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宗,外門,演武場。
日頭毒辣,空氣被烤得扭曲,吸進肺里帶著一股火燎的刺痛。
上千名外門弟子,身穿統(tǒng)一的灰色勁裝,汗水浸透了衣背,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劍刃破空的聲音,尖銳,密集,匯成一片刺耳的金屬蜂鳴。
“再快!你們的出劍速度,是對‘天劍’二字的侮辱!”執(zhí)事長老的聲音如同驚雷,在演武場上空炸開,“根骨不行,就用汗水來補!天道酬勤,劍道更是如此!”
人群中,江月初機械地揮動著手中的鐵劍。
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下,流進眼睛里,一片酸澀。她的手臂早已麻木,每一次揮劍,都感覺肩胛骨的位置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撕裂感。
十年了。
整整十年。
從她七歲被測出“下品雜靈根”,被宗門勉強收入外門開始,這樣的話,她聽了三千六百多遍。這樣的劍,她揮了不下億萬次。
她曾是整個天劍宗最“勤”的那個人。別人卯時起床,她寅時就已在演武場;別人亥時入睡,她子時還在藥浴里淬煉筋骨。她的手指因為常年握劍,布滿了厚實的老繭,關節(jié)粗大變形。她的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殘留著藥液浸泡過的、淡淡的苦味。
她卷贏了同期所有的外門弟子。她成了外門大師姐。
然后呢?
然后她依舊是外門大師姐。
下品雜靈根,是刻在她靈魂上的天塹。無論她流多少汗,喝多少苦藥,都無法彌補那先天的、巨大的鴻溝。她親眼看著那些靈根比她好的師弟師妹,一個個輕松地突破瓶頸,進入內門,御劍飛行,笑看云卷云舒。
而她,還在這片演武場上,和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人一起,揮舞著最基礎的鐵劍,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天道酬勤”四個字,耗盡自己全部的生命。
倦意,如同最深沉的、來自幽冥的潮水,一瞬間淹沒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停下了手中的劍。
這個動作,在這片整齊劃一的金屬蜂鳴中,顯得無比突兀。
執(zhí)事長老的目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劍,直刺過來。
“江月初!你在做什么!”
江月初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鐵劍。劍身上,映出她蒼白、疲憊、毫無生氣的臉。
這張臉,屬于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卻看著像四十七歲。
不值。
真的,不值。
就在她心中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音,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檢測到宿主“自我意識”覺醒,符合“咸魚”定義?!?/p>
【“最強咸魚系統(tǒng)”開始綁定……】
【綁定進度10%…50%…100%?!?/p>
【綁定成功?!?/p>
江月初的瞳孔,非常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宿主:江月初】
【修為:煉氣期九層(偽)】
【體質:下品雜靈根(廢)】
【綜合評價:一個卷到極致的奮斗逼,咸魚界的恥辱?!?/p>
【新手引導任務發(fā)布:請宿主在十二個時辰內,找到一處無人打擾之地,以最舒適的姿勢,睡到自然醒?!?/p>
【任務獎勵:《大道真解》第一卷。】
江月初愣住了。
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因為過度疲勞而產生的幻聽。
睡到……自然醒?
這是什么任務?
她已經有十年,沒有嘗過“自然醒”的滋味了。她的每一次醒來,都是被宗門的晨鐘,或者自己那該死的生物鐘給強行喚醒的。
執(zhí)事長老的怒吼再次傳來,帶著靈力壓迫,震得她耳膜發(fā)麻。
“江月初!你敢無視本長老!給我把《天劍宗外門弟子守則》抄寫一百遍!”
江月初緩緩抬起頭,看向長老那張因為憤怒而漲成豬肝色的臉。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她把手中的鐵劍,隨手扔在了地上。
“當啷”一聲。
這聲脆響,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
所有的劍鳴,都在這一刻,停了。
上千道目光,震驚、疑惑、難以置信,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江月初,那個全宗門最守規(guī)矩、最能吃苦、最看重宗門榮譽的大師姐,扔掉了她的劍。
江月初沒有理會那些目光。
她只是在腦海中,用一種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靜的語氣,問那個所謂的系統(tǒng)。
“《大道真解》……是什么?”
【《大道真解》,乃宇宙本源法則的具象化體現(xiàn)。若能全部領悟,可超脫一切,與道同存?!?/p>
江月初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又問。
“退宗,算不算無人打擾?”
系統(tǒng)的聲音依舊冰冷。
【算?!?/p>
江月初的嘴角,非常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個笑容,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
然后,她轉過身,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中,一步一步,向著演武場外走去。
她的目標很明確。
宗主大殿。
她要去提交一份申請。
一份退宗申請。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