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咖啡館里，爵士樂輕輕流淌。蘇晚攪著杯子里的拿鐵，聽陳陽講他最近做的一個老建筑改造項目。
“……那個閣樓的天窗特別美，下午三點的陽光照進(jìn)來，像灑了一地金粉。”陳陽笑著說，“我當(dāng)時就想，如果你在那畫畫，肯定很有感覺。”
蘇晚笑了笑：“聽起來確實不錯。”
“等項目結(jié)束，我?guī)闳タ纯?？”陳陽看著她，眼神里有她熟悉的溫柔，“阿姨也說，讓你別總悶在出租屋里，多出去走走?！?/p>
提到母親，蘇晚心里暖了暖。“好啊，”她點頭，“正好最近畫稿改得頭大，換個環(huán)境說不定有靈感?！?/p>
陳陽的笑容更深了些，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速寫本：“對了，上次你說喜歡老鋼筆，我在舊貨市場淘到一支，你看看合不合用?！?/p>
本子里夾著一支銀色鋼筆，筆身有些磨損，卻擦得锃亮。蘇晚拿起來握了握，重量剛好，筆尖圓潤，一看就知道是用過很多年的老物件。“謝謝你，我很喜歡?！?/p>
“喜歡就好?！标愱柨粗杂种?，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只是低頭喝了口咖啡。
蘇晚知道他想說什么。從高中時起，陳陽就一直陪在她身邊，父親出事后，他更是跑前跑后地幫忙，母親不止一次跟她說：“陽陽是個好孩子，對你是真心的?！笨伤睦锴宄@份感激，終究變不成心動。
正想著，手機(jī)響了，是陸則衍的助理發(fā)來的消息：“蘇小姐，陸總讓我提醒您，發(fā)布會的禮服已經(jīng)送到您樓下的收發(fā)室了?！?/p>
蘇晚愣住了。禮服？她根本沒說過需要禮服。
“怎么了？”陳陽看出她的異樣。
“沒什么，”蘇晚收起手機(jī)，“工作上的事?！彼幌朐陉愱柮媲疤彡憚t衍，怕他多想。
告別陳陽后，蘇晚去收發(fā)室取了快遞。打開一看，是件淡藍(lán)色的長裙，面料是細(xì)膩的真絲，領(lǐng)口繡著細(xì)碎的星芒圖案，和她畫里的星空莫名呼應(yīng)。標(biāo)簽上的價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夠她付三個月的房租。
她立刻給陸則衍發(fā)消息：“禮服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很快收到回復(fù)：“發(fā)布會的嘉賓禮服都是統(tǒng)一定制的，你是項目主創(chuàng)，必須穿。算公司報銷。”
又是這樣，用“工作”當(dāng)借口，讓她無法拒絕。蘇晚看著鏡子里穿著長裙的自己，裙擺垂在地上，像一片流動的星空。她很少穿這么正式的衣服，感覺有點陌生，又有點微妙的期待。
周一去盛遠(yuǎn)科技交最終畫稿時，蘇晚在走廊里遇到了陸則衍的母親，趙蘭。
女人穿著香奈兒套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地上下打量著她，像在評估一件商品。“你就是蘇晚？”
“是的，趙女士?！碧K晚握緊手里的話筒，保持著禮貌。
“則衍跟我說了你的事，”趙蘭的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能做到現(xiàn)在不容易?！彼D了頓，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這是五十萬，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你就從盛遠(yuǎn)消失，別再糾纏則衍。”
蘇晚的臉?biāo)查g白了。她看著那張支票，像看著一記響亮的耳光?！摆w女士，我和陸總是合作關(guān)系，不是你想的那樣?！?/p>
“合作？”趙蘭冷笑一聲，“一個小插畫師，能讓則衍親自給你送禮服、安排病房？蘇小姐，人貴有自知之明，有些圈子，不是你靠這些手段就能擠進(jìn)來的?！?/p>
“我沒有！”蘇晚的聲音忍不住發(fā)抖，“我靠自己的畫賺錢，光明正大！”
“畫？”趙蘭瞥了眼她手里的畫筒，“你的畫能值多少錢？夠買則衍一件襯衫嗎？”
這時，陸則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媽，你在干什么？”
趙蘭轉(zhuǎn)過身，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則衍，我就是跟蘇小姐聊聊天，問問畫稿的事?！?/p>
陸則衍沒看她，徑直走到蘇晚面前，看到她泛紅的眼眶，眉頭瞬間皺緊：“她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蘇晚低下頭，不想把事情鬧大。
陸則衍卻看向趙蘭，語氣冷得像冰：“我的事，不用你管?！?/p>
趙蘭的臉色變了：“則衍！我是你媽！”
“那就請你像個母親一樣，尊重我的選擇。”陸則衍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蘇小姐是盛遠(yuǎn)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請你道歉?！?/p>
趙蘭氣得渾身發(fā)抖，最終卻只是狠狠瞪了蘇晚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陸則衍看著蘇晚，眼神里有歉意：“抱歉，我媽她……”
“沒關(guān)系?！碧K晚搖搖頭，把畫稿遞給他，“畫稿沒問題了，發(fā)布會見?！彼D(zhuǎn)身想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很燙，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皠e往心里去，”他說，“她的話，不算數(shù)。”
蘇晚抬起頭，撞進(jìn)他的眼睛里。那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星云中的暗物質(zhì)，深沉而洶涌。她突然想問，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位置？是合作伙伴，是朋友，還是……別的什么？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有些問題，她怕聽到答案。
發(fā)布會當(dāng)天，蘇晚穿著那件淡藍(lán)色長裙，站在會場入口時，緊張得手心冒汗。陳陽發(fā)來消息：“加油，我在電視機(jī)前看直播。”母親也發(fā)來視頻，笑著說：“我家晚晚真漂亮。”
深吸一口氣，她走進(jìn)會場。陸則衍站在舞臺側(cè)方，穿著黑色西裝，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亮?！昂芷?。”他低聲說。
蘇晚的臉?biāo)查g紅了，剛想說什么，沈曼琪走了過來，挽住陸則衍的胳膊，笑著對蘇晚說：“蘇小姐今天真驚艷，看來則衍的眼光不錯。”
她的語氣親昵，像在宣示主權(quán)。蘇晚沒接話，只是朝他們點了點頭，走到觀眾席的角落坐下。
發(fā)布會開始了，聚光燈打在陸則衍身上，他站在舞臺中央，從容自信地介紹著新產(chǎn)品。當(dāng)背景屏亮起她的星空插畫，那條熒光弧線在暗場中綻放時，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蘇晚看著舞臺上的他，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不止是臺下和臺上那么簡單。他是萬眾矚目的科技新貴，而她只是個小插畫師，中間隔著階層、背景、還有趙蘭的警告和沈曼琪的敵意。
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陸則衍在慶功宴上找到了她?！霸趺炊阍谶@里？”
“有點吵。”蘇晚看著窗外的夜景，“恭喜你，發(fā)布會很成功?！?/p>
“也有你的功勞?！彼f給她一杯香檳，“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休息幾天，然后接新的稿子?！碧K晚笑了笑，“我這種小透明，可不能像你一樣停下來?！?/p>
他看著她，突然說：“盛遠(yuǎn)想跟你簽長期合作，做我們的專屬插畫師，你愿意嗎？”
蘇晚愣住了。長期合作？這意味著穩(wěn)定的收入，意味著母親的醫(yī)藥費(fèi)有了著落，意味著……她可以經(jīng)常見到他。
可趙蘭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人貴有自知之明。”
她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喜歡自由創(chuàng)作?！?/p>
陸則衍的眼神暗了暗，卻沒勉強(qiáng)：“好，尊重你的選擇。”
那天晚上，蘇晚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手里捏著陳陽送的那支老鋼筆。她知道，自己拒絕的不僅是一份工作，還有靠近他的可能。有些距離，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