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把李娟的日記和工資單塞進證物袋時，指腹還殘留著紙張的粗糙觸感。警笛聲漸遠，蘇瑤趁亂從宿舍后窗逃走時，留給她的最后一眼像淬了毒的冰錐，而那本泛黃的日記在塑料袋里輕輕晃動，頁邊卷起的褶皺像只不安分的手，要把更多秘密從十年前拽出來。
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點，樓道里的聲控?zé)綦S著她的腳步聲忽明忽暗，映得影子在墻壁上扭曲變形。她把證物袋鎖進臥室抽屜，鑰匙扣上的鈴鐺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臺燈下，她翻出從工廠帶回來的舊相框——照片上蘇瑤母親遞信封的畫面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信封角落隱約有個紅色印章，像個“王”字，和包工頭王強的姓氏對上了，墨跡邊緣還有淡淡的油漬，像是被人反復(fù)摩挲過。
“咔噠?！?/p>
客廳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像生銹的門鎖被人悄悄擰動。林悅猛地關(guān)掉臺燈，黑暗瞬間吞噬房間，只有窗外的路燈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摸出枕頭下的折疊刀，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順著腳底爬上來，讓她打了個寒顫。
客廳漆黑一片，她早上出門時特意擺整齊的拖鞋被踢得亂七八糟，最上面那雙紅色拖鞋的鞋尖正對著臥室門，鞋跟處還沾著半片干枯的草葉——那是工廠附近才有的狗尾草。
她貼著墻根挪到客廳，呼吸壓得極低，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陽臺方向傳來的“沙沙”聲，像有人在用手指摩挲玻璃。陽臺門是關(guān)著的，但紗簾被風(fēng)吹得鼓起一個弧形，借著微弱光線，能看到一道人影輪廓，長發(fā)垂落，動作僵硬得詭異。
“誰？”她握緊刀，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突兀，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紗簾后的影子頓了一下，緩緩轉(zhuǎn)過身。月光下，那影子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卻始終停在原地，沒有靠近，只是抬起手，指尖指向她的臥室抽屜，然后慢慢后退，融進陽臺的黑暗里，紗簾輕輕落下，恢復(fù)了平靜。
林悅盯著陽臺方向，后背沁出冷汗。她想起第四章在宿舍時，“白影”出現(xiàn)的瞬間恰好是燈泡炸裂的黑暗間隙，而剛才紗簾晃動的幅度異常大，更像是有人躲在陽臺外側(cè)，用竹竿撐起白布和假發(fā)道具，借著月光偽造了影子——哪有什么鬼魂，分明是人為設(shè)計的恐嚇。
抽屜？她突然想起那本日記。沖回臥室打開抽屜，證物袋還在，但日記的封面被翻開了，夾在里面的半張殘頁掉在地上，上面用紅墨水寫著一行字：“王強藏了賬本在老倉庫東墻，蘇母知道鑰匙在哪——”字跡戛然而止，末尾的墨水暈開一個黑點，像滴凝固的血。
老倉庫？林悅的心猛地一跳。李娟的日記里提過，紅星家具廠有個廢棄的地下倉庫，當(dāng)年用來堆放未結(jié)算的工資單，只有包工頭和會計能進。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看見鎖屏壁紙里映出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貼在臥室門外，長發(fā)垂落的弧度和蘇瑤一模一樣，正透過門縫往里看——不是幻覺，是真人！
“??！”她猛地回頭，門外的影子迅速消失，只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鑰匙串碰撞的“叮當(dāng)”聲，像是在慌亂中找鑰匙開門逃跑。
林悅追到門口時，只看見防盜門被拉開一道縫，冷風(fēng)灌進來，帶著股熟悉的白茶香——是蘇瑤常用的那款香水。她沖到陽臺往下看，樓下的路燈旁停著輛黑色轎車，車窗搖下一半，露出張戴著口罩的臉，眼睛正死死盯著她的方向，是蘇瑤！她果然沒走遠，一直在附近窺伺。
“叮鈴——”
玄關(guān)的門鈴?fù)蝗豁懫?，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深夜里像針一樣扎耳朵。林悅握緊折疊刀走到貓眼前，外面站著個穿快遞服的男人，手里拿著個紙箱：“林小姐，你的快遞，麻煩簽收一下?！?/p>
可她最近沒買東西。林悅盯著紙箱，包裝上沒有寄件人信息，只在角落用黑色馬克筆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個扭曲的“工”字，和工廠鐵門上的花紋一模一樣。男人的袖口露出半截紅繩，繩上掛著塊黑牌子，邊緣有燒焦的痕跡，和蘇瑤在工廠燒東西時戴的那塊一模一樣！
“麻煩開門簽收，規(guī)定要本人簽字?！蹦腥说穆曇魩е桃獾纳硢?，手指在門鈴上又按了一下，“叮咚——”
林悅突然注意到男人的鞋——鞋底沾著新鮮的泥土，和工廠宿舍外的泥土顏色一致。她猛地后退，男人突然笑了起來：“林小姐，蘇小姐讓我‘取回’她的東西，你藏起來也沒用——”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像是有人在用工具撬鎖，金屬摩擦聲刺耳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她轉(zhuǎn)身沖向臥室，路過客廳時又看見紗簾在動——這次她看得很清楚，紗簾后有個細長的黑影在晃動，手里舉著塊白色布料，隨著動作上下飄動，正是剛才“白影”的真面目！所謂的“李娟鬼魂”，不過是用白布和假發(fā)道具偽造的假象，目的是分散她的注意力。
撬鎖聲越來越響，門鎖已經(jīng)開始松動，木屑簌簌往下掉。林悅爬上陽臺，發(fā)現(xiàn)隔壁的空調(diào)外機離得很近，她咬咬牙跳過去，金屬外機在重壓下發(fā)出“嘎吱”的呻吟。她抓住隔壁的防盜窗翻進陽臺時，身后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了！
躲在隔壁樓道的安全門后，她聽見自己的房門被翻得亂七八糟，男人的咒罵聲、抽屜被拽出來的“嘩啦”聲、瓷器摔碎的脆響隔著墻壁傳來。她摸出手機想報警，卻發(fā)現(xiàn)屏幕黑了，剛才在陽臺跳的時候磕到了邊角。
不知過了多久，動靜漸漸平息。林悅貼著墻壁聽了半晌，確認外面沒人后，才悄悄溜回自己家?？蛷d一片狼藉，書架被推倒，衣服散落一地，臥室的抽屜被翻得底朝天，證物袋被扔在地上，拉鏈敞開著——里面的日記不見了！
“找到了嗎？”
蘇瑤的聲音突然從臥室傳來，輕飄飄的，像貼在耳邊說的。林悅猛地抬頭，臥室的門開著，蘇瑤坐在她的床上，手里把玩著那本日記，月光從她身后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墻上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而那個穿快遞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手里的撬棍還在滴著機油。
“悅悅，我說過，別跟我搶?！碧K瑤站起身，把日記往懷里塞，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這本日記，還有李娟的秘密，都該爛在土里?！?/p>
林悅的目光掃過房間角落，剛才偽造“白影”的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想必是躲進了衣柜或床底。她握緊折疊刀，冷聲道：“你以為用假影子就能嚇住我？蘇瑤，李娟的死到底和你媽有什么關(guān)系？”
蘇瑤臉色驟變，后退時撞到床頭，日記“啪”地掉在地上。就在這時，衣柜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剛才躲在里面的人（正是偽造白影的同伙）沖了出來，手里舉著木棍朝林悅砸來——
林悅早有防備，側(cè)身躲開的瞬間，抓起桌上的臺燈砸過去，臺燈“哐當(dāng)”砸在男人手臂上，疼得他慘叫一聲。樓下突然傳來警笛聲，越來越近——是王姐見她沒回消息，又報了警！
蘇瑤和兩個男人臉色慘白，顧不上撿日記，轉(zhuǎn)身就往陽臺跑。林悅撿起地上的日記，翻開最后一頁，借著警燈的紅光，發(fā)現(xiàn)空白頁上有行新寫的鉛筆字，是李娟的筆跡：“倉庫鑰匙在蘇母的紅木盒，藏在梳妝臺第三層抽屜?！?/p>
這不是鬼魂作祟，是有人在暗中幫她——或許是李娟的家人，或許是知道真相的老員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傳遞線索。
林悅握緊手機，看著蘇瑤等人狼狽逃竄的背影，警笛聲在耳邊炸開。她知道，這場圍繞十年前真相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