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上午九點剛過。
樓道里還殘留著昨夜鞭炮的硝煙味,鄰居家隱約傳來拜年的電視聲。
我家那扇老舊的防盜門前,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
舅舅張建軍果然"言出必行"。
他帶著兩個流里流氣、胳膊上描龍畫鳳的壯漢,堵在我家門口。
一個鎖匠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電鉆,發(fā)出刺耳的"滋滋"聲,對著我家門鎖的鎖芯猛鉆。
金屬碎屑簌簌落下。
"媽的,快點!磨蹭什么!"舅舅不耐煩地催促著,他今天換了身更挺括的皮夾克,嘴里叼著煙,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兇狠。
他手里還拎著幾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塞滿了被褥衣物,顯然是打算今天就強行"入住"。
防盜門在電鉆的暴力破壞下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門內,是我媽驚恐到極致的哭喊和拍門聲:"建軍!建軍你住手??!你不能這樣!這是犯法的??!建軍!求求你了!開門?。¢_門??!"
她的聲音嘶啞絕望,充滿了無助。
我爸憤怒的吼聲也夾雜其中:"張建軍!你這個畜生!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給我停下!停下!"
回應他的,只有門外更加囂張的電鉆聲和舅舅不屑的冷笑。
"王法?"舅舅嗤笑一聲,狠狠吸了口煙,煙霧噴在冰冷的防盜門上,"老子就是王法!這房子,今天老子住定了!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嫂子,我勸你們識相點,自己滾出來!別逼我待會兒進去,把你們的東西都扔大街上!"
電鉆的噪音陡然拔高,伴隨著鎖芯內部零件崩裂的脆響!
"咔噠!"
一聲悶響,老舊的鎖芯終于被徹底破壞。
鎖匠收起工具,擦了把汗。
舅舅臉上露出獰笑,抬腳就朝那扇失去了防護的門狠狠踹去!
"砰!"
門被粗暴地踹開,撞在后面的墻壁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門內,我媽被這巨大的力道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我爸眼疾手快地扶住。
兩人驚惶地看著門口如同兇神惡煞般的舅舅和他帶來的兩個打手,臉色慘白如紙。
"滾開!"舅舅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像驅趕蒼蠅一樣揮手,指揮著那兩個壯漢,"彪子,強子!把他們的破爛給我扔出去!騰地方!"
那兩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獰笑著就要往里沖。
"張建軍!你敢!"我爸目眥欲裂,張開雙臂想攔住他們,卻被其中一個壯漢隨手一推,踉蹌著撞在鞋柜上,發(fā)出一聲痛哼。
我媽尖叫著去扶他。
就在這混亂不堪、如同強盜入室的時刻,樓道口,電梯"叮"的一聲,門緩緩滑開。
舅舅正要得意地邁進"屬于他"的房子,聞聲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凍結,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張臉的表情都扭曲僵硬了。
電梯里,魚貫走出幾個人。
為首的是兩名穿著筆挺藏藍色警服的民警,警徽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冽的光。
他們的神情嚴肅,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門口這混亂的一幕------被破壞的門鎖、敞開的防盜門、兇神惡煞的打手、癱軟在地的房主夫婦、還有那個僵在門口、手里還拎著蛇皮袋的始作俑者。
跟在民警身后的,是穿著便服、但氣場同樣冷峻的周銘。他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掃過被破壞的門鎖和被推搡在地的我爸,最后落在臉色煞白的舅舅身上,眼神冰冷。
而我,就站在周銘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舅舅張建軍那張精彩紛呈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你......你們......"舅舅張建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剛才的囂張氣焰瞬間被一種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恐慌取代,拎著蛇皮袋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為首的民警目光如電,掃視全場,最后定格在張建軍身上,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誰是張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