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柳府下人們?nèi)諒?fù)一日的鄙夷和刻薄中，如同結(jié)了冰的河水，緩慢而凝滯地流淌。蘇硯依舊是那個蘇硯，穿著最破舊的夾襖，吃著最粗糙的飯食，干著最臟最累的活計。在正廳，他永遠是那個低著頭、縮著肩膀、被呵斥也不敢抬眼的透明人；在后院，他是那個動作笨拙、任人欺凌、連粗使婆子都敢啐一口的“蘇大少爺”。
廢物贅婿的人設(shè)，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深入骨髓。
然而無人知曉，在這層精心維持的、令人作嘔的偽裝之下，是夜復(fù)一夜的潛行與積累。阿吉成了他埋在柳府高墻外最隱秘的一只手。墨玉髓換來的銀子，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阿吉這個“乞丐頭子”的巧妙運作下，在柳葉城最混亂、最不起眼的底層角落，悄然滾動起來。
最初是幾文錢一碗的餛飩挑子。阿吉用蘇硯提供的本錢，半買半“占”下了一個位置尚可、但原攤主因欠賭債無力經(jīng)營的小攤。餛飩皮薄餡少，湯頭寡淡，賺的是辛苦錢，但勝在每日都有銅板叮當作響地流入。接著是城隍廟后街一個幾乎廢棄、租金低廉的小小雜貨鋪門臉。阿吉帶著幾個信得過的乞兒伙伴，將里面堆積如山的破爛清理出來，簡單地用石灰水刷了墻，掛上“吉順雜貨”的招牌。貨物不多，針頭線腦、粗鹽草紙、劣質(zhì)糖果，針對的是最底層的住戶和過路的苦力。利潤微薄得像撒在土里的鹽粒，但積少成多。
蘇硯如同一個隱藏在幕后的幽靈，通過阿吉在城隍廟磚縫里留下的密信，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偶爾給出極其簡短的指令：哪個地段即將被官府清理，暫時別租；哪種粗鹽因為產(chǎn)地水災(zāi)，價格即將小漲，可以提前囤一點；哪個過路的行商急著脫手一批受潮但尚可用的麻布，可以壓價吃進……
每一次指令都精準得如同未卜先知，讓阿吉從最初的震驚到后來的死心塌地。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抱住了一條難以想象的粗壯大腿，雖然這條腿的主人白日里還在柳府后院被罵得狗血淋頭。
【財富：白銀 3兩7錢（雜貨鋪本月結(jié)余）?！?【財富：白銀 5兩1錢（餛飩攤半月盈余）?！?【財富：白銀 12兩（處理受潮麻布獲利）?！?【財富：白銀 8兩（低價購入粗鹽后漲價售出獲利）?！?【財富：白銀 20兩（阿吉發(fā)展下線“代銷”針線糖果獲利分成）?！?/p>
系統(tǒng)面板上，那代表財富的數(shù)字，就在這毫不起眼、甚至令人不屑一顧的“針頭線腦”生意中，頑強地、持續(xù)地向上跳動著。如同地底深處悄然匯聚的暗流，終有一日將破土而出，化為滔天巨浪。
三個月后的一個深夜，柴房角落。
蘇硯借著窗外極其微弱的月光，看著阿吉塞進磚縫的最新密報和一小袋沉甸甸的銀子。他掂了掂，約莫有五十兩。加上之前的積累，系統(tǒng)面板上的數(shù)字終于突破了一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
【財富：白銀 217兩。】
冰冷的機械音適時在腦海響起： 【財富積累突破200兩白銀。達成‘小有積蓄’成就?！?【解鎖系統(tǒng)商城一級權(quán)限?！?【獲得成就獎勵：能量點+5，‘基礎(chǔ)易容術(shù)’（一次性技能）?！?/p>
蘇硯的意識瞬間沉入系統(tǒng)界面。原本灰暗的“商城”選項此刻亮了起來。點開，里面琳瑯滿目的物品分門別類，大多籠罩著一層代表“權(quán)限不足”的灰色迷霧。但在“資源”和“情報”兩個最下方的子類里，有幾樣?xùn)|西散發(fā)著微光，顯示可以購買。
【劣質(zhì)止血散配方（含常見草藥辨識）：10兩?！?【柳葉城地下錢莊‘通源號’本月黑賬摘要（近三日有效）：20兩?！?【城西糧商孫胖子三姨太偷情的具體時間地點（含關(guān)鍵證人）：15兩。】 【鄰郡桐城三日后暴雨成災(zāi)的簡要預(yù)警（可信度80%）：50兩?！?/p>
蘇硯的目光在“桐城暴雨”那條信息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移開。這些信息對他眼下用處不大，而且價格不菲。他的視線最終落在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圖標上：
【匿名投遞渠道（單次，限柳葉城范圍內(nèi)）：5兩。】
就是它了！
蘇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購買。瞬間，5兩銀子的財富值從面板上扣除。
【匿名投遞渠道已啟用。請宿主在腦海中清晰構(gòu)想投遞物品形態(tài)、內(nèi)容及目標位置。系統(tǒng)將消耗能量完成精準投遞。本次投遞消耗能量：3點?！?/p>
蘇硯閉上眼睛，排除雜念。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張粗糙的草紙——那是他模仿錢管事那幾件贓款衣服上的印記和柳府庫房標記，偽造的一張極其簡短的“二房夫人庫房失竊單”。上面只潦草地寫著丟失物品（正是錢管事藏匿的那幾件衣服）、大致時間和一個模糊的指向“后巷附近”的線索。落款處，他想象出一個極其模糊、難以辨認的指印。
投遞目標：柳府大管家王貴臥房的枕頭底下。
構(gòu)想完畢的剎那，蘇硯感覺到一股細微的能量波動從系統(tǒng)界面溢出，隨即消散。系統(tǒng)提示：【匿名投遞完成。】
第二天清晨，柳府二房夫人的院子里爆發(fā)出一陣壓抑著怒氣的尖銳斥責。緊接著，大管家王貴臉色鐵青地帶著幾個兇神惡煞的家丁，直撲后巷那個廢棄的狗窩。
當那幾件沾著酒漬和女人胭脂氣的上好綢緞衣服被從淺坑里挖出來時，錢管事面如死灰，癱軟在地。人贓并獲，鐵證如山！王貴想到自己枕頭底下那張詭異的失竊單，更是認定了錢管事監(jiān)守自盜，還試圖嫁禍！盛怒之下，根本不給錢管事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下令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革去所有職務(wù)，發(fā)賣為奴！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傳遍柳府上下。下人們噤若寒蟬，看向二房夫人院子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異樣。蘇硯依舊在沉默地掃著后院殘留的落葉，聽著身邊幾個粗使婆子幸災(zāi)樂禍地低聲議論：
“活該！錢胖子平時克扣咱們月錢時可狠了！” “就是，聽說他藏的還不止這些呢，肯定貪了更多！” “王管家這次下手真狠，三十大板，錢胖子那身肥肉怕是要交代半條命……”
蘇硯握著掃帚的手很穩(wěn)，動作依舊笨拙遲緩。只是無人看見，他低垂的眼簾下，那冰封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嘲弄。
借刀殺人，鏟除障礙。用的，正是敵人自己的刀。
廢物？他無聲地咀嚼著這個稱呼。好戲，才剛剛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