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biāo)本開始融化。
翅膜軟化,珍珠脫落,露出腹腔里的微型芯片。我伸手去取,季臨風(fēng)突然從背后環(huán)住我,手指按住我的腕:“別碰!它需要血樣激活!”
我沒甩開他。
而是猛地轉(zhuǎn)身,假裝踉蹌。
身后試劑架轟然倒塌,玻璃碎片四濺。他下意識抬手擋,一片棱角刺進掌心,血立刻涌了出來。
一滴血,落在蝴蝶殘骸上。
藍光炸開。
“謝”字在光中扭曲,芯片自動彈出,懸浮在半空,投射出一段數(shù)據(jù)流。我死死盯著那些符號,刺青突然沸騰——藤蔓逆向生長,爬到肩頸,刺得我?guī)缀豕蛳隆?/p>
那些蝴蝶,全被注射過病毒。
編號S-07,穩(wěn)定劑成分:謝家特有珍珠粉。
而病毒的核心代碼,是一串音符。
我認(rèn)得。
《致愛麗絲》的錯音序列。
三短三長三短。
SOS。
季臨風(fēng)的血還在滴,順著展柜邊緣滑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熒光藍。我蹲下去,手指蹭過那灘血,刺青浮現(xiàn)新的紋路——不是藤蔓,不是薔薇,是扭曲的音符,和投影里的代碼完全一致。
“它在復(fù)制。”我喃喃。
“復(fù)制什么?”
“情緒。”我抬頭看他,“你剛才的恐懼,我的痛,全被記下來了。這病毒不只傳遞感覺,它在學(xué)習(xí)?!?/p>
季臨風(fēng)臉色變了。
他猛地撲向主控臺,試圖關(guān)閉投影??删驮谒|碰屏幕的瞬間,所有玻璃柜同時亮起藍光。每一只蝴蝶的“謝”字都在閃爍,頻率一致,像在同步某種信號。
我沖過去拉他。
他甩開我,手指在鍵盤上狂敲:“不能讓它連上主網(wǎng)!一旦激活群體共感,所有人的情緒都會被吞噬!”
“怎么關(guān)?”
“毀掉核心芯片!只有謝家人或?qū)嶒烍w的血能觸發(fā)自毀程序!”
我二話不說,抓起地上一片碎玻璃,劃開掌心。
血滴落。
芯片吸收后,藍光驟然變紅。
倒計時浮現(xiàn):00:00:30。
“走!”我拽他。
他沒動,盯著投影角落一閃而過的畫面——03號鏡頭,地下室鋼琴前,一個模糊人影正緩緩坐下。
“來不及了?!彼吐曊f,“它已經(jīng)連上了?!?/p>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主屏幕上,數(shù)據(jù)流突然重組,拼出一行字:
【歡迎回來,沈知意?!?/p>
刺青猛地抽搐,藤蔓刺入鎖骨深處。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和鋼琴的第一個錯音,同步響起。
季臨風(fēng)抬起手,把銀鏈塞進我掌心。
“拿著?!?/p>
“為什么?”
“因為下一首曲子,”他盯著屏幕,嘴角扯出笑,“得由你來彈。”
香檳塔碎裂的聲音還在耳邊炸著,我的手指已經(jīng)摸到了發(fā)間的銀簪。季臨風(fēng)塞給我的那枚陸氏印章還在花束緞帶里,壓在白玫瑰和藍繡球之間,像一顆埋進土里的雷。
我站在舞臺中央,肩帶斷了半邊,鎖骨上的刺青正在瘋長。藤蔓纏著薔薇,一寸寸往脖頸爬,痛得我牙根發(fā)酸。全場賓客的視線像針,扎得我后背生疼。
陸云舒還在尖叫:“她穿我的裙子!一個女仆也配?”
我沒理她,只盯著季臨風(fēng)。他剛才替我擋下那一推,現(xiàn)在站在我身前,襯衫領(lǐng)口歪斜,鎖骨若隱若現(xiàn)。我指尖微動,刺青猛地一抽——他的情緒炸了,愛、悔、怒全攪在一起,藤蔓邊緣裂出細紋,像是要炸開。
陸沉舟就在這時候走過來的。
他沒穿禮服,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襯衫領(lǐng)口解開兩顆扣子。左胸那截藤蔓刺青露了出來,和我鎖骨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只是他的更粗、更深,像活物般緩緩扭動。他走近我,指尖擦過我裸露的肩膀,聲音輕得像哄小孩:
“現(xiàn)在,全城都知道你特別了?!?/p>
我笑了下,指甲掐進掌心。疼,但清醒。母親的血吻在腦子里燒著:“用他們的心痛,丈量你的復(fù)仇?!?/p>
我抬手,銀簪劃過小臂。血涌出來,滴進腳邊的香檳殘液。刺青瞬間暴漲,藤蔓如鎧甲覆上肩頸,整片皮膚繃得發(fā)燙。我直視他眼睛:
“特別?您不是一直想讓我……被看見嗎?”
他瞳孔縮了一下。
臺下開始騷動。有人掏出手機拍照,保安已經(jīng)朝舞臺走來。陸云舒臉色發(fā)白,指著我:“她有紋身!她根本不是普通女仆!”
季臨風(fēng)突然轉(zhuǎn)身,把我往身后一拉。動作太急,他襯衫第三顆扣子崩開,露出整片鎖骨——銀鏈垂著,鏈墜是一顆子彈,冷光刺眼。
全場靜了一瞬。
我聽見刺青在尖叫。藤蔓炸開,痛得我?guī)缀豕蛳隆D鞘俏腋赣H最后一顆子彈,謝家軍火庫特制,編號S-07-01。十二年前滅門夜,它本該打穿某個仇人的頭顱,卻成了季臨風(fēng)胸口掛著的恥辱鏈。
陸云舒沖上去,一把扯住他領(lǐng)口:“你戴這個干什么?你到底是誰?”
“大小姐?!奔九R風(fēng)聲音冷得像冰,“您的襯衫扣子松了?!?/p>
她愣住,低頭的一秒,他反手將我拽到身后,動作快得像演練過千百遍??申懺剖鏇]停,指甲摳進他鎖骨,狠狠一撕——
銀鏈斷裂。
子彈墜地,發(fā)出清脆一響。臺下有位老董事猛地站起,盯著那顆子彈,臉色驟變。
我彎腰去撿。
指尖剛碰到金屬,刺青驟然劇痛。不是藤蔓,不是薔薇,是一串扭曲的音符,和實驗室投影里的代碼一模一樣。季臨風(fēng)的情緒在共振,他在賭,賭這顆子彈能引爆某些人的記憶。
我攥緊子彈,站起身。
陸沉舟還在笑,可他胸口的刺青已經(jīng)燃起火紋,邊緣浮著細小的藍點,像沾了蝴蝶翅粉。他盯著我手里的子彈,聲音低下去:
“知意,你手里拿的,不該是你能碰的東西?!?/p>
“可它一直在我家。”我揚了揚手,“您說呢,陸少爺?”
他沒答。
臺下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認(rèn)出了那顆子彈,有人在翻手機查資料。保安停在臺階下,不敢再上前。
季臨風(fēng)突然開口:“這顆子彈,是謝家贈予陸家的‘結(jié)盟信物’。當(dāng)年兩家合作軍工項目,每顆都刻了編號?,F(xiàn)在——”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有人想讓它重新開口說話。”
陸云舒尖叫:“你胡說!我爸根本沒提過什么軍工項目!”
“那你爸也沒提過,他書房暗格里藏著謝家股權(quán)書吧?”季臨風(fēng)冷笑,“還是說,你連自己家的保險箱密碼都不知道?”
她臉色煞白。
我低頭看著手里的子彈,刺青的痛感漸漸轉(zhuǎn)為一種詭異的共鳴。血液在血管里發(fā)燙,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蘇醒。我忽然明白季臨風(fēng)為什么把銀鏈塞給我——他不是在交證據(jù),是在交火種。
只要有人認(rèn)出這顆子彈,謝家的影子就會重新爬上陸家的墻。
陸沉舟終于動了。他抬手,示意保安退下,然后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拿那顆子彈。我沒松手。
“你想要?”我問。
“它會燙傷你?!彼f。
“可我已經(jīng)燒了十二年?!?/p>
他盯著我,胸口刺青緩緩蠕動?;鸺y退去,藤蔓蜷縮,像在壓抑什么。然后他笑了,笑得溫柔,像少年時給我遞糖的那個人。
“那你繼續(xù)拿著?!彼f,“看看這把火,最后燒死的是誰。”
音樂忽然換了。弦樂緩緩響起,是《致愛麗絲》。
但第一個音就錯了。
三短三長三短。
SOS。
我猛地抬頭,看向季臨風(fēng)。他也愣住了,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愕。這曲子不該在這里出現(xiàn),更不該用錯音序列——那是實驗室的信號,是父親留下的密碼,是只有我們才懂的暗號。
陸沉舟也聽見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樂隊方向,眉頭微皺。就在這一瞬,我感覺到刺青在跳。藤蔓沿著鎖骨蔓延,一路爬上耳后,像是在回應(yīng)什么。我低頭,發(fā)現(xiàn)血滴還在香檳殘液里,液體泛起微藍熒光,旋即熄滅。
季臨風(fēng)突然沖我使了個眼色。
我懂了。
我抬手,把子彈塞進禮服內(nèi)袋,然后扶正發(fā)簪,一步步走向主桌?;ㄊ€在那兒,白玫瑰和藍繡球中間,藏著那枚陸氏印章。我伸手去拿。
陸沉舟轉(zhuǎn)身攔我。
“你已經(jīng)夠引人注目了?!彼f。
“可您不是說,要我學(xué)著做體面人?”我輕聲說,“體面人,總得把東西放回原位吧?!?/p>
他盯著我,沒動。
我抽出印章,指尖觸到金屬的瞬間,刺青浮現(xiàn)一朵短暫的薔薇——季臨風(fēng)的情緒涌進來,是孤注一擲的決意。我把它塞回花束,重新系好緞帶。
然后我轉(zhuǎn)身,走向季臨風(fēng)。
全場目光跟著我移動。保安退到兩側(cè),陸云舒呆立原地,陸沉舟站在原地,胸口刺青緩緩扭動。
我走到季臨風(fēng)面前,抬起手,把發(fā)間的銀簪遞給他。
“還你?!?/p>
他接過,指尖擦過我的手背。刺青劇痛,他的情緒如潮水般涌來——不是恐懼,不是悔恨,是燃燒的決絕。
他低頭,把銀簪別回我發(fā)間。
“下次,別劃手臂?!彼f,“疼的是我?!?/p>
我笑了下,沒說話。
陸沉舟走過來,站在我和季臨風(fēng)之間。他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臺下那顆子彈,忽然抬手鼓掌。
一下,兩下。
全場靜得落針可聞。
“今晚的慈善拍賣,”他開口,“加拍一件物品——這顆子彈,起拍價,一千萬?!?/p>
我猛地看向他。
他沖我笑:“沈小姐,你要不要競標(biāo)?”
我還沒開口,季臨風(fēng)已經(jīng)舉手。
“兩千萬?!?/p>
陸沉舟眼神一冷。
“三千萬?!蔽衣犚娮约旱穆曇?。
全場嘩然。
陸沉舟盯著我,胸口刺青燃起烈火,藍點密布如星。他緩緩抬手,正要加價——
樂隊的琴聲突然變了。
錯音序列加快,三短三長三短,重復(fù),加速,像心跳失控。
我鎖骨上的刺青猛然抽搐,藤蔓如活物般扭動。季臨風(fēng)臉色一變,一把抓住我手腕。
陸沉舟也僵住了。
他胸口的刺青,開始同步跳動。
和琴聲,同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