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那天,我把成績單撕得粉碎。被食堂阿姨當(dāng)眾用饅頭砸臉時,
周嶼白突然拽住我的手腕:“跟我走。”這位年級第一的學(xué)神放棄清華保送,
陪我進(jìn)了本地大專。所有人都說他是戀愛腦,直到我們開發(fā)的答題APP用戶破百萬。
慶功宴那晚,我偶然看到他電腦里的文件:“林曉商業(yè)價值分析報告:最優(yōu)合伙人。
”原來天才沒瘋,他只是早在我撿塑料瓶的時候,就看見了題庫中潛藏的商機(jī)。
---高考放榜那天,陽光毒辣得能把人釘在原地,白晃晃的,扎得眼睛生疼。
薄薄一張紙被汗水浸透了一角,攥在我手里,沉得像塊鉛,又燙得像塊烙鐵。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最終匯成一個冰冷殘酷的總和:331。
像兜頭一盆摻著冰渣的冷水,透心涼。腦子嗡地一聲,炸了,又像是被抽成了真空,
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想不了。只憑著一股子蠻力,
我把那張寫著恥辱的紙狠狠攥緊、再攥緊,指甲深陷進(jìn)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然后猛地用力,伴隨著一陣刺耳的、撕裂的脆響——嗤啦!
成績單被我發(fā)狠地撕成了兩半、四片、更多的碎片。白色的碎紙屑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往下掉,
如同葬禮上拋灑的紙錢,無聲地落在我汗?jié)竦男7澞_上。
聲、家長的歡欣或哭泣、老師大聲喊著某個高分名字的興奮……所有聲音都潮水般迅速褪去,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沉重而混亂的心跳,咚咚咚,砸得胸口肋骨生疼。
世界在我眼前碎裂、坍縮,最后只剩下腳下那一片狼藉的、證明我徹底失敗的紙屑。
不知怎么走回那個逼仄混亂的家的,空瓶子堆在墻角散發(fā)著微弱酸餿氣,
我蹲在廚房唯一的插座旁邊充著撿來的破手機(jī)充電寶。屏幕上班級群的頭像紅點(diǎn)刺目地跳著,
不用點(diǎn)開就知道里面鋪天蓋地刷著成績、通知書、清華北大這些高不可攀的字眼。
直到下午胃里餓得火燒火燎,前胸貼著后背,才勉強(qiáng)撐著站起來。該去食堂了,
再晚就只剩別人挑剩的殘羹冷炙。食堂里那股油膩膩的飯菜氣味和嘈雜的人聲瞬間包圍上來,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像要把自己藏進(jìn)不存在的影子里。排在長長的隊(duì)伍末尾,輪到我時,
幾乎是用盡力氣才擠出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阿姨……一份……青菜和米飯。
” 我飛快地報出最便宜的組合?!熬鸵环萸嗖孙垼?/p>
”窗口后的胖阿姨用油光發(fā)亮的勺子磕了磕不銹鋼菜盆,眼皮懶洋洋地撩了一下,
目光像小刀子似的在我洗得發(fā)白、袖口還磨破了毛邊的舊校服上刮了刮,“五塊五。
”我的手在褲兜里反復(fù)摸索,幾個冰冷的小硬幣貼著手指,汗涔涔的。數(shù)了又?jǐn)?shù),湊不足。
臉?biāo)查g火辣辣地?zé)似饋?,一直紅到耳根?!澳莻€……阿姨……還差……差五毛。
”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喉嚨干得發(fā)緊。我把僅有的五塊錢和那幾枚發(fā)白的硬幣推過去。
“沒錢?”胖阿姨的音量陡然拔高,嘴角諷刺地向下撇著,油膩膩的手在空中夸張地一揮,
“沒錢吃飯倒是長臉皮了?。繐踔懒酥恢?!
”她順手抓起餐盤邊上不知誰掰剩的半個黃面饅頭,“啪”地一下,帶著油膩的風(fēng)聲,
狠狠地砸在我的額角上。硬邦邦的觸感,帶著隔夜饅頭的酸澀味兒,
還有點(diǎn)濕漉漉的菜湯粘在了額頭上,順著鬢角往下流。饅頭掉在地上,
滾動著沾滿油漬和灰塵。整個喧囂的食堂似乎有那么一瞬間詭異地靜了一下,
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密密地扎在我身上。
那些視線里有好奇、有漠然、有清晰可見的鄙夷,還有毫不掩飾的看戲嘲笑。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巨響,血直沖上來,眼前陣陣發(fā)黑,額角被砸中的地方突突地跳著痛,
連同這刺骨的羞辱,幾乎要將我擊垮在地。就在這時,一條手臂毫無預(yù)兆地橫切進(jìn)來,
干凈修長的手指,帶著一點(diǎn)微涼的力道,不容置疑地一下攥住了我滾燙汗?jié)竦氖滞螅?/p>
猛地往外一拽!力道很大,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掌控感。
我?guī)缀跏酋咱劦乇贿@力量拖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窗口和那些灼人的目光。抬頭,
心臟猛地在胸腔里撞了一下,幾乎停跳。面前是周嶼白。
那個永遠(yuǎn)出現(xiàn)在年級光榮榜頂端的周嶼白。
那個名字后面跟著一連串“競賽一等獎”、“保送清華”光輝后綴的周嶼白。
此刻他微微蹙著眉,眼神像沉靜的湖水,不起波瀾地看著我額角那塊殘留的油污和狼狽。
我呆呆地和他對視著,腦子一片空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語言。
里殘留的飯菜味、汗水味和他身上清冽干凈的、像冬天松針上的陽光一樣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沖擊著我的感官。周嶼白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失態(tài),他微微偏了偏頭,
目光掠過我額角那點(diǎn)狼狽的污漬,平靜得仿佛這只是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林曉,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凝著冰屑的清泉,意外地穿透了食堂殘余的嘈雜,“跟我走。
”手腕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dǎo)。我像只提線木偶,
渾渾噩噩地被他帶著,穿過那些驚愕、探究、如同看瘋子似的目光組成的人墻。
所有的喧囂在他出現(xiàn)后仿佛自動降了調(diào),
最終在食堂側(cè)門那排高大的、散發(fā)著淡淡消毒水氣息的綠色盆栽前面停了下來。他松開了手,
遞過來的是一張質(zhì)地很好的素白方格子手帕?!安敛??!?聲音依舊沒什么太大起伏,
卻沒了之前的冷硬。見我沒接,他也沒收回手,
目光落在我額角那點(diǎn)尷尬的污漬上:“高考只是路徑,不是你能力的判決?!甭窂剑颗袥Q?
我茫然地看著他,這三個字像冰涼的刀尖,戳破了我混沌的意識。
眼前這個人是云端上的學(xué)神,我是什么?是泥濘里的爬蟲,是被饅頭砸中的廢物!
巨大的落差感瞬間擊垮了我強(qiáng)撐的最后一點(diǎn)自尊,聲音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
帶著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尖銳和自嘲:“判決?呵,我現(xiàn)在都怕明天通知書下來,
寫的是哪家職業(yè)技校!路徑?我的路早被我自己堵死了,全是垃圾堆!
” 眼淚灼熱地涌上來,我猛地扭開頭,不想讓他看見這份軟弱。一片寂靜。
預(yù)想中的不屑或者憐憫并沒有出現(xiàn),只有微風(fēng)吹過盆栽葉片的沙沙輕響。過了幾秒,
我聽見周嶼白的聲音,平靜得如同一面不起漣漪的深湖,
卻字字清晰地砸落:“那就跟我一起。”我愕然抬頭,以為自己餓瘋了產(chǎn)生幻覺。
他對上我的視線,眼神清亮得像從未落過塵埃:“清華的保送資格,我放棄了。
本市的職業(yè)學(xué)院,我覺得還不錯。”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尤其是,它有你。
”“有我?!” 那個尾音幾乎是失控地拔高變調(diào),尖利得刺耳。我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像在看一個外星生物,或者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周嶼白,你腦子被門夾了吧?放棄清華,
就為了……為了跟我去讀那個破破爛爛連個正經(jīng)圖書館都沒有的職業(yè)學(xué)院?!
” 震驚和一種荒謬絕倫的恐懼攥緊了我的心臟,“你到底圖什么?!”“圖什么?
” 周嶼白重復(fù)了一遍,極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個弧度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淺淡得近乎透明。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卻又似乎穿透了我,落到某個看不見的更遠(yuǎn)處。
“大概,”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著恰當(dāng)?shù)脑~語,“是覺得,你身上有種東西,
被埋沒了。” 他的視線越過我,投向食堂盡頭那片油膩而混亂的空氣,聲音低沉了幾分,
“很多人只是沒機(jī)會走到能發(fā)光的位置。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試試,在那里……另開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