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家的獠牙
生日那夜之后,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徹底打碎了,又以一種更扭曲、更緊密的方式黏合在了一起。
蘇晚晚不再抗拒他帶來的昂貴“租金”,甚至默許了他像個惡霸一樣占據(jù)著那張破沙發(fā)。而沈灼,也罕見地收斂了些他那身扎人的戾氣,不再動不動就砸東西。
沈灼靠在那張破沙發(fā)上,一條長腿隨意地曲著,另一條腿搭在沙發(fā)扶手上,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空氣。蘇晚晚坐在木桌前,對著沈晚帶回來的那臺超薄的最新款電腦屏幕,手指不停地敲敲打打,在那個小眾紀錄片項目的核心框架上,寫滿了她娟秀而密集的批注。
與此同時,沈家的別墅里,周雅雯拿著蘇晚晚的照片,站起身,走到窗邊?!斑@女孩的眼睛…” 周雅雯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侍立在一旁管家陳伯脊背一緊,“太清醒了。清醒得…不像活在我們這個世界里的人?!?/p>
沈灼本該是一把被家族徹底磨鈍、遺忘在角落的刀。他可以頹廢、可以墮落、可以被流放,但他不能擁有自己的“錨點”,尤其不能是這個眼神清醒、帶著底層韌勁的女孩!這超出了“玩物”的定義,這成了“變數(shù)”。一個足以撬動沈灼這枚“廢棋”、甚至可能讓他生出不該有的硬骨頭的變數(shù)。
周雅雯嗅到了危險的信號。
“陳伯?!?周雅雯喚道。
“夫人?!?陳伯上前一步,垂首。
“查清楚。這個蘇晚晚,從她出生到現(xiàn)在,每一根骨頭都要給我敲碎了看清楚。她接觸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心里…藏著什么不該藏的念頭?!?她的聲音帶著千鈞的壓迫感,“還有,我們這位‘少爺’,最近除了發(fā)瘋飆車、窩在那垃圾堆里,還做了什么‘好事’?他那些零花錢,都流到哪里去了?賬目,重新過篩,一厘一毫都不能錯?!?/p>
“是,夫人?!标惒卮稹?/p>
“眼睛太亮的孩子…” 她對著窗外低語,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緩緩劃過,仿佛要抹去某個礙眼的污點,“容易…被風吹熄的?!?/p>
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當沈宏遠昂貴的定制皮鞋第一次踩上這布滿灰塵和不明污漬的水泥地面時,那屏障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薄冰,瞬間碎裂。
沈宏遠沒進屋。他只是站在門口,身形挺拔,西裝革履一絲不茍。他鷹隼般的目光精準地穿透昏暗的光線,落在剛從廚房走出來的蘇晚晚身上,帶著一種評估商品價值的審視,又像在看一粒礙眼的塵埃。
“沈灼呢?”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壓,像無形的冰錐,刺得空氣都凝固了。
蘇晚晚沒說話,只是平靜地迎上那道目光,眼神里沒有預想中的驚慌或討好,只有一種被生活反復捶打后的、近乎麻木的戒備。
“看來,這里的環(huán)境,”沈宏遠的目光緩緩掃過這貧瘠的出租屋,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弧度,“倒是很能‘磨煉’人的心性。”
他每個字都充滿鄙夷。他沒有停留,轉(zhuǎn)身離開。
緊隨而來的,是周雅雯。
她像一朵精心培育的、帶著毒汁的白玉蘭,真絲旗袍勾勒出保養(yǎng)得宜的身段。她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充滿母性關(guān)懷的溫柔笑意, “哎呀,林小姐是吧?瞧瞧這地方,真是委屈我們小灼了?!?/p>
周雅雯的聲音甜膩得發(fā)齁,她無視蘇晚晚的沉默,自顧自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年輕人不懂事,總喜歡找點‘新鮮刺激’?!?/p>
她走近一步,那股濃烈的香水味幾乎讓蘇晚晚窒息。 “不過呢,”她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 “這‘刺激’,得有個度。玩過了火,燒到自己不要緊,就怕……”她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蘇晚晚的脖頸,那里還殘留著幾道前幾日沈灼失控時留下的、未消的淤痕,“……連累不該連累的人。你說是不是,林小姐?”
“不該連累的人?”蘇晚晚的聲音很輕, “沈太太指的是誰?沈灼?還是……沈家的名聲?”
周雅雯沒料到蘇晚晚會如此直接,甚至帶著點反諷。她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看似脆弱、眼神卻像荒原野草般堅韌的女人。
“林小姐是聰明人?!敝苎碰┑穆曇衾淞讼聛?,那層溫柔的糖衣徹底剝落,“聰明人,就該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有些泥潭,不是你能趟的?!彼庥兴傅乜戳艘谎勰菑埰婆f的沙發(fā),“趁還能抽身,給自己留點體面。否則……”
她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如同冰冷的枷鎖,沉沉地套在了蘇晚晚的脖子上。周雅雯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真絲旗袍的裙擺掃過布滿灰塵的水泥地,留下最后一絲令人作嘔的香氣。
沈家的獠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露在蘇晚晚面前。不再是沈灼口中模糊的恨意,而是帶著上流社會特有的、精致又冰冷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