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云川心研中心的玻璃門在身后合上時，蘇映喬的手心還在冒汗。
手機推送的新聞標題刺得她眼睛疼。
點進去，是一篇匿名爆料，說她的主治醫(yī)生張主任三年前曾因醫(yī)療評估失當被內(nèi)部通報。
還暗示這次的康復報告是配合當事人炒作。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她攥緊包里的檔案袋，里面是她這三個月來反復確認、補充完整的康復記錄。
從出院那天起，她就知道這份報告的重要性。
每周她都會來醫(yī)院復查，張主任每次都會仔細記錄她的狀態(tài)，小到睡眠時長，大到情緒波動，厚厚一沓紙，每一頁都蓋著醫(yī)院的紅章。
“顧家人昨天來過。”
張主任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p>
蘇映喬坐下，看著醫(yī)生疲憊的臉。
“他們說，只要我肯出具病情反復的補充說明，就能拿到一筆不錯的顧問費?！?/p>
張主任笑了笑，眼里卻沒什么溫度，“還說，我兒子明年想進的那家醫(yī)院，他們能幫忙打招呼?！?/p>
蘇映喬的手指蜷縮起來。
“我從醫(yī)三十年，見過太多這樣的事。”
張主任翻開她的檔案，“把正常人逼成病人，再用所謂的病拿捏一輩子，顧家這手段，不算新鮮?！?/p>
他指著其中一頁：
“你看這里，去年五月，你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做認知評估，那時候你就知道，這東西以后能當證據(jù)，對嗎？”
蘇映喬點頭。
那時候她還在住院，顧程遠來看過她一次，帶著優(yōu)越感說：
“好好配合治療，等你好了，我或許能讓你見見外面的太陽。”
就是那句話，讓她下定決心，要留下點什么，證明自己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報告我已經(jīng)簽好了?！?/p>
張主任把一份評估報告推到她面前，“上面寫清楚了，你是自愈型人格重建，這不是我說的，是你這三年的記錄說的。”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
“他們可能會報復我，無所謂。我快退休了，總不能讓年輕人覺得，這世界真的一點道理都不講。”
蘇映喬拿起報告，指尖劃過醫(yī)生的簽名，眼眶有點熱。
“謝謝?！?/p>
走出醫(yī)院時，沈知涯的電話打了進來。
“顧家開始攻擊張主任了，我查到那個爆料的賬號，背后是顧家控股的一家傳媒公司。”
沈知涯的聲音很穩(wěn)，“我已經(jīng)讓人收集證據(jù)，下午就能把他們的底褲扒出來?！?/p>
“不用急?！碧K映喬看著手里的報告，“先把這份報告交上去。”
下午，律師把康復記錄和張主任的評估報告提交給法院時，顧家的反擊幾乎是立刻就到了。
他們聯(lián)系了幾家媒體，放出蘇映喬在醫(yī)院偷藏剪刀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足以引人遐想。
緊接著，一個自稱是張主任前同事的人發(fā)了長文，說張主任學術不端，還暗示他和蘇映喬關系不正常。
網(wǎng)絡上的風向又開始搖擺。
蘇映喬坐在電腦前，一條一條看著評論，手指冰涼。
沈知涯發(fā)來消息：
“別理那些，我這邊查到那個前同事去年因為醫(yī)療事故被開除，是顧家給了他一筆錢?！?/p>
蘇映喬回復：“我知道?！?/p>
她打開文檔，開始寫一段話。
不是回應攻擊，而是講述自己這三年怎么過的。
她寫得很慢，寫著寫著，眼淚掉了下來。
不是委屈，是因為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熬過來了。
這條動態(tài)發(fā)出去后，評論區(qū)安靜了很久。
然后，有人開始分享自己或身邊人類似的經(jīng)歷。
張主任也轉(zhuǎn)發(fā)了她的動態(tài)，配文只有一句：“醫(yī)者仁心，首先要承認人的存在。”
那天晚上，蘇映喬收到了張主任的短信：“好好睡一覺，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手里緊緊攥著那份評估報告。
報告的最后一頁，是張主任手寫的一句話：
“能打敗黑暗的，從來不是更大的黑暗，是哪怕一點點，不肯熄滅的光。”
她想，自己心里的那點光，好像終于能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