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昏沉中醒來，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冰冷的巨石。一種大禍臨頭的生理性恐慌，
死死攫住了我的心臟。一旁的表姐白清清，正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眼神看著我。
我看見自己手腕上，那縷代表著「一生平安順遂」的淡金色氣運細線，正源源不斷地流向她。
作為交換，一股混雜著怨毒與死氣的黑線，從她身上反向注入我的身體。她嬌笑著，
將一撮符紙灰燼吹到我臉上，聲音甜膩?！杆扪?，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太好了?！?/p>
「本來該嫁給城外‘泥沼濁物’，三日內(nèi)必死的人，是我。但現(xiàn)在，這個福氣，是你的了?！?/p>
1.胸口那塊巨石，名為「死劫」。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黑氣在我體內(nèi)橫沖直撞，
所過之處，生機全被碾碎。白清清欣賞著我煞白的臉，眼里的得意滿溢。「迎親的隊伍，
今天日落前就到。你可得好好梳妝，別死了還給咱們白家丟人?！?/p>
我撐著桌子想站起來跟她拼了。腳下卻像是被無形的線絆了一下，整個人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旁邊茶幾上的冷茶，像是長了眼睛，嘩啦一下，精準地從我頭頂澆下來。倒霉透頂。
這就是被強行注入的「厄運」嗎？連身體都在背叛我?；靵y中，我的手撞倒了床頭一個舊物。
那是去世的奶奶留下的，一個老舊的紫檀木小算盤。算盤珠「啪」地一聲輕響，
算盤的邊框上，倏地亮起一道溫潤的微光?！付??！挂粋€機械的提示音，在我腦海里響起。
緊接著，一張半透明的，類似銀行回執(zhí)單的界面，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功德回執(zhí)單】【當前功德余額：3點】【當前負債（待處理）：厄運（死劫）×1，
來源：白清清】【備注：交易手續(xù)費嚴重不足，無法執(zhí)行大規(guī)模因果轉(zhuǎn)移?！课毅蹲×恕?/p>
這是什么？我死死盯著那行負債，又看了看那少得可憐的3點功德。
這是奶奶生前帶我去碧水潭放生三條錦鯉，才得來的。這點功德，想轉(zhuǎn)移「死劫」，
簡直是癡人說夢。我瞬間明白了這東西的用法。它能看見因果，甚至能操作因果。但前提是，
得有足夠的本錢。白清清還在喋喋不休地嘲諷我，炫耀著她是如何處心積慮，
從一個叫「萬寶樓」的地方求來那張【換運符】。她每一個字，都像毒針，扎在我心上。
我沒有理她，只是拼命地在那張【功德回執(zhí)單】上尋找任何可能的機會。2.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混合著泥漿翻滾的黏膩腳步聲。一個油膩又恐怖的聲音，
隔著門板響起?！赴赘男〗悖愕姆蚣?，來接親了！」我心里一沉，那怪物，
竟然提前到了！門被推開了。一股混合著腐爛水草和尸骸的惡臭，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
進來的不是人。
那是一個由漆黑的污泥、慘白的骸骨和無數(shù)哀嚎的怨念糾纏在一起的怪物——「泥沼濁物」。
它身邊，還跟著一個臉上涂著厚厚白粉、嘴角咧到耳根的鬼媒婆。
鬼媒婆那雙沒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鎖定了我?！感履镒樱獣r已到，該上路了。」
它說的是「上路」，不是「上轎」。白清清嚇得躲到屏風后面，卻還在幸災(zāi)樂禍地對我尖叫。
「宿央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出去??！別惹怒了貴客！」
我強迫自己從那怪物帶來的巨大恐懼中掙脫出來。冷靜。越是絕境，越要冷靜。我的視線，
死死釘在腦海中的【功德回執(zhí)單】上。我看到了一條很小的細則，藏在角落里。
【勘正世間錯謬，可獲功德?！渴裁词恰稿e謬」？不合邏輯的，荒誕的，
指鹿為馬的……都算嗎？鬼媒婆不耐煩地抖出一份血紅色的婚契，紙上散發(fā)著不祥的血腥味。
「新娘子，畫押吧。別誤了時辰，你夫家可等不及了?！刮业哪抗?，從它慘白的手指，
落到那份婚契上。就在看清婚契內(nèi)容的瞬間，我的心臟猛地一跳。新娘一欄，
用鮮血寫就的三個字，不是我的名字「宿央」。而是——「白府待嫁女」。一個無比荒誕，
卻又在此刻充滿生機的巨大漏洞！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我心中瞬間成型。
3.我不能對抗怪物，也無法逆轉(zhuǎn)命運，但我或許可以……利用這個世界本身的奇葩規(guī)則，
為自己撬開一條生路。我深吸一口氣，非但沒有后退，反而鎮(zhèn)定地走上前。
我指著那份血色婚契，抬頭直視那「泥沼濁物」混亂的意志核心?！高@位大人，你確定，
你的新娘是我嗎？」「泥沼濁物」那爛泥般的頭顱，似乎僵硬了一下。
我立刻轉(zhuǎn)向屏風后驚慌失措的白清清，聲音陡然拔高?！副斫?，這份婚契，
是你親自去‘萬寶樓’求來的吧？」「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新娘是‘白府待嫁之女’?！?/p>
我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你白清清，今天還沒嫁人，不也正是……白府的待嫁之女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腦海里的回執(zhí)單上，數(shù)字猛地一跳！【勘正錯謬「婚契指代不明」，
觸發(fā)邏輯混亂。】【功德+10！】「泥沼濁物」的智力顯然不高，它被我徹底繞暈了。
它只知道，自己的新娘就在這個屋子里。被點破契約漏洞的煩躁，
讓它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黑色的觸手，夾雜著腥風，猛地向離它最近的我，
揮了過來！功德余額，13點！就在黑色觸手即將拍碎我天靈蓋的瞬間，
【功德回執(zhí)單】上一個原本灰色的選項，剎那間被點亮！
地摔倒）】【手續(xù)費：10點功德】【副作用：宿主一小時內(nèi)‘好運清零’】沒有絲毫猶豫。
賭了！我意念一動，瞬間確認【轉(zhuǎn)移】！目標：白清清！「啊——！」一聲凄厲的尖叫，
從我身后響起。不是我的。是白清清的。就在濁物觸手即將碰到我鼻尖的那一剎那，
躲在屏風后的白清清，竟在無比平整的地面上，被自己華麗的裙擺狠狠絆倒。
她整個人以一個極其完美的拋物線，尖叫著、精準無比地、一頭撲進了「泥沼濁物」
那爛泥和骸骨組成的「懷抱」里。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改嗾訚嵛铩?/p>
那揮向我的觸手停在半空。它低下頭，混沌的感知里，立刻識別出了懷里這個女人身上，
沾染著與自己那份血色婚契同源的、屬于【換運符】的原始氣息！這才是它真正的契約者！
「吼——！」它發(fā)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嘶吼，巨大的泥手一把將白清清攥得死死的?！覆?！
不是我！宿央！你害我！」旁邊的鬼媒婆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對著濁物連連作揖。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抱得美人歸！這就啟程回府！」它拖著怪物，
和被攥在手里的白清清轉(zhuǎn)身離去?？粗?jīng)嬌艷的臉龐在泥沼中扭曲，我心中沒有波瀾，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快意。她曾將我推入地獄，如今，地獄終于將她吞噬。
那令人作嘔的惡臭和壓迫感，潮水般退去。屋子里，只剩下被破壞得一片狼藉的家具，
和站在原地的我。我贏了第一回合。代價也隨之而來?！负眠\清零」的副作用，立刻生效。
我剛松下一口氣，頭頂?shù)姆苛?，突然「咔嚓」一聲，裂開一條縫。一根沉重的木梁，
擦著我的頭皮，狠狠砸在我剛剛站立的位置，地面瞬間被砸出一個大坑。4.冷汗，
瞬間濕透了我的后背。我明白了。接下來這一個小時，我喝水都可能會嗆死。
我立刻躲到屋子最堅固的承重墻角落里，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
我看向腦海中的【功德回執(zhí)單】。那筆「死劫」負債，已經(jīng)成功轉(zhuǎn)移到了白清清名下，
變成了灰色。但緊接著，一行新的金色字體，緩緩浮現(xiàn)。
【主線任務(wù)（已激活）：查明‘換運符’的源頭，徹底清算此次因果錯位?！课业难凵?，
一點點變得冰冷而堅定。奪回自己的命運，只是一個開始。我要掀翻的，
是這個可以隨意買賣氣運、視人命為草芥的荒唐世界！白清清提過，「換運符」
是從城中一個叫「萬寶樓」的地方高價買來的。那里，就是我的下一個目標。
我需要更多的「功德」來防身，來調(diào)查。我決定，主動去尋找城里那些不合邏輯的「荒誕處」
，和顛倒黑白的「不平事」。對我來說，那些不再是麻煩。而是行走的「功德點」。
我正盤算著如何行動，【功德回執(zhí)單】突然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陣急促的紅色警告！一行血字，
刺得我眼睛生疼?！揪妫簷z測到高級別因果干預(yù)。
】【‘換運符’的賣家已偵測到此次‘壞賬’交易?！俊疽幻憘恕咽芾泶税?，
正在前來的路上?！课倚睦锟┼庖幌?。解決了小的，來了個老的。解決了臨時的，
來了個專業(yè)的！一個比「泥沼濁物」危險百倍的敵人，已經(jīng)盯上我了。我躲在墻角，
連呼吸都放輕了。頭頂?shù)奶旎ò?，又掉下來一小塊墻皮，砸在我腳邊?！负眠\清零」
的副作用，像個定時炸彈。而那個所謂的「討債人」，更是懸在我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我不能坐以待斃。一個時辰后，我必須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白府是不能待了。
我舅舅舅媽，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白清清失蹤了。他們能把親生女兒送去給怪物當祭品，
就能為了平息「萬寶樓」的怒火，把我綁起來送過去。我腦中飛速運轉(zhuǎn)，
搜索著這個城市里可能存在的藏身之所。忽然，一個地方跳了出來。城南，破落的「義莊」。
那里是存放無人認領(lǐng)的尸骨的地方，陰氣極重，活人避之不及。正因為如此，那里因果混亂，
是天然的屏障。對于追蹤氣運的「討-債人」來說，那里就像一個巨大的信號干擾器。
5.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jīng)擦黑。我必須立刻動身。我從地上爬起來，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剛走到門口，
一塊松動的門檻石就差點把我絆倒。我剛躲開，頭頂?shù)呐曝揖偷袅讼聛怼?/p>
我簡直是在玩現(xiàn)實版的《死神來了》。我靠著墻根，像個做賊的，一點點挪出了白府。
街道上，行人已經(jīng)稀少。我不敢走大路，專門挑那些偏僻無人的小巷子。
就在我穿過一條巷子時，背后突然傳來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男人聲音。「宿小姐，
你走得太快了?！刮覝喩硪唤偷鼗仡^。巷子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裁剪合體的黑色長衫，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只是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
他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半點波瀾。是他。「討債人」。我腦中的回執(zhí)單，
警報聲已經(jīng)快要炸開。【警告！檢測到高氣運個體：墨沉。】【當前氣運等級：鴻運當頭。
】【功德余額：？？？（無法探知）】【風險評估：極度危險！請宿主立刻規(guī)避！
】我心臟狂跳。這家伙的氣運等級，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段位。跟他硬碰硬，
我連塞牙縫都不夠?！改闶恰f寶樓’的人？」我強作鎮(zhèn)定地問。墨沉緩緩向我走來，
腳步很輕，落地無聲?！肝沂莵硖幚硪还P‘壞賬’的?！顾Z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小事。
「你干擾了一筆既定的因果交易，讓‘萬寶樓’的信譽受到了損失?！埂感抛u？」
我忍不住冷笑，「你們賣那種害人的東西，還有臉談信譽？」「萬物皆有價，氣運也是商品。
」墨沉在我面前三步遠處站定，「白清清自愿購買，你情我愿。是你，強行撕毀了契約。」
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看著我。「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埂傅谝?，接受懲罰。
我們會收回那道‘死劫’，但作為你干擾交易的代價，
你需要用你未來三十年的‘平安順遂’來償還?！谷甑暮眠\？那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區(qū)別？
「第二，為‘萬寶樓’工作，成為一名和我們一樣的‘執(zhí)行人’，用你的能力，
去處理更多的‘壞賬’，直到還清你的債務(wù)為止?！惯@兩個選項，一個是鈍刀子割肉，
一個是賣身為奴。我哪個都不想選。「如果我都不選呢？」墨沉的嘴角，
勾起一抹極淡的、冰霜凝結(jié)的弧度。6.「那就只能由我，親手來‘清算’你的存在了?！?/p>
一股龐大的、令人窒息的壓力，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我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呻吟。
這就是「鴻運當頭」的氣運壓制嗎？不行！我不能就這么認輸！我死死咬著舌尖，
劇痛讓我恢復(fù)了一絲清明。我盯著墨沉，腦中瘋狂轉(zhuǎn)動。硬拼是死路一條，
屈服更是生不如死。唯一的活路，還在那張【功德回執(zhí)單】上?！究闭篱g錯謬】！
這個墨沉，他本身的存在，他說出的這番話，就是最大的「錯謬」！
憑什么他們可以制定規(guī)則，高高在上地審判別人？憑什么受害者要為加害者的罪行買單？
我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那雙冰冷的眼睛?！改阏f的‘契約’，我沒看見。我只知道，
有人想殺我，我活下來了?！埂改阏f的‘債務(wù)’，我不承認。我只知道，天理昭昭，欠債的，
從來都不是無辜的人?！刮业穆曇舨淮?，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就在我反駁他這套歪理邪說的瞬間，腦海中的回執(zhí)單，再次有了反應(yīng)！
【勘正核心邏輯謬誤「受害者有罪論」，功德+50！】雖然不多，
但這是我第一次通過純粹的「辯論」獲得功德！墨沉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柑炖?？」他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在這座城里，
‘萬寶-樓’的規(guī)矩，就是天理。」他抬起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團黑色的火焰。「看來，
你選了第三條路?！顾劳龅耐{，撲面而來。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意外發(fā)生了。我頭頂?shù)奈蓍苌希?/p>
一只打盹的野貓被我們驚醒，它「喵」地一聲，腳下一滑，從屋檐上摔了下來。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墨沉的頭上?！概緡\?！刮?guī)缀跻Τ雎??？粗聊菑埲f年冰山臉終于破防，
眼中閃過錯愕和惱怒，這比任何言語的羞辱都來得痛快。他被一只貓給破防了！
那只貓反應(yīng)極快，一爪子撓在他臉上，然后瞬間竄進黑暗里，消失不見。墨沉的臉上，
多了三道清晰的血痕?！负眠\清零」的副作用，居然在關(guān)鍵時刻，
以這種離奇的方式幫了我一把！我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轉(zhuǎn)身就跑！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
沖向城南的方向。身后的墨沉，似乎是被那只貓給搞得有點懵，慢了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
「站??！」他含著怒氣的聲音傳來。我才不站住，我是傻子嗎？我一邊跑，
一邊祈禱我的「好運清零」能再多來點這種「驚喜」。果然，墨沉剛追出兩步，
路邊一個賣夜宵的攤子，煤爐突然「砰」地一聲炸了。雖然威力不大，
但飛濺的湯湯水水和煤灰，劈頭蓋臉地澆了他一身。他那身纖塵不染的黑衫，
瞬間變得五彩斑斕。墨沉徹底怒了?！杆?！央！」他憤怒的咆哮，在夜空中回蕩。
我不敢回頭，一口氣跑到了義莊門口。那股濃郁的陰氣和死氣，撲面而來。我一頭扎了進去。
身后的墨沉，追到義莊門口，卻停下了腳步。這里的混亂氣場，讓他無法再精準地鎖定我。
我躲在一口空棺材后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功德回執(zhí)單】上，「好運清零」的倒計時，
終于結(jié)束了。我活下來了。7.我在義莊里躲了整整一夜。天亮后，
我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墨沉的氣息已經(jīng)消失了，他應(yīng)該是暫時放棄了。但我知道，
這事沒完?！溉f寶樓」就像一座壓在我頭頂?shù)拇笊?。我必須變強，必須積累足夠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