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鋒按照約定的時間,走進了霞飛路那家“知新書局”。
店里的伙計還是那個穿著灰色布衫的年輕人,他正在用雞毛撣子清理著書架上的灰塵,動作不緊不慢。
看到陳鋒進來,他停下動作,從柜臺下拿起一本包著牛皮紙書皮的《茶花女》。
“先生,您要的書到了?!?/p>
“麻煩了?!标愪h接過書,指尖能感覺到書頁里夾著一個薄而硬的信封。
“先生客氣?!被镉嫷吐曊f了一句,“這本書有些年頭了,里面的插畫很精美,您回去可以仔細看看?!?/p>
這是暗號。
意味著里面的東西很重要,需要立刻處理。
陳鋒點點頭,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書局。
回到公寓,他拉上所有的窗簾,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一盞臺燈亮著,在桌面上投下一圈孤獨的光暈。
他撕開牛皮紙,抽出那本舊書,翻到中間,取出了那個密封的信封。
信封很厚,沒有署名。
陳鋒用裁紙刀小心地劃開封口,從里面倒出的不是信紙,而是一疊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檔案,和幾張照片。
檔案的第一頁,是一張黑白半身照。
照片上的男人約莫四十多歲,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戴著金絲眼鏡,面相斯文,甚至帶著幾分儒商的氣質。
照片下面,是他的名字。
王逆濤。
公開身份:上海商會副會長,華通紗廠董事長。
陳鋒翻開了第二頁。
這一頁開始,再沒有任何溫情脈脈的偽裝,只有一行行冰冷、血腥的記錄。
【罪證一: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日,王逆濤通過其紗廠與日軍的貿易關系,向日軍駐滬特務機關‘梅機關’,提供了閘北地區(qū)中國守軍三個營的詳細布防圖?!?/p>
【結果:八月二十二日凌晨,守軍第十八師五十二團二營、三營,及補充一營,在換防時遭遇日軍炮火精準覆蓋,傷亡超過七成。二營營長張敬亭殉國?!?/p>
陳鋒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仿佛能看到那片陣地在黎明前被火光撕碎的模樣,聽到那些年輕士兵在睡夢中被炸成碎片的慘叫。
他繼續(xù)往下看。
【罪證二:一九三七年九月,利用其商會副會長的身份,截留一批由海外華僑捐贈,本應送往十九路軍野戰(zhàn)醫(yī)院的藥品,共計磺胺粉二十公斤,嗎啡一百支?!?/p>
【結果:該批藥品后被王逆濤以三倍價格,倒賣給日軍軍需處。據(jù)我方潛伏在醫(yī)院的同志回報,因藥品未能及時送達,當月至少有兩百名重傷員因傷口感染惡化而死。】
陳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檔案的紙頁捏出了褶皺。
他自己就曾用磺胺粉救過張瑞山一營的弟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缺少抗生素的年代,這二十公斤磺胺粉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藥品。
那是兩百多條本可以活下來的命。
檔案一頁頁翻過,上面的罪行罄竹難書。
從出賣情報,到走私違禁品,再到替日本人搜刮民脂民膏,每一筆交易的背后,都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
而這個男人,用同胞的尸骨,為自己堆砌起了一座金山。
檔案的最后,是王逆濤公館的詳細情報。
地址位于法租界西區(qū)的白賽仲路,一座占地極廣的獨立花園洋房。
公館的平面圖被手繪得清清楚楚,哪里是主樓,哪里是傭人房,哪里是車庫,甚至連圍墻的高度、電網(wǎng)的布置、護院家丁的巡邏路線和換班時間,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公館內常駐護院十二人,分兩班巡邏,皆配有槍支。”
“養(yǎng)有德國黑背狼犬四條,夜間散放于花園內。”
“主臥位于二樓朝南,窗戶裝有鐵欄。臥室內有一座德制保險柜,據(jù)其親信酒后透露,內藏金條、美金及重要文件?!?/p>
情報的末尾,還有一條最新的動態(tài)。
【目標將于三天后,在公館內為其日本主子,海軍陸戰(zhàn)隊少佐松本龍一,舉辦生日宴會。屆時,法租界內的多名日偽漢奸頭目將會出席?!?/p>
陳鋒合上了檔案。
他將那疊紙放在桌面上,用手掌輕輕撫平剛才被自己捏出的褶皺。
整個房間里,死一般寂靜。
他沒有憤怒地咆哮,也沒有激動地發(fā)抖。
他的內心,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但潭底,是洶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殺意。
他不是法官,無權審判。
但這份檔案,就是判決書。
他也不是劊子手,不以殺人為樂。
但面對這種豬狗不如的國賊,他很樂意親手送他上路。
楚云飛給他這份名單,用意再明顯不過。
這既是考驗,也是投名狀。
考驗他是否有能力,有膽魄,去啃下這塊最硬的骨頭。
一旦成功,他將徹底獲得組織的信任,同時,也解決了眼下最棘手的資金問題。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
陳鋒站起身,走到窗邊,撥開窗簾的一角。
樓下的街道車水馬龍,一派虛假的繁華。
那些穿著旗袍的女人,開著汽車的洋人,他們不會知道,就在這片歌舞升平的孤島之上,有多少罪惡正在滋生。
也不會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為了守護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而流血犧牲。
陳鋒放下了窗簾。
他回到桌邊,將王逆濤公館的平面圖鋪開,目光在上面一寸寸地掃過。
大腦,如同最高效的計算機,開始飛速運轉。
“護院十二人,持槍……威脅等級,低。”
“狼犬四條,夜間散放……威脅等級,中。需要無聲解決?!?/p>
“電網(wǎng),警報器……威脅等級,高。必須在不觸發(fā)警報的前提下,使其失效?!?/p>
“德制保險柜……威脅等級,未知。但對我來說,不是問題。”
他的手指,在平面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了主樓后方,一處緊挨著廚房的雜物間。
這里是監(jiān)控的死角,也是巡邏路線的交匯點,停留時間最短。
一個初步的滲透方案,在他腦中成型。
他閉上眼。
熟悉的淡藍色光幕,在意識中展開。
【跨時空軍火庫】
【采購資金:18.52克黃金】
【時空倉庫:10/100立方米】
【定點投放:范圍10公里】
陳鋒的意念,直接略過了那些琳瑯滿目的槍支彈藥。
對付王逆濤這種藏在龜殼里的目標,槍,是最低效的武器。
他需要的是更專業(yè),更具科技代差的工具。
他的意識在商城列表中飛速滑動,一個個分類被他打開又關上。
【個人防護】……跳過。
【常規(guī)武器】……跳過。
【工程器械】……跳過。
終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分類。
【特種滲透裝備】
列表展開。
一瞬間,無數(shù)只存在于21世紀特種部隊裝備清單里的物品,呈現(xiàn)在他眼前。
【軍用級四目全景夜視儀(GPNVG-18)】 【效果:提供270度超廣角視野,在無光環(huán)境下視物如同白晝,自帶熱成像模式?!?【價格:1.5克黃金】
陳鋒的目光在這件裝備上停留了一秒。
有了它,黑夜將不再是阻礙,而是他最好的偽裝。
他繼續(xù)往下看。
【高精度電磁脈沖干擾器(EMP-Pistol)】 【效果:手槍形態(tài),有效范圍三十米。可瞬間釋放高強度電磁脈沖,癱瘓指定區(qū)域內所有電子設備,包括電網(wǎng)、監(jiān)控、警報器、無線電。持續(xù)時間:60秒?!?【價格:3克黃金】
就是它了。
這件裝備,簡直是為這次行動量身定做。
有了它,王逆濤重金打造的安保系統(tǒng),在自己面前就形同虛設。
他的目光繼續(xù)搜索。
很快,他又找到了幾件關鍵的輔助工具。
【超聲波驅狗器(軍用版)】 【效果:發(fā)射人耳無法聽見的高頻聲波,可令犬類生物產(chǎn)生極度不適感,主動逃離。有效范圍:五十米。】 【價格:0.5克黃金】
【高扭矩電子靜音開鎖器】 【效果:可無聲破解市面上99%的機械鎖芯?!?【價格:0.2克黃金】
【壁虎攀爬手套/靴】 【效果:利用范德華力原理,可吸附于光滑墻面,實現(xiàn)垂直攀爬?!?【價格:1克黃金】
……
陳鋒將這些東西一一加入購物車。
總計花費6.2克黃金。
這是一筆不小的投入,幾乎花掉了他三分之一的庫存。
但只要能打開王逆濤的保險柜,這一切都將百倍千倍地賺回來。
他的目標很明確。
第一,拿走王逆濤所有的不義之財,充作抗日的經(jīng)費。
第二,拿到他保險柜里,那些他與日本人交易的賬本、信件等鐵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要讓這個國賊,死得明明白白,死得身敗名裂,死得讓所有想當漢奸的人,都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看著購物車里那幾件散發(fā)著幽藍色光芒的未來裝備,冰冷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森然的笑意。
“王逆濤……”
他輕聲念出這個名字,仿佛在宣告一場早已注定的審判。
“你的生日宴,我來給你送一份大禮?!?/p>
他毫不猶豫地在意識中,按下了【購買】的按鈕。
【黃金-6.2克,購買成功?!?【物品已存入時空倉庫,請隨時取用?!?/p>
做完這一切,陳鋒將桌上的檔案和地圖重新收好,放回信封,然后點燃一根火柴,將整個信封燒成了灰燼,沖入下水道。
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日歷。
距離王逆濤的生日宴,還有兩天。
足夠了。
他需要利用這兩天時間,對目標進行一次實地勘察,將所有的變量,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陳鋒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一頂禮帽和一件深色的風衣。
穿戴整齊后,他對著鏡子,將自己調整成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商人的模樣。
然后,他推開門,融入了法租界繁華的夜色之中。
一場來自21世紀的降維打擊式獵殺,即將拉開序幕。
而獵物,對此一無所知。
此刻的王逆濤,正在他的公館里,愜意地搖晃著杯中的紅酒,與他身邊的松本龍一少佐談笑風生。
“松本君,請放心?!蓖跄鏉~媚地笑道,“三天后的宴會,我一定為您辦得風風光光,讓整個上海灘都知道,誰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p>
松本龍一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桑,你的忠心,帝國是看在眼里的?!?/p>
“為帝國效勞,是我畢生的榮幸!”
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在奢華的客廳里回蕩。
他們都不知道,一個幽靈,已經(jīng)將目光鎖定在了這里。
……
深夜,楚云飛在安全屋里,收到了來自下線的報告。
“東西送到了,‘林先生’已經(jīng)收下?!?/p>
“他有什么反應?”楚云飛問。
“沒有任何反應,和平時一樣,拿了書就走了?!?/p>
楚云飛沉默了。
沒有任何反應,本身就是一種最強烈的反應。
這說明,對方看懂了他的意圖,并且,有信心接下這個任務。
“老趙,”楚云飛對身邊的行動隊長說,“讓外圍的同志們都打起精神?!?/p>
“這幾天,給我盯緊白賽仲路的那棟宅子。”
“是?!崩馅w有些疑惑,“先生,我們這是……?”
楚云飛走到窗邊,看著漆黑的夜空,緩緩說道。
“我總感覺,要出大事了。”
老趙不解地問:“我們不出手嗎?組織上不是一直想除掉王逆濤這個毒瘤?”
“不?!背骑w搖了搖頭,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復雜的光芒,既有期待,又有擔憂。
“我們出手,最多是殺了他,還會打草驚蛇?!?/p>
“我想看看,我們的這位‘海外客’朋友,會用什么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p>
“我更想知道,”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興奮。
“神仙,是怎么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