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彩禮風暴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上,
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城市霓虹的光影,像一張哭泣而模糊的臉。林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
指尖懸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方,微微發(fā)顫。屏幕幽幽的光映著她沒什么血色的臉,
也照亮了文檔里那個刺目的數(shù)字——¥688,000.00。
這是周家第三次發(fā)過來的所謂“最終版”彩禮清單?!稗鞭?,” 視頻通話的窗口里,
男友周哲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軟的疲憊,“你還在看嗎?我知道這數(shù)字是有點……突然。
”林薇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個數(shù)字,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燒穿。這間屬于她的建材公司辦公室,
此刻空曠得像個冰窖。“有點?”她終于開口,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周哲,
我們最開始說好的,是十八萬八。你家說圖個吉利,行,我應了,沒還一分錢的價。
”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桌面,昂貴的實木紋理此刻只傳遞著寒意,“然后呢?
不到三天,變成了三十八萬八。你媽說,你爸身體不好,沒買養(yǎng)老保險,
養(yǎng)你姐這么大不容易,得多要些養(yǎng)老錢。”她頓了頓,吸了口氣,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腥甜。
“好,周哲,我當時怎么跟你說的?我說,‘行,三十八萬八,我林薇認了,
就當是替我們倆一起孝敬老人。’ 我林薇是開公司的,不是印鈔的!這三十八萬八,
是我公司大半的流動資金!是我準備用來付新一批板材的貨款!是我一筆一筆賺來的辛苦錢!
我圖什么?圖你周哲人好?圖你爸媽一句‘我們把你當親閨女’?”屏幕那頭,
周哲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閃了一下。“薇薇,你聽我說,
這次真不一樣……” 他試圖解釋,聲音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安灰粯樱?/p>
” 林薇猛地打斷他,一股邪火直沖頭頂,燒得她眼前發(fā)花,“是!是不一樣!這次更狠!
直接翻倍跳到六十八萬八!周哲,你告訴我,這次你媽又找什么新借口?
是你爸需要換金肝了?還是你姐周倩突然查出得了什么富貴病,需要天價藥續(xù)命?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連窗外的雨聲都壓不住,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歇斯底里。
屏幕那邊的周哲被她的爆發(fā)嚇了一跳,臉色白了白?!傲洲?!你怎么說話的!
” 一個尖利的女聲猛地插了進來,周哲的手機鏡頭一陣晃動,
他那張保養(yǎng)得宜、此刻卻因刻薄而扭曲的臉擠占了屏幕——是周母?!皼]大沒小!我告訴你,
這次沒得商量!就是六十八萬八!一分不能少!”周母涂得鮮紅的嘴唇在鏡頭前開合,
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我們周家養(yǎng)個閨女容易嗎????供她吃供她穿,
供她上大學!現(xiàn)在她要嫁人了,要點彩禮怎么了?那是她該得的!再說了,
這筆錢也不是白要你的!我們家浩浩,” 提到兒子周浩,周母的聲音瞬間軟了幾分,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算計,“浩浩也談了個頂頂好的女朋友,人家那家世!那模樣!要結(jié)婚,
不得給人家準備像樣的彩禮?不得給浩浩買個婚房付個首付?我們老兩口哪來那么多錢?
還不都得靠倩倩嫁人幫襯著點?你娶了我們家倩倩,以后就是浩浩的姐夫,
幫襯小舅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等浩浩結(jié)了婚,他岳父家手指縫里漏點工程出來,還不夠你賺的?
這叫投資!懂不懂?六十八萬八算什么?眼光放長遠點!”“投資?
” 林薇重復著這兩個字,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澆熄了剛才那點失控的怒火,
只剩下徹骨的清醒和……惡心。她看著屏幕里周母那張寫滿貪婪和算計的臉,
看著周哲在一旁欲言又止、默認縱容的窩囊相,
再聯(lián)想到那個游手好閑、只會伸手要錢的周浩……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了。原來如此。
原來這層層加碼的天價彩禮,根本就不是為了周倩,
更不是為了周家二老的什么“養(yǎng)老”和“養(yǎng)育之恩”!這從頭到尾,
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用她林薇的血汗錢去填周浩那個無底洞的陰謀!她林薇,
不過是周家為寶貝兒子周浩娶媳婦、買房子而精心挑選的提款機!
“呵……” 一聲極輕、極冷的笑從林薇喉嚨里逸出,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巴顿Y?
幫襯小舅子?天經(jīng)地義?”她緩緩站起身,隔著屏幕,目光如冰錐般刺向周家母子。
辦公室頂燈的光線落在她臉上,勾勒出緊繃而決絕的線條?!凹热贿@六十八萬八,
橫豎都是要花在周浩娶他女朋友身上……” 林薇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每一個音節(jié)都敲打在死寂的辦公室和視頻那頭的沉默里,
“那我林薇,為什么不能直接省掉周浩這個廢物中間商,
自己去把他那個‘頂頂好’的女朋友娶了?”死寂。視頻那頭,
周母涂著厚厚粉底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倒氣聲,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扼住了脖子。周哲則完全懵了,
眼珠子瞪得溜圓,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茫然,
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林薇嘴里怎么會吐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林薇!你……你放什么屁!
” 周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你瘋了!
你個沒家教的賤……”“啪!”林薇沒有任何猶豫,手指干脆利落地點下了掛斷鍵。
周母那張因暴怒而扭曲變形的臉和刺耳的咒罵聲,瞬間消失在屏幕的黑暗里。
世界終于清靜了。只有窗外瓢潑大雨敲打玻璃的嘩嘩聲,固執(zhí)地填充著這片突如其來的寂靜。
辦公室里冷白的燈光顯得更加刺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硝煙味。林薇站在原地,
胸膛劇烈起伏著,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話沖口而出后,帶來的不是暢快,
而是一種空茫的虛脫感,四肢百骸都透著疲憊。她看著辦公桌上攤開的文件,
電腦屏幕上那串刺眼的“688,000”,
還有角落里那盆她精心照料卻依舊有些蔫頭耷腦的綠蘿——這一切,
連同過去兩年多與周哲相處的點點滴滴,此刻都蒙上了一層令人作嘔的灰敗色彩。
她抓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瞬間被無數(shù)條微信消息和未接來電的紅色標記淹沒。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發(fā)來的。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點開了周哲的對話框。
【林薇!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跟我媽說那種話?快給我媽道歉!立刻!馬上!
】【我媽氣得心臟病都要犯了!你怎么這么不懂事?】【林薇,接電話!
別以為不說話就完了!你太過分了!】【我姐為你付出了多少?你這樣傷她的心?
你還是人嗎?】 這條是周浩發(fā)的,語氣囂張跋扈?!玖洲?!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你必須給我媽跪下道歉!否則別想再進我們周家門!】 周母的咆哮仿佛能穿透屏幕。
最后一條,是周倩發(fā)來的語音,點開,帶著哭腔的控訴劈頭蓋臉砸來:【林薇!你混蛋!
你王八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連六十八萬都不值嗎?你當著我家人的面說那種話,
我的臉往哪擱?我媽說得對,你就是沒家教!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趕緊給我媽打電話道歉!
不然我們倆就完了!我告訴你,追我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林薇面無表情地聽完,
指尖在屏幕上劃過,選擇了“刪除該聊天”。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留戀。
周倩那句“連六十八萬都不值嗎?”像一根毒刺,
徹底扎穿了她心底最后一絲殘存的、對這段感情的不舍。不值?林薇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冷笑。是她林薇瞎了眼,錯把魚目當珍珠!周家這一家子,
從根子上就爛透了!她將手機重重地扣在桌面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身體里那股支撐著她爆發(fā)和反擊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滅頂般涌來。她跌坐回寬大的辦公椅里,仰起頭,閉上眼睛,
辦公室慘白的光線刺得她眼球生疼。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結(jié)束了。
這場從一開始就帶著欺騙和算計的所謂愛情,這場將她當成待宰肥羊的“婚姻”,
徹底結(jié)束了。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有什么東西碎裂了,發(fā)出細微卻清晰的聲響,
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但緊隨其后的,卻是一種奇異的、近乎解脫的輕松。不知過了多久,
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辦公室令人窒息的死寂?!傲挚??
”助理小楊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和擔憂,“樓下……樓下有人鬧事,是周先生……周浩,
帶著幾個人,堵在公司門口,嚷嚷著非要見您,保安快攔不住了,他們說話……很難聽。
”周浩?鬧事?林薇猛地睜開眼,眼底最后那點疲憊瞬間被冰冷的戾氣取代。她坐直身體,
方才那點虛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激怒后的狠厲。好啊,
她還沒去找周家的麻煩,周家這個被慣壞的廢物點心,倒自己送上門來了!“知道了。
”林薇的聲音冷得像冰,“讓他們在樓下等著。我這就下去。
”2 扶弟魔的終結(jié)林薇推開公司沉重的玻璃大門時,
一股裹挾著雨腥味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門外不大的門廊避雨區(qū),已經(jīng)成了風暴的中心。
周浩,那個染著一頭張揚黃毛、穿著緊身花襯衫的周家寶貝兒子,
正唾沫橫飛地指著兩個穿著制服的保安破口大罵:“滾開!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誰嗎?
我是你們林總未來的小舅子!她算個什么東西?敢掛我媽電話?敢罵我姐?
今天老子非讓她出來給我全家磕頭認錯不可!”他身后還跟著三個流里流氣的青年,
穿著鉚釘皮衣或破洞牛仔褲,抱著胳膊,斜叼著煙,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痞笑,
活脫脫一群街頭混混。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褲腳和鞋面,更添了幾分狼狽和戾氣。
公司門口零星有幾個被雨困住的員工和路人,都遠遠地避著,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
臉上帶著驚懼和好奇?!爸芎疲 绷洲钡穆曇舨桓?,卻像一把冰冷的刀鋒,
瞬間切開了嘈雜的罵聲。周浩聞聲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到站在門內(nèi)臺階上的林薇,
那雙被戾氣充斥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餓狼看到了獵物。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保安,
大步?jīng)_了過來?!傲洲?!你他媽終于舍得出來了?”周浩沖到林薇面前,幾乎要貼到她臉上,
嘴里噴出的熱氣帶著濃重的煙臭味,“行啊你!長本事了?敢罵我媽?敢掛我姐電話?
還敢說什么要娶我女朋友?你他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他越說越激動,
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林薇臉上,手指幾乎要戳到她的鼻尖:“我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要么,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媽跪下磕三個響頭認錯!要么,你就等著后悔吧!
別以為開了個破公司就了不起!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這破地方開不下去!
”他帶來的那三個混混也圍攏過來,形成一個小型的包圍圈,臉上掛著威脅的獰笑,
眼神不善地在林薇身上和公司門面之間掃視。林薇站在那里,紋絲不動。
雨水順著玻璃門頂棚的邊緣滴落,有幾滴濺在她光潔的額角,帶來一絲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