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待到了快日落了，心口中的天劫之力不再灼痛——那里泛起一絲陌生的暖意，像是冰封的深淵照進了第一縷陽光。
"謝謝您的酒。"她輕輕放下幾枚妖幣，轉身時聽見老人最后的低語：
"魔族小姑娘，你以后一定會有很多人愛你呢！"
踏出木屋的剎那，巷口的黑影倏然消失。魅璃撫摸著腰間的指甲吊墜，第一次沒有為過往的傷痛感到憤怒。
白澤疑惑地發(fā)現(xiàn)，主人向來冷冽的魔息，此刻竟帶著青梅酒的芬芳。那老婆婆不簡單！白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