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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沈清寧緊抓著車門把手,另一只手按在隨身攜帶的藥箱上。車窗外,夜色如墨,只有車燈照亮前方一小段泥濘的路。

"還有半小時就到農(nóng)場醫(yī)院。"駕駛座上的年輕士兵小陳說道,"周團長,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后排的周淮安搖了搖頭,臉色在儀表盤微光下顯得格外蒼白。自從上車后他就一言不發(fā),右手始終按在左腹舊傷處。沈清寧知道他在忍痛,但眼下她滿腦子都是父親病危的消息和那張神秘的平反申請書。

1965年的申請,那時候她才剛進醫(yī)學院,根本不認識周淮安。為什么會有她的指???為什么周淮安會關注一個普通藥材主管的案件?

"小心!"周淮安突然厲喝。

前方山路中央赫然橫著一棵倒下的大樹。小陳猛踩剎車,吉普車打滑著停下,差一點就撞上樹干。沈清寧因慣性向前沖去,被周淮安一把拽回。

"不對..."周淮安瞇起眼睛,"今晚沒風沒雨,樹怎么會倒?"

話音未落,槍聲驟響。駕駛窗玻璃應聲而碎,小陳悶哼一聲,肩膀綻開一朵血花。

"趴下!"周淮安一把按下沈清寧的頭,同時從腰間掏出手槍。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哪有半點病人的遲緩?

又是幾聲槍響,子彈打在車門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沈清寧蜷縮在座位下,聽見周淮安冷靜地對小陳說:"九點鐘方向,兩人。你左我右。"

"是!"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爆發(fā)。沈清寧抬頭,看見周淮安半個身子探出車窗,持槍的手臂穩(wěn)如磐石。夜色中,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解決一個。"小陳咬牙按住流血的肩膀,"另一個躲到石頭后面了。"

周淮安沒有回答,突然推開車門滾了出去。沈清寧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個平日連走路都需要攙扶的男人,此刻矯健得像頭獵豹。他借著車身掩護,幾個翻滾就接近了那塊巖石。

"周淮安!"沈清寧忍不住喊出聲,生怕下一秒就聽見他的慘叫。

寂靜。然后是一聲槍響,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清寧,出來!"周淮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沈清寧顫抖著爬出車子,看見周淮安站在巖石旁,腳下倒著一個穿黑衣的男人。月光下,他持槍的姿勢凌厲如刀,哪還有半分病態(tài)?

"是埋伏。"周淮安踢了踢地上的尸體,"專業(yè)殺手,不是普通劫匪。"

沈清寧的醫(yī)學本能讓她立刻蹲下檢查殺手脈搏——已經(jīng)沒了。她抬頭看向周淮安,發(fā)現(xiàn)他嘴角有一絲血跡。

"你受傷了?"

"舊傷。"周淮安抹去血跡,轉向小陳,"能開車嗎?"

小陳點點頭,盡管臉色已經(jīng)發(fā)白。周淮安和沈清寧合力將樹干移開,重新上路后,車內(nèi)的氣氛更加凝重。

"他們是誰?"沈清寧小聲問。

周淮安的目光掃過后視鏡:"不想讓你父親開口的人。"

這句話像冰塊滑進沈清寧的脊背。父親知道什么,值得有人冒險截殺他們?

農(nóng)場醫(yī)院是一棟灰撲撲的二層小樓,燈光昏暗。他們剛進門,一個穿白大褂的瘦高男人就迎了上來。

"是沈志遠的家屬?"醫(yī)生推了推眼鏡,"我是劉醫(yī)生。病人情況不太樂觀,急性肝衰竭,可能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加上..."

"在哪里?"沈清寧打斷他。

"二樓盡頭。但他現(xiàn)在昏迷——"

沈清寧已經(jīng)沖上樓梯。推開病房門,她幾乎認不出床上那個形銷骨立的老者是她記憶中儒雅的父親。沈志遠面色蠟黃,呼吸微弱,手臂上滿是針眼和淤青。

"爸..."她輕輕握住父親枯枝般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周淮安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對劉醫(yī)生說:"把所有病歷和用藥記錄拿來?,F(xiàn)在。"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劉醫(yī)生匆匆離去。沈清寧已經(jīng)開始檢查父親的瞳孔和脈搏,同時快速掃視病房——簡陋但整潔,輸液瓶上的標簽顯示是葡萄糖和維生素。

"表面看是肝衰竭,但癥狀有些奇怪..."她喃喃自語。

周淮安走到床邊,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本子,迅速記錄著什么。沈清寧注意到那是父親的用藥記錄。

"你懷疑有人下毒?"她低聲問。

周淮安沒有直接回答:"你父親是7·12案的關鍵證人。如果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他關于李衛(wèi)國的事。"

劉醫(yī)生拿著病歷回來時,沈清寧仔細檢查了每一頁記錄。表面上看,父親的病情發(fā)展符合肝病特征,但有些指標異常得不像自然病程...

"我們需要抽血做毒理檢測。"她對周淮安說。

周淮安點點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手帕上。沈清寧這才注意到他臉色已經(jīng)灰敗如紙,顯然剛才的戰(zhàn)斗和長途顛簸耗盡了所剩無幾的體力。

"你必須休息。"她強硬地說,"隔壁有空病房。"

出乎意料,周淮安沒有反駁,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兩小時后來叫我。無論你父親情況如何變化。"

沈清寧點點頭,目送他拖著步子離開。轉身時,她發(fā)現(xiàn)劉醫(yī)生正盯著周淮安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那位...是周淮安團長?"劉醫(yī)生問。

"是的。怎么了?"

劉醫(yī)生搖搖頭:"沒什么。只是聽說他病得很重,沒想到..."他的目光落在沈清寧的婚戒上,"你們是夫妻?"

沈清寧沒有回答,專心調(diào)整父親的輸液速度。劉醫(yī)生識趣地離開了。

凌晨三點,父親的情況突然惡化。沈清寧正在給他注射強心劑時,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以為是周淮安,抬頭卻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陌生女人。

"我是夜班張護士。"女人快步走到床邊,"劉醫(yī)生讓我來幫忙。"

沈清寧剛想道謝,突然注意到張護士戴手套的方式很特別——只有準備接觸高危傳染病的醫(yī)生才會那樣反折袖口。而且她的"手套"在燈光下泛著奇怪的光澤...

"等一下!"沈清寧猛地抓住張護士的手腕,"這是什么?"

張護士臉色驟變,猛地抽回手。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沈清寧看清了她手上根本不是醫(yī)用橡膠手套,而是一層近乎透明的薄膜——某種滲透性毒物載體!

"你干什么?!"張護士厲聲喝道,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

沈清寧來不及思考,抓起托盤上的手術剪就刺向對方手臂。張護士吃痛松手,一個小玻璃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無色液體立刻腐蝕了地板,冒出刺鼻白煙。

"來人?。∮写炭?!"沈清寧大喊,同時用身體擋在父親床前。

張護士眼中兇光一閃,從腰間拔出一把薄如柳葉的小刀。就在她撲上來的瞬間,病房門被猛地踹開,一聲槍響震耳欲聾。張護士踉蹌著倒下,胸口綻開一朵血花。

門口,周淮安持槍而立,臉色慘白如鬼,槍口還冒著青煙。他劇烈喘息著,似乎這一槍耗盡了全部力氣。

"清寧...沒事?"他艱難地問道。

沈清寧點點頭,剛要說話,卻見周淮安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她沖上前扶住他,觸手一片滾燙——他正在發(fā)高燒!

農(nóng)場醫(yī)院條件有限,沈清寧只能將周淮安安置在隔壁病房,給他注射抗生素和退燒劑。當她解開他的軍裝準備檢查傷口時,一個縫在內(nèi)衣口袋里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張泛黃的學生證,上面赫然是她十八歲時的照片!

沈清寧的手劇烈顫抖起來。這張學生證是她大二時丟失的,怎么會...她翻到背面,發(fā)現(xiàn)原本的學校公章處被一個奇怪的符號取代——像是某種部隊番號。

"周團長又受傷了?"一個年長的護士推著藥車進來,看到昏迷的周淮安,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每次執(zhí)行秘密任務回來都這樣。上次更嚴重,子彈離心臟就差兩厘米..."

沈清寧猛地抬頭:"秘密任務?"

護士意識到說漏了嘴,匆匆換了輸液瓶就離開了。沈清寧坐在兩張病床之間,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思緒如麻。周淮安到底是誰?一個病弱的軍官,還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特工?他為什么會有她丟失多年的學生證?又為什么要調(diào)查她父親的案子?

天亮時分,父親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周淮安的高燒也退了。沈清寧正在寫病歷,突然聽見走廊上一陣騷動。她警覺地起身,看見張明遠帶著兩個軍人走了進來。

"沈醫(yī)生,聽說你們遇襲了?"張明遠一臉關切,"組織上派我來給周團長檢查傷勢。"

沈清寧擋在病房門前:"周團長需要休息。檢查可以等——"

"這是命令,沈醫(yī)生。"張明遠亮出一份文件,"鑒于襲擊事件,上級決定加強周團長的安保。首先確保他的健康狀況。"

沈清寧不得不讓開。張明遠進入病房,示意兩名軍人守在門口。透過玻璃窗,沈清寧看見他取出聽診器檢查周淮安的胸口,然后從醫(yī)藥箱里拿出一支預先裝好的注射器。

"這是什么藥?"她沖進病房問道。

"特效抗生素。"張明遠推了推眼鏡,"周團長的感染情況特殊..."

沈清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讓我看看處方。"

張明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是軍區(qū)特批的,你無權——"

"我是他的妻子和主治醫(yī)生。"沈清寧寸步不讓,"要么出示處方,要么我親自化驗這支藥!"

病房里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就在這時,床上的周淮安突然睜開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了張明遠腰間的手槍,抵住了他的下巴。

"說。"周淮安的聲音冷得像冰,"誰派你來的?"

沈清寧倒吸一口冷氣。周淮安的動作快得不像人類,哪還有半點病人的樣子?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持槍的手穩(wěn)如磐石,與平日判若兩人。

"周、周團長,您誤會了..."張明遠汗如雨下,"我是來幫您的..."

"這支針里是什么?"周淮安用槍管挑起那支注射器,"氯化鉀?還是空氣針?"

沈清寧心頭一震——這兩種東西都能在短時間內(nèi)致命,且死后難以檢測。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張明遠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周淮安突然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子彈擦著張明遠的耳朵打在墻上。這一槍像是徹底擊垮了對方的心理防線。

"是王主任!"張明遠尖叫,"他怕沈志遠醒來指證他!那支針只是鎮(zhèn)靜劑,真的!"

"王主任?"周淮安瞇起眼睛,"軍區(qū)后勤部王振國?"

張明遠點點頭,幾乎要哭出來:"他說...說如果沈志遠死了,就沒人知道7·12案的真相了..."

周淮安的表情變得異??膳拢?你們對我妻子下過手嗎?"

沈清寧心頭一震——這是周淮安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稱她為"妻子"而非"愛人"或"沈醫(yī)生"。

"沒有!我發(fā)誓!"張明遠瘋狂搖頭,"我們只是監(jiān)視她,想通過她找到您收集的證據(jù)..."

周淮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持槍的手微微發(fā)抖,但眼神依然凌厲:"證據(jù)在哪?"

"在...在軍區(qū)檔案室密柜,但鑰匙只有王主任有..."

周淮安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緩緩放下槍。兩名軍人立刻上前控制住張明遠。

"押送軍區(qū)保衛(wèi)處。"周淮安喘著氣說,"就說他企圖謀殺現(xiàn)役軍官。"

當病房再次安靜下來,周淮安癱倒在床上,面色灰敗。沈清寧連忙檢查他的脈搏——又快又弱,體溫再次升高。

"為什么要裝?。?她直接問道,同時給他注射鎮(zhèn)靜劑。

周淮安虛弱地笑了笑:"不是...完全裝的。"他指了指腹部的舊傷,"這里...確實有彈片...取不出來..."

"但你可以表現(xiàn)得比實際更嚴重。"

"嗯..."周淮安閉上眼睛,"讓人...放松警惕..."

沈清寧握住他的手:"那張學生證呢?你從哪得到的?"

周淮安沒有回答,似乎已經(jīng)陷入昏睡。沈清寧輕輕嘆了口氣,替他掖好被角。轉身時,她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放著一張對折的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句話:"證據(jù)在此。若我回不來,交給趙建國。"

趙建國?那不是趙院長的全名嗎?沈清寧的心跳加速。周淮安是什么時候寫下這張紙條的?他預料到了這一切?

窗外,朝陽已經(jīng)升起。沈清寧站在兩間病房之間,突然明白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謎團的中心。而唯一能給她答案的男人,此刻正發(fā)著高燒,生死未卜。


更新時間:2025-08-08 06:1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