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隊(duì)深入哀牢山尋找特殊菌株,暴雨迫使他們躲進(jìn)巨大溶洞。隊(duì)員陸續(xù)產(chǎn)生幻聽幻視,
儀器顯示異常生物電波。巖壁浮現(xiàn)非自然幾何結(jié)構(gòu)時,
領(lǐng)隊(duì)突然狂熱宣稱:“它們在邀請我們!”隊(duì)員相繼發(fā)瘋自殘,
唯一幸存者逃出后驚覺——自己躺在醫(yī)院病床,電視正播報“哀牢山六人科考隊(duì)失蹤”。
他摸到后腦手術(shù)縫合線,床頭柜放著隊(duì)員合照的科考手冊。
第一章雨刷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徒勞地劃動著,每一次擺動都像是瀕死生物的最后抽搐,
將傾瀉而下的暴雨短暫地撕裂開一道模糊的視野,隨即又被灰白色的水幕吞噬。車窗外,
哀牢山的原始森林在狂暴的雨水中徹底失去了形態(tài),
扭曲成一片無邊無際、涌動著的深綠暗影。粗大的樹干在雨簾后時隱時現(xiàn),
如同無數(shù)沉默佇立的巨人,冰冷的濕氣頑強(qiáng)地鉆透車窗縫隙,
帶著腐殖質(zhì)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腥味,粘膩地貼在裸露的皮膚上?!霸撍溃@鬼天氣!
”副隊(duì)長李建軍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力道震得整個老舊越野車都呻吟了一聲。
他額頭青筋微跳,常年野外工作曬得黝黑的臉膛繃得死緊,
死死盯著前方那條幾乎被泥漿和倒伏植被淹沒的狹窄山路,車輪正徒勞地在泥濘里空轉(zhuǎn)。
“冷靜點(diǎn),老李?!鳖I(lǐng)隊(duì)張振華教授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竭力維持的平穩(wěn)。
他扶了扶滑到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投向車窗外那片混沌的風(fēng)雨世界,
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索朗,
附近有能避雨的地方嗎?我們得離開這鬼地方?!钡诙伦诤笈诺牟刈逑?qū)骼势酱耄?/p>
那張被高原風(fēng)霜刻滿皺紋的臉轉(zhuǎn)向窗外,眼神銳利地掃過雨幕中那些模糊的巨大輪廓。
他寬厚粗糙的手指指向車頭右前方一片被濃密藤蔓和扭曲怪樹覆蓋的山壁陰影處,
聲音帶著山風(fēng)磨礪過的粗糲:“那邊……有個老洞子。很多年沒進(jìn)去過了,山里的老人說,
里面太深,連鷹都飛不到頭。但眼下……”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一下,“沒別的路了。
”“總比困在這里強(qiáng)。”年輕的研究生陳星聲音發(fā)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手指無意識地?fù)钢ドw上防水布背包的邊緣。
旁邊負(fù)責(zé)設(shè)備維護(hù)的趙志國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低頭快速檢查著手中那臺昂貴的頻譜分析儀,屏幕幽幽的藍(lán)光映在他沉默的臉上。
隊(duì)伍里唯一的女隊(duì)員,微生物學(xué)家蘇晚晴,則緊緊抱著自己的采樣箱,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祝?/p>
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細(xì)線。沒有時間猶豫。李建軍猛打方向盤,
越野車像一頭負(fù)傷的野獸,喘息著、掙扎著,一頭撞開糾纏的藤蔓和濕滑的苔蘚,
碾過灌木叢,朝著索朗所指的那片山壁陰影沖去。車燈昏黃的光柱刺破雨幕,
終于照亮了一個巨大的、不規(guī)則的黑黢黢洞口。洞口邊緣怪石嶙峋,
如同巨獸參差不齊的利齒,貪婪地吞噬著光線和聲音。第三章他們棄了車,
頂著幾乎要將人砸倒的暴雨,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洞口的瞬間,
仿佛一頭扎進(jìn)了另一個世界的喉嚨。
洞外的風(fēng)雨咆哮聲被一層厚重的、潮濕的寂靜瞬間隔絕在外,
只留下空洞的回響在耳膜里嗡嗡作響。洞內(nèi)是絕對的、壓迫性的黑。
幾支強(qiáng)光手電的光柱像脆弱的探針,勉強(qiáng)刺破濃稠的黑暗,照亮了腳下濕滑崎嶇的地面。
空氣粘滯冰冷,帶著濃重的、從未聞過的氣味——那是千年巖石的土腥、深埋地下水的陰冷,
還有一種更難以形容的、若有若無的甜膩,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緩慢腐爛時散發(fā)出的氣息,
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墜感。光柱顫抖著掃過洞壁,
巨大的、形態(tài)詭異的鐘乳石和石筍在光影交錯中如同凝固的鬼影。索朗走在最前,
他手中電筒的光束猛地頓住,照在洞壁一角。那里,
覆蓋著厚厚的、深綠色中夾雜著詭異暗紅色斑點(diǎn)的苔蘚狀物質(zhì),在光束下泛著油膩膩的微光,
如同某種活物的皮膚?!皬埥淌?,你看……”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職業(yè)性的興奮,
暫時壓過了環(huán)境的壓抑,她指著那苔蘚,“這種共生狀態(tài)……從未見過的樣本!
”第四章“取樣!”張振華的聲音短促有力,但蘇晚晴湊近準(zhǔn)備動手時,
他卻又猛地補(bǔ)充了一句,聲音壓得極低,“小心點(diǎn)……戴雙層手套。
”一絲難以察覺的、混雜著警惕與某種奇異渴望的神情,在他鏡片后的眼底飛快閃過。
他們繼續(xù)向深處摸索。洞穴像巨獸的腸道,岔道繁多,曲折向下。
巨大的空間感帶來的是無邊無際的渺小與孤立,手電光之外,
是深不可測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暗深淵。只有水滴聲,單調(diào)、空洞,
從遙不可及的黑暗穹頂落下,滴答……滴答……如同某種古老計時器緩慢的心跳,
敲打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漸漸地,那水滴聲似乎開始變得不再規(guī)則。
滴答……嗒……滴……嗒……嗒……嗒……像是其中混入了別的、更粘稠的聲響。
陳星猛地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臉色蒼白:“你們……聽到了嗎?不只是水聲……”“什么?
”李建軍警惕地停下,手電光警惕地掃向四周漆黑的巖壁。
“像……像有人在嚼東西……”陳星的聲音抖得厲害,眼神驚恐地四處游移,
“很黏……很濕……”趙志國低頭死死盯著手中的頻譜分析儀。
屏幕上的波形圖不再是平穩(wěn)的綠色基線,開始劇烈地、毫無規(guī)律地上下瘋狂跳動,
峰值瞬間飆升至刺眼的深紅區(qū)域,伴隨著儀器發(fā)出尖銳、短促的“嘀嘀”報警聲,
在死寂的洞穴里如同喪鐘。第五章“生物電波……強(qiáng)得離譜!”趙志國的聲音變了調(diào),
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就在我們周圍!到處都是!”他猛地抬頭,手電光柱劇烈晃動,
掃過四周嶙峋的巖石,仿佛那些沉默的石頭下一秒就會活過來。“別自己嚇自己!
”李建軍低吼一聲,試圖穩(wěn)住軍心,但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信號槍上。
“不是嚇……”蘇晚晴突然開口,聲音空洞,她的電筒光凝固在前方不遠(yuǎn)處的地面。光斑里,
一小灘粘稠、微微反光的深色液體,正緩緩從一塊巖石的縫隙里滲出,
散發(fā)出那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八趧印谂馈彼?,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索朗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他那支最亮的手電光束,如同舞臺追光,
死死釘在左側(cè)一處異常光滑、向內(nèi)凹陷的巨大巖壁上。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第六章那絕非自然造物所能形成的景象。
表面被蝕刻出無數(shù)巨大、規(guī)整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幾何圖形——層層嵌套、無限延伸的同心圓,
角度精確得如同機(jī)器切割的銳角三角形,
還有扭曲盤旋、仿佛活蛇般的螺旋線……這些線條深深嵌入堅硬的巖石內(nèi)部,邊緣光滑圓潤,
散發(fā)著一種非人的、冰冷的、純粹數(shù)學(xué)的秩序感。線條本身在電筒光下,
隱隱流動著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另一個光譜的幽綠磷光,如同擁有生命般的呼吸脈動。
更令人瘋狂的是,那些嵌套的同心圓中心,隱約構(gòu)成一個巨大、抽象的圖案,
那形態(tài)……竟詭異地像是一只巨大無朋、半睜半閉的眼睛,冰冷地俯瞰著闖入者。
“天……這是什么……”陳星的聲音帶著哭腔,腿一軟,幾乎癱坐在地。
張振華教授卻像著了魔。他踉蹌著向前幾步,幾乎撲到那面詭異的巖壁前,
枯瘦的手指顫抖著,隔空撫摸著那些冰冷的幾何線條。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眼睛”的中心,
臉上所有的恐懼、疲憊、學(xué)者的理智瞬間被一種狂熱的、非人的光芒所取代。
那光芒如此熾烈,如此扭曲,仿佛靈魂深處有什么東西被徹底點(diǎn)燃、燒盡?!八鼈儭鼈?!
”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驚駭欲絕的隊(duì)員們,
干裂的嘴唇咧開一個極度興奮、扭曲到變形的笑容,聲音嘶啞尖銳,
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狂熱顫音,在死寂的洞穴中轟然炸開:“祂在邀請我們!看見了么!
這分形結(jié)構(gòu)!這非歐幾里得幾何!高等智慧存在的證明!它們就在墻后!在維度之外!
祂在呼喚!呼喚我們……融為一體!”第七章“教授!你清醒點(diǎn)!”李建軍怒吼著,
一步上前想要抓住他。但已經(jīng)太晚了。張振華臉上那狂熱扭曲的笑容驟然凝固,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擊中。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短促的“嗬”聲,
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恐萬分的注視下,他猛地伸出雙手,
枯瘦的十指如同鐵鉤,狠狠摳向自己的眼睛!“不——!”蘇晚晴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噗嗤!
粘稠溫?zé)岬囊后w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濺射開來。
張教授的身體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濕冷的地面上,抽搐了幾下,
便不再動彈。那空洞流血的眼窩,絕望地朝向那面刻滿非人幾何的巖壁,
仿佛仍在“注視”著那無聲的召喚。“啊——!眼睛!我的眼睛!”陳星第一個崩潰了。
他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發(fā)出非人的慘嚎,身體瘋狂地向后縮,
仿佛空氣中充滿了無形的、要將他眼睛剜走的利爪?!皠e看我!別看我!
”他語無倫次地尖叫,猛地一頭撞向旁邊尖銳的石筍!沉悶的撞擊聲后,他軟軟地癱倒,
鮮血迅速在身下蜿蜒開。第八章“蟲子!有蟲子鉆進(jìn)去了!在咬我腦子!滾開!滾開??!
”趙志國像一頭受驚的野獸,猛地扔掉手中還在尖叫的儀器,
雙手瘋狂地在自己的頭皮、臉上抓撓。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他一邊抓撓,
一邊跌跌撞撞地后退,狂吼著,毫無征兆地,一頭撞向旁邊堅硬的石壁!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他身體軟倒,額角血肉模糊。
索朗平措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
他死死盯著張教授尸體旁那攤?cè)栽诼拥纳钌后w,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反手拔出腰間的藏刀,動作快如閃電,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脖頸狠狠抹去!
刀刃的寒光一閃而過,隨即被噴涌而出的滾燙鮮血染紅。他魁梧的身軀轟然倒地,
濺起一片泥濘?!皠e過來!都別過來!”李建軍雙目赤紅,拔出信號槍,
槍口神經(jīng)質(zhì)地對著空無一物的黑暗瘋狂晃動,又猛地指向旁邊還在尖叫的蘇晚晴,
又指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手指痙攣般扣在扳機(jī)上?!盎糜X!都是幻覺!你們想騙我!
想讓我也……”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精神防線徹底崩塌。蘇晚晴蜷縮在冰冷的巖石角落,
渾身篩糠般抖著。她死死抱著自己的采樣箱,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她雙眼圓睜,
瞳孔里映照著手電光柱掃過的巖壁,卻仿佛看到了人間煉獄。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
發(fā)出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嗚咽,涎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下。她的手指痙攣著,
無意識地?fù)竿谥蓸酉涞慕饘龠吘?,指甲崩裂出血也渾然不覺,
仿佛那箱子里正有無數(shù)無形的、滑膩的東西在蠕動、在啃噬……第九章洞窟深處,
那面刻滿幾何符文的巖壁,在混亂的光影中,似乎更加清晰地脈動了一下。那幽綠的微光,
如同無聲的嘲笑,籠罩著這片瞬間化為瘋狂墳場的空間。只有一個人影在動。是李建軍。
在極致的恐懼和混亂中,求生的本能像最后一點(diǎn)火星,在他瀕臨崩潰的腦海里點(diǎn)燃。
他看到了蘇晚晴蜷縮在角落的凄慘模樣,看到了索朗平措倒在自己血泊中的尸體,
看到了陳星和趙志國扭曲的姿勢……張教授空洞的眼窩更是如同烙印般灼痛了他的神經(jīng)。
“不……不……離開……必須離開……”他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嘶吼,
殘存的理智在瘋狂的潮水中掙扎。他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那地獄般的景象,
不再聽同伴們或死寂或瘋狂的余音,像一頭被獵槍擊中的野獸,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
朝著來時的方向——那記憶中唯一通往“外面”的黑暗通道——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恐懼是唯一的燃料。他摔倒了,尖銳的巖石割破手掌、膝蓋,粘稠的液體(是水?是血?
還是……)糊了一身。他爬起來,手腳并用地向前爬,又掙扎著站起狂奔。身后,
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死寂,仿佛那巨大的洞穴本身就是一個活物,
正無聲地閉合著吞噬的口器。他不敢回頭,不敢思考,
只憑著肌肉記憶和那點(diǎn)微弱的、對“外面”的殘念,在迷宮般的岔道中拼命地左沖右突。
第十章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是永恒。前方,終于不再是絕對的黑暗。
一絲極其微弱、帶著水汽的灰白光亮,隱約出現(xiàn)在通道的盡頭!那光亮如同天堂的召喚。
李建軍爆發(fā)出最后一聲嘶啞的咆哮,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光猛撲過去!
冰冷的、狂暴的雨點(diǎn),帶著真實(shí)的、刺骨的寒意,狠狠砸在他的臉上、身上。他沖出來了!
重新回到了哀牢山那令人窒息的暴雨和原始森林之中!身后的巨大洞口,如同怪獸的巨口,
在灰暗的天光下顯得更加幽深恐怖。李建軍癱倒在洞口外的泥濘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血污和不知名的粘液。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幾乎將他撕裂。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
那里被巖石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翻卷,劇痛鉆心。但這真實(shí)的痛感,
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絲詭異的安慰——這證明他活著,他逃出來了!
第十一章他掙扎著想站起來,想遠(yuǎn)離這個噩夢之地。就在他試圖撐起身體時,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陣劇烈晃動、扭曲!
森林、暴雨、泥濘的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像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畫面,滋啦作響,
瘋狂地旋轉(zhuǎn)、拉伸、變形!色彩褪去,只剩下混亂的灰白噪點(diǎn)。劇痛!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要將整個顱骨劈開的尖銳劇痛,猛地從他后腦深處炸開!“呃啊——!
”李建軍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不似人聲的痛呼。下一秒,
所有的景象——雨林、暴雨、泥濘、劇痛的手掌——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抹去,
瞬間陷入一片純粹的、深不見底的黑?!庾R,如同沉船般,
從冰冷黑暗的海底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浮升。首先感知到的,
是一種無處不在的、令人作嘔的消毒水氣味,濃烈地刺激著鼻腔。接著,
是身體下方一片僵硬的、粗糙的布料觸感。沉重的眼皮像被膠水粘住,他用盡全身力氣,
才勉強(qiáng)掀開一條縫隙。刺眼的白光瞬間涌入,讓他本能地瞇起眼。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慘白的墻壁。一根冰冷的金屬桿立在床邊,上面掛著透明的輸液袋,
淡黃色的液體正沿著細(xì)長的塑料管,一滴、一滴……緩慢地注入他右手的手背靜脈。
規(guī)律的滴落聲,取代了記憶中那洞窟里催命的“滴答”聲。第十二章醫(yī)院?病床?
李建軍茫然地轉(zhuǎn)動眼珠,視線掃過狹小的病房。左手傳來清晰的疼痛感,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左手打著點(diǎn)滴,手背上貼著膠布。記憶里……被巖石劃傷的,
明明是右手?這念頭剛升起,就被更大的荒謬感淹沒。他怎么會在這里?就在這時,
對面墻壁上懸掛的液晶電視屏幕吸引了他的目光。屏幕無聲地亮著,畫面切換。
一張極其熟悉的、嚴(yán)肅的、戴著金絲眼鏡的臉龐,瞬間占據(jù)了大半個屏幕!張振華教授!
李建軍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屏幕下方,
一行猩紅刺眼的滾動字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進(jìn)他的視網(wǎng)膜:【突發(fā)!
哀牢山科考隊(duì)失蹤!六名隊(duì)員音訊全無,搜救工作正全力展開!】畫面切換,
是哀牢山外圍搜救現(xiàn)場的混亂景象:閃爍的警燈,穿著雨衣的搜救隊(duì)員,
…然后是六張清晰的照片并排出現(xiàn)——張振華、李建軍、蘇晚晴、陳星、趙志國、索朗平措!
李建軍的照片,赫然在列!第十三章“不……不可能……”李建軍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明明在這里!他逃出來了!那洞窟!那瘋狂!那血!那刻在巖壁上的眼睛!那些幾何圖形!
張教授摳出的眼窩!索朗割開的喉嚨!陳星撞碎的腦袋!蘇晚晴抱著箱子流著口水的樣子!
趙志國瘋狂抓撓自己臉皮的模樣!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帶著粘稠的血腥味,清晰地烙印在腦海里,
比這病房里慘白的墻壁還要真實(shí)!電視屏幕冰冷地閃爍著,無聲地播放著搜救的畫面,
那六張照片如同六張沉默的訃告。巨大的、無法理解的荒謬感和比洞窟深處更深的恐懼,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猛地扭過頭,視線慌亂地掃過慘白的病房,
仿佛要抓住一絲能證明自己“存在”的證據(jù)。床頭柜。
一個深藍(lán)色的、印著“國家科學(xué)院西南生物研究所”字樣的硬殼筆記本,靜靜地躺在那里。
科考手冊!出發(fā)前統(tǒng)一配發(fā)的!第十四章一股莫名的沖動驅(qū)使著他。
他用打著點(diǎn)滴的、完好無損的左手(右手?山洞里明明是右手受傷!
這念頭再次尖銳地刺痛他),艱難地、顫抖著伸過去,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塑料封皮。
他笨拙地翻開。第一頁,一張彩色打印的照片映入眼簾。照片上,
六張年輕或不再年輕的笑臉,穿著統(tǒng)一的科考沖鋒衣,背景是研究所的大門。
張振華站在中間,笑容溫和儒雅;李建軍站在他左側(cè),咧嘴笑著,
露出潔白的牙齒;蘇晚晴梳著利落的馬尾,
笑容燦爛;陳星有些靦腆地笑著;趙志國表情嚴(yán)肅,但眼神平和;索朗平措站在最邊上,
黝黑的臉上帶著高原人淳樸的笑容。陽光明媚,歲月靜好。
李建軍的目光死死釘在照片上自己的臉上,
又猛地抬頭看向電視屏幕——那張被標(biāo)注為“失蹤隊(duì)員李建軍”的證件照,冰冷而陌生。
“假的……都是假的……”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沙啞。左手(右手?)的疼痛如此真實(shí),
電視新聞如此真實(shí),這病房如此真實(shí)……可那洞窟里的血與火、尖叫與瘋狂呢?
難道那是一場……夢?一個極度荒誕卻又帶著致命誘惑的念頭升起,
試圖將他從這令人窒息的矛盾中解救出來。如果……如果那只是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噩夢?
如果他現(xiàn)在才真正醒來?第十五章就在這時,后腦深處,
那個曾在他“逃出”洞穴時帶來撕裂般劇痛的地方,再次傳來一陣清晰的、帶著鈍感的隱痛。
不是幻覺。非常清晰,非常具體。他緩緩地、如同提線木偶般,
抬起了自己那只完好無損的、沒有點(diǎn)滴針頭的右手。這只手在洞穴的記憶里,
本該是血肉模糊的?,F(xiàn)在,它皮膚完整,除了因輸液和長期臥床顯得有些蒼白松弛外,
沒有任何傷口。這只蒼白的手,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近乎儀式般的緩慢,
顫抖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艱難地移向自己的后腦勺。
指尖最先觸碰到的是剃得極短的、有些扎手的發(fā)茬。然后,向下探索。
在發(fā)根與頸項(xiàng)皮膚的交界處,
指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條凸起的、堅韌的、如同巨大蜈蚣般蜿蜒的硬物??p合線。
粗糙的、手術(shù)后的縫合線。很長,橫亙在那里,像一道冰冷而確鑿的界碑,
將他腦海中那兩種撕裂的“真實(shí)”——洞窟地獄與醫(yī)院病房——死死地釘在了一起。
第十六章李建軍的身體瞬間僵硬如巖石。那只探索的手停在縫合線上方,指尖冰冷,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他維持著這個扭曲的姿勢,眼珠死死地瞪著慘白的天花板,
瞳孔深處,最后一點(diǎn)屬于“李建軍”的清醒光芒,如同風(fēng)中殘燭,
在巨大的、無聲的恐懼漩渦里瘋狂搖曳,然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徹底熄滅。
病房里只剩下心電監(jiān)護(hù)儀發(fā)出平穩(wěn)而單調(diào)的滴滴聲,
以及輸液管里那規(guī)律得令人窒息的液體滴落聲。
第十七章哀牢山溶洞六人科考隊(duì)僅我一人逃出,電視卻播報全員失蹤。
我摸到后腦勺的縫合線,床頭放著六人合照的科考手冊。專家說我是唯一幸存者,
可他們檢查時,我聽見了洞中菌絲的嗡鳴。他們帶我去鎖龍井,井底傳來「祂」的呼喚,
隊(duì)員尸體竟在井壁蠕動。神農(nóng)架林區(qū),植物扭曲成幾何形,蘇晚晴的臉在樹干上對我微笑。
瓦屋山迷魂凼,指南針瘋狂旋轉(zhuǎn),趙志國從電磁霧中走出,皮膚下全是數(shù)學(xué)符號。
我顫抖著寫下報告:“祂無處不在”。最后一行,我的筆跡突然扭曲:“我們終將回歸”。
冰冷的消毒水氣味,像一層無形的膜,死死糊在李建軍的鼻腔和肺葉上。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一種滯澀的沉重感,仿佛在吞咽粘稠的膠水。身體陷在病床僵硬的織物里,
觸感粗糙而陌生。他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qiáng)撐開沉重的眼皮。慘白。單調(diào)的慘白,
刺得他眼球生疼。天花板,墻壁,被單一角……所有視野所及,都被這毫無生氣的白色占據(jù)。
一根冰冷的金屬輸液架立在床邊,沉默地吊著透明的袋子,淡黃色的藥液沿著細(xì)細(xì)的塑料管,
一滴,一滴……緩慢而固執(zhí)地墜入他左手背的靜脈。那規(guī)律的滴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