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進許知意的眼睛,她猛地驚醒,脖子因為蜷縮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而酸痛不已。毯子滑落在地,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看向墻角那幅畫。
畫靜靜地靠在墻邊,西裝男子依然保持著優(yōu)雅的半身像,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覺。
"夢...一定是壓力太大做噩夢了..."許知意揉著太陽穴自言自語,伸手去夠茶幾上的水杯。
"早安,許小姐。你睡覺會說夢話,知道嗎?"
"噗——"許知意一口水全噴了出來,劇烈咳嗽著轉(zhuǎn)向聲音來源。
沈硯辭的虛影正倚在她的工作臺邊,手里把玩著她昨晚扔出去的拖鞋。陽光穿透他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淡藍色的光暈。
"你、你怎么白天也能出來?!"許知意抓起抱枕擋在胸前,聲音高了八度。
沈硯辭挑了挑眉:"我什么時候說過只能晚上活動?"他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個圈,"只是午夜到凌晨四點能夠?qū)嶓w化而已,其他時間..."他故意讓手穿過工作臺,"就像這樣。"
許知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著,沈...沈先生是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只是個普通插畫師,沒錢沒勢,你纏著我也沒用..."
"我需要一個住處。"沈硯辭打斷她,飄到廚房區(qū)域,"準確地說,是這幅畫需要。百年間我輾轉(zhuǎn)無數(shù)收藏家之手,但能看見我、與我交流的,你是第三個。"
許知意皺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硯辭的虛影穿過墻壁又穿回來,"大多數(shù)人只會把這當成普通古董畫,只有靈魂特殊的人才能喚醒畫中靈體。"他頓了頓,"前兩個都死了。"
許知意臉色刷地變白:"什...什么?"
"別緊張,一個是壽終正寢,一個是戰(zhàn)爭時期。"沈硯辭擺擺手,"重點是,既然你能看見我,畫就會自動綁定你。不信你可以試試扔掉它。"
許知意二話不說,抓起畫框就往門外走。她住在六樓,電梯剛好停在一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樓梯。
"等等,你該不會想——"
沒等沈硯辭說完,許知意已經(jīng)推開樓梯間的防火門,把畫框放在地上用力一推。畫框順著樓梯叮叮當當?shù)貪L了下去,最后停在三樓轉(zhuǎn)角處。
"看到了嗎?我不需要什么鬼魂室友!"許知意氣呼呼地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回屋。
剛踏進公寓,她的腳步猛地剎住——那幅畫完好無損地靠在她剛才扔它的墻邊,連角度都沒變。
"這不可能!"許知意沖過去抓起畫框仔細檢查,沒有任何摔過的痕跡。
沈硯辭的虛影出現(xiàn)在她身后:"我說過了,畫已經(jīng)認主。除非我自愿離開,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死了。"沈硯辭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放心,前兩位主人的死亡與我無關(guān)。"
許知意手一抖,畫框差點又掉地上。她咬著嘴唇思考片刻,突然沖向工作臺,抓起車鑰匙和錢包。
"去哪兒?"沈硯辭飄在她身后。
"找個道士收了你!"
三小時后,許知意垂頭喪氣地回到公寓。她跑遍了城里所有寺廟道觀,不是被當成神經(jīng)病趕出來,就是遇到騙子要她花大價錢買"開光法器"。
"歡迎回來。"沈硯辭悠閑地飄在客廳中央,手里拿著一本許知意的畫冊翻看,"嘖嘖,早期的構(gòu)圖真是慘不忍睹..."
許知意癱在沙發(fā)上,用抱枕蓋住臉:"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沈硯辭放下畫冊,"我需要寄居在這幅畫里調(diào)查我的死因,你需要提高畫技賺錢糊口。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許知意掀開抱枕一角:"怎么幫?"
"第一,我可以指導(dǎo)你真正的繪畫技巧,不是那些商業(yè)插畫的皮毛。"沈硯辭飄到她的工作臺前,"第二..."他揮了揮手,許知意電腦上的繪圖軟件自動打開,數(shù)位筆懸浮在空中,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繪制一幅風景畫。
許知意瞪大眼睛。短短五分鐘,一幅足以放在畫廊展出的水彩畫完成了,筆觸靈動,色彩層次豐富得不可思議。
"你可以接更高價的單子了。"沈硯辭得意地說。
許知意吞了吞口水。她最近確實窮得叮當響,信用卡賬單已經(jīng)堆積如山...
"約法三章。"她突然坐直身體,"第一,不準未經(jīng)允許碰我的東西;第二,不準在我睡覺時出現(xiàn);第三..."她猶豫了一下,"不準傷害任何人。"
沈硯辭笑了:"成交。不過我也有條件——你要幫我調(diào)查1935年上海藝術(shù)圈的舊事,特別是關(guān)于'新銳畫家協(xié)會'的資料。"
"就這么簡單?"
"暫時就這么簡單。"沈硯辭的虛影開始變淡,"我得回畫里休息了。順便說一句,你的冰箱空了,建議補貨。"
許知意翻了個白眼,剛要反駁,門鈴?fù)蝗豁懥恕?/p>
透過貓眼一看,是她的閨蜜蘇棠,手里還提著兩杯奶茶。許知意慌忙環(huán)顧四周,確認沈硯辭已經(jīng)消失,才打開門。
"寶貝!聽說你被'奇趣'雜志退稿了,我來安慰你——哇!"蘇棠一進門就夸張地捂住鼻子,"你這兒怎么這么冷?空調(diào)開太大了?"
許知意這才注意到室溫確實低了幾度,她瞪了一眼墻角的畫:"可、可能是窗戶沒關(guān)好..."
蘇棠把奶茶塞給她,目光掃過工作臺:"咦?這是你新畫的?進步神速??!"她湊近看那幅沈硯辭剛才完成的風景畫。
"啊...對,最近在嘗試新風格..."許知意心虛地喝了口奶茶。
蘇棠突然瞇起眼睛:"許知意,你不對勁。"她像偵探一樣在公寓里轉(zhuǎn)悠,"沙發(fā)上兩條毯子,冰箱里有兩人份的外賣..."她猛地轉(zhuǎn)身,"你交男朋友了?!金屋藏嬌啊!"
"胡說什么!"許知意差點被珍珠嗆到,"那、那是我昨晚太冷蓋了兩條..."
"那這是什么?"蘇棠從沙發(fā)縫里抽出一支復(fù)古鋼筆——許知意從沒見過這東西。
"這..."
"還有這個!"蘇棠指著浴室洗漱臺上的刮胡刀——天知道沈硯辭什么時候放的。
許知意額頭冒汗:"那是我...畫男性角色用的參考物..."
蘇棠一臉"我懂的"表情:"行吧行吧,不承認算了。"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你這'男朋友'品味不錯,那支鋼筆是古董吧?我在拍賣會上見過類似的,值好幾萬呢。"
許知意張口結(jié)舌,不知如何解釋。就在這時,蘇棠突然打了個寒顫:"奇怪,怎么突然更冷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墻角那幅畫,"咦?這幅畫..."
許知意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了?"
"畫里的人...剛才是不是動了?"蘇棠揉揉眼睛。
"怎么可能!"許知意一把拉過蘇棠,"走,我請你吃午飯,樓下新開了家川菜館!"
好不容易把蘇棠送走,許知意關(guān)上門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對著空氣怒吼:"沈硯辭!你故意的吧!"
沒有回應(yīng)。她走到畫前,發(fā)現(xiàn)畫中人的姿勢變了——原本交叉放在膝上的雙手,現(xiàn)在正托著下巴,嘴角掛著惡作劇得逞般的微笑。
"混蛋..."許知意咬牙切齒。
下午,許知意硬著頭皮開始工作。她接了個兒童繪本的急單,明天就是截稿日。剛畫了幾筆,就聽見身后傳來嘆氣聲。
"透視錯了,孩子的頭身比例應(yīng)該是1:4,不是1:5。"沈硯辭的聲音從腦后傳來。
許知意手一抖,線條畫歪了:"你不是說要休息嗎?"
"看不下去了。"沈硯辭的虛影飄到她身旁,"你學(xué)畫幾年?連基本比例都把握不好。"
許知意漲紅了臉:"我是學(xué)當代藝術(shù)的,又不是專門畫兒童插畫!"
"藝術(shù)沒有界限。"沈硯辭搖頭,"把手給我。"
"什么?"
"手。"沈硯辭重復(fù),"既然你不讓我直接碰你的電腦,那就手把手教。"
許知意猶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沈硯辭的虛影輕輕包裹住她的手,一股冰涼但奇異的觸感傳來。她的手被牽引著,在數(shù)位板上流暢地勾線。
"感受線條的節(jié)奏..."沈硯辭的聲音近在耳畔,"不要用力,讓筆觸自然流動..."
許知意屏住呼吸。雖然沈硯辭是虛影,但這種被半擁抱的姿勢讓她心跳加速。更神奇的是,在他的引導(dǎo)下,畫出的線條確實比平時流暢優(yōu)美許多。
兩小時后,許知意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完成了平時需要一整天才能畫完的工作量,而且質(zhì)量高出好幾個檔次。
"還...挺厲害的嘛。"她小聲承認。
沈硯辭得意地笑了:"這才哪到哪。真正的繪畫是..."他突然停住,轉(zhuǎn)向門口,"有人來了。"
門鈴適時響起。許知意透過貓眼看到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林修遠,城里最有名的畫廊老板,也是曾經(jīng)拒絕過她作品的人。
"林先生?"許知意驚訝地開門。
"許小姐,冒昧打擾。"林修遠微笑,"我收到朋友轉(zhuǎn)發(fā)的你的新作,風格變化很大,想親自來看看。"
許知意這才想起蘇棠說過要把她的新畫發(fā)到朋友圈。她側(cè)身讓林修遠進屋,暗自祈禱沈硯辭別搞什么幺蛾子。
林修遠徑直走向工作臺,仔細查看那幅風景畫:"筆觸老練,用色大膽又克制...不像你的風格。"
"我在嘗試轉(zhuǎn)型..."許知意緊張地搓著手。
林修遠突然轉(zhuǎn)向墻角那幅畫:"這是..."他走近沈硯辭的自畫像,眉頭緊鎖,"有意思,民國時期的作品?"
許知意心跳加速:"啊,是的,昨天在舊貨市場淘的..."
林修遠伸手想摸畫框,突然像觸電般縮回手:"怎么這么冷?"他湊近看畫中人的面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這、這不可能..."
"怎么了?"許知意疑惑地問。
"沒什么..."林修遠后退幾步,掏出手帕擦汗,"畫得很好,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他勉強笑了笑,"許小姐,下周畫廊有個小型展覽,有興趣參加嗎?"
許知意受寵若驚:"當然!"
送走林修遠后,許知意立刻轉(zhuǎn)向畫:"他認識你?"
沈硯辭的虛影浮現(xiàn),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林修遠...我死的時候他才十幾歲,是當時協(xié)會會長林墨的孫子。"
"所以..."
"所以他知道些什么。"沈硯辭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1935年那場火災(zāi),絕不是意外。"
許知意突然覺得背脊發(fā)涼。她看著墻角的畫作,發(fā)現(xiàn)原本只有上半身的肖像,不知何時已經(jīng)延伸到了腰部以下,露出一雙修長的腿。
而畫中沈硯辭的表情,也從玩世不恭變成了深沉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