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推搡著趕出內(nèi)室,小翠“砰”地關(guān)上門,門板震得我耳膜發(fā)疼。站在廊下,藥香混著沈氏的咳嗽聲飄出來,我突然想起袖中那半塊錦帕——會不會,答案就藏在帕子里?
回到住處,我把錦帕泡在溫水里。當(dāng)年沾在上面的暗紅痕跡漸漸暈開,不是血跡,倒像是什么顏料。阿桃舉著油燈湊過來,燈光映在濕帕子上,我們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那暈開的痕跡里,竟藏著兩個字——陸硯。
是用胭脂寫的,被水浸透后才顯出來,字跡潦草,像是倉促間寫就的。
我娘在臨終前,在帕子上寫了陸硯的名字?為什么?
“小姐,這……”阿桃的聲音發(fā)顫,“難道陸公子和夫人的死有關(guān)?”
我捏著濕冷的帕子,指尖冰涼。陸硯翻窗時的緊張,提醒我別嫁顧家時的急切,還有給我解毒丸時的擔(dān)憂,一幕幕在眼前閃過。若他真和亡母的死有關(guān),何必費這些功夫?
可這兩個字,又該怎么解釋?
窗外突然閃過道黑影,我慌忙把帕子塞進(jìn)懷里,吹滅油燈。陸硯翻窗進(jìn)來的動靜很輕,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月光照亮他手里的東西——是個油紙包,里面裹著點心。
“給你的?!彼鸭埌旁谧郎希抗鈷哌^地上的水漬,眉峰微蹙,“你哭了?”
我別過臉:“沒有。”聲音卻發(fā)緊,懷里的帕子像塊冰,凍得人肋骨生疼。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娘的藥,你還沒機(jī)會送進(jìn)去?”
“嗯。”我攥緊帕子,指腹摩挲著那兩個字,“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喝毒藥?!?/p>
陸硯的肩膀僵了僵,走到窗邊望著月亮:“她在等一個人?!?/p>
“誰?”
“我爹?!彼穆曇衾涞孟袼?,“當(dāng)年她和我爹定了親,卻被沈伯父橫刀奪愛。她恨沈家,也恨我爹娶了她卻心里念著你娘?!?/p>
我驚得站起來,懷里的帕子差點掉出來:“你說什么?你娘和我爹……”
“他們是青梅竹馬?!标懗庌D(zhuǎn)過身,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我爹當(dāng)年為了攀附沈家勢力,拋棄了她,娶了你娘做續(xù)弦。后來沈伯父出事,我爹又娶了她,卻始終沒給她好臉色?!?/p>
這真相像驚雷,炸得我頭暈?zāi)垦!T瓉砩蚴蠈ξ业暮?,對亡母的懷念,全是假的?她養(yǎng)著我,根本是為了報復(fù)?
“那我娘的死……”
“是她逼的。”陸硯的聲音艱澀,“沈家被抄那天,她拿著毒藥去找你娘,說要么你娘喝了,要么就讓我爹下令斬草除根。你娘為了保你,只能……”
后面的話他沒說,可我已經(jīng)明白了。帕子上的“陸硯”二字,不是指他,是指他爹陸鴻章!亡母是想告訴我,害死她的,是陸鴻章和沈氏!
心口像被巨石砸中,疼得喘不過氣。我望著陸硯,他的臉在月光下蒼白如紙,眼里的痛苦不是裝的。
“你早就知道?”我聲音發(fā)顫,帕子上的胭脂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指尖發(fā)麻。
他點頭,喉結(jié)滾動:“所以我才不讓你查,這真相太臟,會把你拖垮?!?/p>
“那你娘現(xiàn)在喝毒藥……”
“是做給我爹看的?!标懗幙嘈?,“她想用命逼我爹認(rèn)錯,逼他承認(rèn)當(dāng)年對不起沈家,對不起你娘?!?/p>
風(fēng)從窗縫鉆進(jìn)來,吹得油燈忽明忽暗。我突然想起那張劇毒藥方,落款是陸鴻章——原來,那藥根本不是給亡母的,是沈氏用來陷害陸鴻章的工具!
這深宅里的恩怨,比我想象的更齷齪,更荒唐。
陸硯走到我面前,伸手想碰我的臉,卻又縮了回去:“念念,跟我走好不好?離開這里,這些骯臟事都與你無關(guān)。”
他的聲音帶著懇求,眼里的溫柔像月光,輕輕覆在心上。綺夢里的畫面突然清晰——那個看不清臉的人,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觸碰,原來都是真的。他早就對我動了心,卻被這血海深仇困住。
我攥著懷里的錦帕,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走?能走到哪里去?亡母的冤屈,沈家的血海深仇,還有我對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早就把我們捆在了一起。
“我不走?!蔽姨ь^看他,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要讓他們認(rèn)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陸硯的眸色暗了暗,突然伸手將我擁入懷中。檀香混著他的氣息將我包圍,和夢里的感覺一模一樣。他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像要撞碎在我心口。
“好?!彼穆曇糍N著發(fā)頂,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陪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