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五指如同精鋼鑄就的鐵鉗,死死扼住張玄的咽喉!那枯白手指上傳來的力量沛然莫御,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和足以碾碎山石的巨力。窒息感瞬間沖上頭頂,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臟在陽符經的灼燒和這恐怖的壓迫下狂跳欲裂!
“呃…嗬…”張玄喉嚨里只能發(fā)出破碎的氣音,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他毫不懷疑,只需這棺中兇物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會像枯枝般斷裂!
然而,就在這生死一線間,異變陡生!
張玄胸口的陽符經金紋,在受到這極致陰寒尸氣的強烈刺激下,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單純的金色,而是夾雜著一絲微不可察、卻無比精純的紫氣!仿佛沉睡的遠古神祇被褻瀆,發(fā)出了憤怒的咆哮!
“嗡——!”
一道肉眼可見的金紫色漣漪,以張玄心口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嗤啦!”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寒冰!旱魃那只枯白的手,觸碰到這金紫色漣漪的瞬間,竟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煙!那堅逾精鋼、刀槍難傷的皮膚,竟如同被烈陽灼燒的蠟油,迅速變得焦黑、萎縮!
“啊——!”一聲尖銳痛苦、飽含驚怒的厲嘯從棺中爆發(fā)!扼住張玄咽喉的手如同被毒蝎蟄到,猛地縮了回去!
轟?。∏嚆~棺蓋被徹底掀飛,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煙塵!
張玄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著,踉蹌后退數(shù)步,驚魂未定地看向巨棺深處。
煙塵緩緩散落。棺槨之中,一個身影緩緩坐起。
那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恐怖僵尸。她身著早已褪色、卻依舊能看出昔日華美的殘破宮裝,身形纖細,長發(fā)如墨瀑般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裸露在外的肌膚,是一種毫無生機的、冰冷的玉石般的蒼白。唯有那雙眼睛——透過凌亂發(fā)絲的縫隙,兩點猩紅如血的光芒,如同地獄深淵燃起的鬼火,死死地釘在張玄身上!那目光中,有滔天的恨意,有被灼傷的驚怒,更有一絲…難以置信的困惑。
“紫…紫薇帝氣?!”沙啞干澀的女聲帶著劇烈的情緒波動,死死盯著張玄胸口尚未完全平復的金紫色光暈,“不可能!人間帝星早已斷絕!你是誰?!陽符經為何在你體內?!還有這帝氣…”她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震驚。
張玄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咽喉的劇痛,心念電轉。紫薇帝氣?他從未聽說過。但對方對陽符經的強烈反應,尤其是那聲“劉伯溫”,讓他瞬間抓住了關鍵!這恐怖的存在,與那傳說中的明朝開國軍師有莫大關聯(lián)!這或許是他唯一的生機!
“我…我叫張玄?!彼曇羲粏。Ρ3种?zhèn)定,直視那雙猩紅的血眸,“龍虎山天師府,張道陵嫡系血脈。陽符經…是張家先祖?zhèn)鞒兄?。”他刻意強調了“傳承”二字,而非“掠奪”。
“張家…張道陵…”旱魃眼中的紅光劇烈閃爍,似乎在搜尋著古老的記憶碎片,“明朝…劉基…張家…劉基把陽符經給了張家?!”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愚弄的狂怒,“他竟敢…竟敢將我族圣物…隨意贈予他人?!”
“族?圣物?”張玄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前輩,陽符經…究竟是何來歷?劉伯溫…又與你何干?為何你被封印于此?”他一邊發(fā)問,一邊暗暗催動體內微弱的道力,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攻擊。他知道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唯有了解真相,才有一線破局之機。
旱魃沉默了。那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張玄,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般籠罩著他,仿佛在衡量他話語的真?zhèn)危蚕袷窃趬阂种阋苑贇б磺械呐?。良久,她周身的尸煞之氣微微收斂,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嘆息響起,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恨意。
“也罷…既然你身負陽符,又沾惹了不該有的帝氣…便讓你這無知小輩,看看這所謂的‘圣物’,沾染了多少血淚!”話音未落,旱魃猛地抬手,對著張玄眉心凌空一點!
嗡!
張玄只覺得眼前景象驟然扭曲、破碎!無數(shù)光怪陸離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強行涌入他的腦海!那不是聲音的講述,而是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碎片!
**景象一:青山幽谷,竹影婆娑。**
一位身著樸素儒衫、氣質溫潤如玉的中年文士(劉基),正在溪畔撫琴。琴聲悠揚。一位身著鵝黃宮裝、容顏絕美卻帶著一絲不輸于人間煙火的清冷氣息的女子(旱魃),靜靜坐在一旁聆聽。畫面溫馨寧靜。劉基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滿了傾慕與柔情。
**景象二:戰(zhàn)火紛飛,硝煙彌漫。**
劉基身著甲胄,立于軍帳地圖前,眉頭深鎖,鬢角染霜。旱魃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身后,手中托著一卷散發(fā)著溫潤金光的古老玉簡——《陽符經》。她的聲音清冷:“以此經助你,可得天下,亦可定江山社稷。”劉基轉身,眼神復雜,有感激,有愧疚,最終化為堅定:“待天下大定,我必不負卿!”他接過玉簡,金光融入其身。
**景象三:滔天洪水,肆虐人間。**
一只龐大如山岳、形似巨龜、背負神秘石碑(赑屃)的神獸在洪水中翻騰,發(fā)出痛苦的悲鳴。劉基立于高臺,手持散發(fā)著強大陽和之氣的符?。柗涳@化),口中念念有詞。旱魃站在他身側,臉色蒼白,似乎在竭力壓制著什么。劉基猛地將符印拍向虛空:“赑屃!為天下蒼生,鎮(zhèn)!” 金光萬丈,化作巨大鎖鏈,纏繞住掙扎的赑屃,將其狠狠鎮(zhèn)壓,連同其背負的石碑,一同沉入地脈深處!赑屃最后的悲吼充滿了不解與痛苦。旱魃身體劇震,噴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看向劉基的眼神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痛楚。
**景象四:陰云密布,電閃雷鳴。**
不再是溫馨的山谷,而是一處絕巔。劉基面無表情,手持引雷法劍,周身環(huán)繞著強大的王朝龍氣。旱魃虛弱地跌倒在地,宮裝染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為什么…劉基…你答應過…” 劉基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冰冷取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與赑屃,力量太過危險,留之終為大患!為大明千秋萬代…對不住了!” 他引動天雷,狂暴的紫色電龍撕裂蒼穹,狠狠劈向旱魃!旱魃眼中最后的光芒熄滅,化為無盡的怨恨與絕望。畫面在毀天滅地的雷光中戛然而止!
轟!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退去。張玄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破舊的道袍。那些畫面帶來的沖擊太過強烈,劉基的溫潤與冷酷,旱魃的信任與絕望,赑屃的悲鳴…尤其是最后那毀天滅地的背叛,讓他心神劇震!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旱魃冰冷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她依舊坐在棺中,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張玄,那目光中翻涌的恨意,幾乎要將這片天地都焚燒殆盡?!瓣柗?,乃我父…乃上古圣皇所遺,蘊含造化生機,本為我族根基!劉基!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騙我情意,騙我圣物,借我之力鎮(zhèn)壓赑屃,最后…竟引天雷欲將我形神俱滅!若非我本源特殊,借這北邙極陰之地茍延殘喘,早已灰飛煙滅!”
她枯白的手指指向張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而你!張家的小子!你們張家先祖,不過是劉基重傷垂死時,偶然救了他一命的螻蟻!他便將這燙手的山芋,這沾染了我族血淚的‘謝禮’給了你們!引來滅門之禍,亦是因果循環(huán)!”
張玄的心沉了下去。原來如此!張家的滅門慘禍,竟是源于百年前那場骯臟的背叛與饋贈!陽符經,是力量,更是災禍的源頭!
“告訴我!劉基在哪?!”旱魃的尸煞之氣再次升騰,猩紅的眼眸逼近張玄,恐怖的威壓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一定沒死!我能感覺到!他竊取了王朝龍氣,又得了陽符經的部分造化,絕不會輕易隕落!說!”
面對旱魃滔天的怒火和殺意,張玄反而徹底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直視那雙血眸:“前輩,劉基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張家被滅門時,我只是個嬰兒。但我知道一點——”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灼熱跳動的陽符金紋,又指了指旱魃那只被灼傷的手:“你殺不了我。至少,在我陽符經反噬焚盡自身之前,你強行殺我,必遭這經文中蘊含的…你所謂的‘紫薇帝氣’反噬重創(chuàng)。而且…”
張玄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執(zhí)拗和一絲破釜沉舟的瘋狂:“你想找劉基報仇,你想救出被鎮(zhèn)壓的赑屃。而我,身負陽符經,命不久矣,更背負著張家滿門的血海深仇!那些當年圍攻龍虎山的所謂‘正道’,他們同樣覬覦陽符經!我們的仇人,或許…是同一個!”
旱魃周身的煞氣微微一滯,猩紅的眸子瞇了起來,似乎在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瘦弱卻眼神倔強的少年。
“所以?”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立刻動手的殺意。
“所以,與其在這里殺了我泄憤,不如…”張玄挺直了瘦弱的脊梁,聲音清晰而堅定,拋出了他唯一的籌碼:
“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