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來得格外早,九點(diǎn)剛過,老街就已經(jīng)靜得只剩下風(fēng)聲。沈硯青鎖了鋪?zhàn)娱T,卻沒立刻回家,轉(zhuǎn)身又從后門溜了進(jìn)去。工作臺的抽屜里,藏著他今天剛修好的那塊表 —— 蘇妄送他的第一塊表,塑料外殼早就泛黃,卻是他藏了三年的寶貝。
鋪?zhàn)永镏涣袅吮K小夜燈,暖黃的光打在一排排鐘表上,指針走動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沈硯青把表拿出來,用絨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指尖撫過表背上歪歪扭扭的刻字,那是蘇妄當(dāng)年用美工刀刻的 “青”,邊緣還帶著毛刺。
突然,鼻尖傳來一絲焦糊味。
他愣了愣,以為是隔壁餐館飄來的油煙,可那味道越來越濃,還夾雜著嗆人的煙味。沈硯青猛地抬頭,看見后墻的電線插座處冒出了火星,橘紅色的火苗正順著墻縫往上竄!
“不好!” 他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去摸滅火器,可剛跑到墻角就發(fā)現(xiàn),滅火器早就過期了,指針卡在紅色區(qū)域紋絲不動。
濃煙越來越大,嗆得他直咳嗽。沈硯青轉(zhuǎn)身想往外跑,目光卻落在工作臺的舊表上 —— 那是蘇妄留在這世上最鮮活的痕跡,是他們少年時全部的念想。
“不能丟!” 他咬著牙,抓起桌上的濕抹布捂住口鼻,沖回工作臺?;鹈缫呀?jīng)舔上了窗簾,布料燃燒的噼啪聲刺得人耳膜疼,熱浪撲面而來,燙得他皮膚發(fā)疼。
他一把將舊表塞進(jìn)懷里,用外套緊緊裹住,轉(zhuǎn)身往門口沖??蓾鉄熞呀?jīng)擋住了視線,他剛跑兩步就被倒下的貨架絆倒,額頭重重磕在柜角上,眼前瞬間發(fā)黑。
“咳咳……” 沈硯青掙扎著想爬起來,濃煙嗆得他肺都像要炸開,懷里的表卻被他死死按住,生怕磕壞一點(diǎn)。模糊中,他好像看見玻璃門被撞開,一道熟悉的身影沖了進(jìn)來。
“硯青!”
是蘇妄的聲音!沈硯青想應(yīng)聲,喉嚨卻被濃煙堵住,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響。他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熟悉的雪松香氣混著煙火味鉆進(jìn)鼻腔,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別怕,我來了?!?蘇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劇烈的喘息和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把沈硯青護(hù)在懷里,用自己的外套蓋住他的頭,一步步往外沖。
穿過火場的瞬間,沈硯青感覺后背被熱浪灼得生疼,可懷里的表卻始終冰涼。直到被放在鋪外的空地上,新鮮空氣涌入喉嚨,他才猛地咳嗽起來,眼淚和鼻涕一起往下流。
“表…… 表沒事吧?” 他抓著蘇妄的胳膊,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第一反應(yīng)竟是懷里的表。
蘇妄看著他額頭的傷口和被煙灰熏黑的臉,眼眶瞬間紅了。他一把抱住沈硯青,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進(jìn)骨血里:“傻子!你差點(diǎn)燒死在里面!還管什么表!” 他的聲音在發(fā)抖,帶著后怕和憤怒,還有藏不住的心疼。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紅藍(lán)交替的燈光照亮了兩人相擁的身影。沈硯青靠在蘇妄懷里,聽著他劇烈的心跳,突然覺得額頭的傷口好像不疼了。他抬手回抱住蘇妄,把臉埋在他沾滿煙灰的風(fēng)衣里,低聲說:“這是你送我的…… 不能丟。”
火被撲滅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沈硯青的鋪?zhàn)訜弥皇0朊鎵?,可他懷里的舊表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連劃痕都沒多一道。蘇妄抱著他坐在救護(hù)車旁,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擦他額頭的傷口,動作輕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疼嗎?” 蘇妄的聲音低啞,指尖在他傷口邊緣徘徊。
沈硯青搖搖頭,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你怎么來了?”
“我……” 蘇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不放心你,想來看看,就看到鋪?zhàn)又鹆?。?/p>
其實(shí)他根本沒走,就坐在街角的車?yán)?,看著鋪?zhàn)拥臒艄庖稽c(diǎn)點(diǎn)熄滅,想等他出來說句晚安。沈硯青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抬手握住蘇妄的手腕,那里的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以后別一個人扛著了,好不好?”
蘇妄的指尖猛地一顫,沒說話,只是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