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長沙裹著湘江的濕冷霧氣，晨光像被揉皺的宣紙般貼在染色體公司的玻璃幕墻上。張藝興握著早已涼透的咖啡杯，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身的磨砂紋路，水珠順著杯壁蜿蜒而下，在羊絨襯衫上暈開深色的水痕。昨夜聚餐的場景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循環(huán)播放：黃磊搖晃著酒杯，鏡片后的目光帶著狡黠笑意調侃他"被管得服服帖帖"；孫紅雷漲紅著臉拍桌叫囂，非要和Camilla一較高下。此刻這些畫面卻化作沉甸甸的鉛塊，墜得他胸口發(fā)悶。他望向樓下的辦公區(qū)，陸續(xù)到崗的員工們垂著頭，腳步拖沓，像被霜打蔫的秧苗，連空氣都凝固著壓抑的震顫。
十二人會議室的冷氣裹挾著速溶咖啡酸澀的焦苦味撲面而來，黑色皮質轉椅挪動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策劃總監(jiān)膝頭的筆記本微微發(fā)顫，紙張摩擦的窸窣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張藝興將平板重重砸在會議桌上，金屬與實木相撞的悶響驚得角落里的實習生鋼筆"啪嗒"掉在地上："昨天給你們時間考慮，"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如冰錐般掃過眾人，"現(xiàn)在，去留，給我個痛快話。"
窒息般的沉默持續(xù)了整整六十秒，唯有空調外機的嗡鳴在天花板下盤旋。策劃總監(jiān)喉結滾動，西裝領口處還殘留著匆忙熨燙的褶皺，顯然是今早臨時補救的痕跡。他攥著發(fā)言稿的手指泛白，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變形，終于顫聲開口："BOOS，過去的失誤我們認，但...我們都想跟著您重新開始。"話音未落，此起彼伏的附和聲驟然響起，有人用鋼筆敲擊桌面壯膽，有人擦著額角的冷汗倉促表態(tài)，聲音從最初的顫抖逐漸匯聚成勉強的堅定，卻依舊掩飾不住語氣中的忐忑。
直播鏡頭亮起的剎那，滿屏"貝殼"的彈幕如潮水般涌來。"藝興別道歉！""我們永遠相信你！"的留言飛速滾動，張藝興望著這些溫暖的字句，Camilla那句"粉絲要的是行動"在耳邊回響。他的喉結動了動，目光堅定地看向鏡頭："是我沒帶好團隊，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日落前，所有演唱會直拍、幕后花絮，全平臺準時上線。"彈幕瞬間被尖叫和愛心圖標淹沒，直到關閉直播，他才驚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襯衫緊緊貼在脊梁上，仿佛剛經歷了一場無形的戰(zhàn)役。
就在這時，隔壁會議室突然傳來重物拍桌的巨響，震得墻面的裝飾畫都微微晃動。張藝興快步趕去，還未推門，Camilla帶著火藥味的怒吼已穿透門板："當這里是慈善機構養(yǎng)閑人？！連基本的效率都沒有，還談什么夢想？！"看著門縫，只見她單腳踩在會議桌上，黑色皮衣下擺隨著大幅度的動作飛揚，馬尾辮像一面戰(zhàn)旗劇烈晃動。她手中的文件夾劈空揮出，劃出凌厲的弧線："妝造部聽好了！從明天起，設計稿必須逐一審！布料垂墜度、色彩飽和度、飾品細節(jié)——但凡有一項不過關，立刻給我卷鋪蓋走人！別拿'差不多'糊弄我！我要看到的是能讓人尖叫的創(chuàng)意！"
宣發(fā)主管的電腦屏幕被她的指尖戳得咚咚作響："還有你們！中午十二點前，演唱會所有素材必須推送！熱搜詞條、話題互動、數(shù)據(jù)監(jiān)測，少一個環(huán)節(jié)，"她抓起桌上未開封的白酒瓶重重砸下，琥珀色的液體在瓶口晃蕩，"我就陪各位喝到徹底清醒！醉著腦袋清醒的人，總比清醒著犯糊涂的強！別拿敷衍的態(tài)度糊弄我！"被她目光掃過的員工紛紛低頭，大氣都不敢出，活像霜打的茄子。宣發(fā)主管擦著冷汗連連點頭，額頭的汗珠不斷滾落，角落里的實習生嚇得手一抖，馬克杯里的咖啡險些潑在鍵盤上。
張藝興默默掏出手機，打開"極限男人幫"的群聊界面，將攝像頭對準門縫。鏡頭里，Camilla正掰著手指逐條訓斥，耳后暗紅的胎記隨著發(fā)絲晃動若隱若現(xiàn)。她每說一句話，會議室里的氣壓就低一分，說到激動處，馬尾辮甩得"啪啪"作響。誰能想到，這個氣場全開、語速快得像連珠炮的"女魔頭"，不過是剛畢業(yè)兩年的特效化妝師？群里瞬間彈出消息："小綿羊被反殺現(xiàn)場！""紅雷快來拜師學藝！""這姑娘比咱們當年還狠！"消息不斷刷新，調侃的話語卻讓張藝興嘴角不自覺上揚。
當眾人灰溜溜散去，張藝興才發(fā)現(xiàn)那瓶白酒的瓶蓋始終未開封。Camilla彎腰撿起散落的設計稿，指尖劃過銀白鎖鏈纏繞的機械鎧甲草圖，眼睛亮得驚人："三倍預算根本不夠實現(xiàn)全息投影疊加，"她突然湊近，薄荷糖的清香混著若有若無的酒氣撲面而來，"但我聯(lián)系了美院的光影實驗室，用裸眼3D技術做局部特效，成本能壓下六成。妝容還要融入液態(tài)金屬元素，配合舞臺燈光變化，保證舞臺一亮，觀眾尖叫到破音！"她一邊說，一邊翻出平板電腦，數(shù)十張設計圖在屏幕上快速切換，每張都標注著密密麻麻的修改批注，甚至連不同燈光角度下的呈現(xiàn)效果都做了詳細說明。
窗外的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響與遠處車輛的鳴笛交織成城市的韻律。張藝興望著她飛揚的眉梢和眼中跳動的興奮，想起群里黃渤的那句"這姑娘有兩把刷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當Camilla晃著銅鈴手鏈哼著跑調的歌離開會議室時，他知道，染色體公司的齒輪已開始重新咬合——帶著破局的鋒利，也帶著新生的滾燙。這場由一個姑娘掀起的風暴，或許會成為公司涅槃重生的契機，而那些曾經卡頓的齒輪，終將在火焰的鍛造中，奏響全新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