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魅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凌晨三點,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去開門,門外站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布滿紅血絲,手里緊緊攥著個燙金請柬,一看就是熬了好幾個通宵。
“倪小姐,求您救救我女兒!”男人幾乎是撲過來的,被倪魅側(cè)身躲開,“我知道您是這方面的專家……網(wǎng)上那些專欄,您寫的都是真的吧?”
倪魅打了個哈欠,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王總?我記得您,半年前幫您處理過辦公室的‘加班鬼’。這次又是啥情況?您家千金被財神爺附身了?”
王總沒心思開玩笑,手抖著把請柬遞過來。請柬是燙金的,印著“滿月宴”三個大字,主人欄寫著“李富貴”,地址在城郊的一棟老別墅。
“這是……”
“我女兒念念,上周去參加了這個滿月宴,回來就不對勁了?!蓖蹩偟穆曇舭l(fā)顫,“她總說自己是‘小新娘’,半夜對著鏡子梳頭,還說要去跟‘李家小少爺’拜堂……我找了醫(yī)生,查不出任何問題,找了道士,剛進(jìn)門就嚇得屁滾尿流跑了!”
倪魅捏著請柬翻了翻,紙質(zhì)泛黃,邊緣帶著點奇怪的黏膩感,像是沾過油脂。她指尖蹭了點,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檀香和尸油的味道。
“李富貴?這名字挺吉利?!蹦喵忍裘?,“他家在哪?我去瞧瞧?!?/p>
王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報了地址。倪魅換了身方便動彈的衣服,往包里塞了桃木匕首和幾張黃符,臨走前瞥見王總放在茶幾上的藥盒,標(biāo)簽上寫著“抗抑郁”。
“您女兒之前有異常嗎?”
王總愣了愣,眼神躲閃:“……念念三歲時丟過一次,找回來后就不愛說話,醫(yī)生說有應(yīng)激障礙。這次去滿月宴,是她第一次主動出門……”
城郊的老別墅藏在一片竹林后面,墻皮斑駁,院門口的石獅子缺了只耳朵,看著陰森森的。倪魅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院里傳來孩童的笑聲,清脆得有些刺耳。
她翻墻進(jìn)去時,正看見個穿紅裙的小女孩蹲在石榴樹下,手里拿著支紅燭,在地上畫著什么。那女孩梳著雙丫髻,臉色白得像紙,正是王總的女兒念念。
“小妹妹,一個人在這兒玩呢?”倪魅放輕腳步走過去。
念念抬頭,眼睛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神采:“我在等夫君。”她指了指地上的畫——是個歪歪扭扭的喜字,旁邊還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
“你夫君是誰呀?”
“李家小少爺?!蹦钅钚α?,嘴角咧得有些夸張,“媽媽說,參加了滿月宴,我就是他的新娘了?!?/p>
倪魅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別墅二樓,一扇窗戶開著,窗簾無風(fēng)自動,隱約能看見里面擺著個嬰兒床,上面蓋著塊紅布。她指尖捏了張符,剛要發(fā)作,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一個穿著旗袍的老太太端著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著兩碗紅湯,笑得滿臉褶子:“姑娘是來道賀的?快嘗嘗我家的喜酒,沾沾喜氣?!?/p>
老太太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指甲縫里卻干干凈凈,透著股不正常的白。倪魅注意到,她的旗袍領(lǐng)口繡著朵并蒂蓮,顏色紅得發(fā)黑。
“不了,我怕酒駕?!蹦喵刃χ鴶[手,目光落在托盤里的紅湯上——湯里飄著些碎肉,看著不像豬肉。
“這可不行?!崩咸男θ萃蝗唤┳?,眼睛里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來都來了,哪有不喝喜酒的道理?”
話音剛落,院里的石榴樹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樹葉嘩嘩作響,像是有無數(shù)只手在里面抓撓。念念突然站起來,直勾勾地往別墅里走,嘴里念叨著:“拜堂了,該拜堂了?!?/p>
倪魅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桃木匕首就沖老太太刺過去:“裝神弄鬼,給我顯形!”
老太太側(cè)身躲開,旗袍下擺突然裂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黑毛。她的臉開始扭曲,嘴巴裂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齒:“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留下來給我家少爺當(dāng)祭品吧!”
原來這李家根本不是辦滿月宴,而是在給夭折的孫子配陰婚。他們找的都是三歲時丟過又找回來的孩子,因為這類孩子的魂魄不穩(wěn),最容易被勾走。那滿月宴的請柬,其實是勾魂帖,紅湯里煮的是胎盤,用來迷惑孩子的心智。
倪魅懶得跟她廢話,掏出張“鎮(zhèn)魂符”就拍了過去。老太太慘叫一聲,被符紙燙得連連后退,身上的黑毛滋滋冒煙。就在這時,二樓傳來念念的哭聲,倪魅抬頭一看,那蓋著紅布的嬰兒床上,坐起個渾身青紫的小嬰兒,正伸著小手抓念念的頭發(fā)。
“孽障!”倪魅罵了一句,踩著墻就往二樓跳。她一把將念念護(hù)在身后,桃木匕首指著小嬰兒:“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學(xué)人家搶媳婦?”
小嬰兒咯咯地笑起來,聲音卻像個老頭:“她是我的新娘,誰也搶不走!”
說著,他突然從床上飄起來,身上的紅布散開,露出底下干癟的身體——根本不是嬰兒,而是個用草扎的人偶,上面貼著張黃符,符上寫著“李富貴孫兒之靈位”。
倪魅恍然大悟,這根本不是什么陰婚,而是有人在用厭勝之術(shù)害人。她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桃木匕首上,大喝一聲:“破!”
匕首金光一閃,刺向草人。草人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院里的老太太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想跑,被倪魅追上,一腳踹在地上,用捆仙繩捆了個結(jié)實。
“說!是誰指使你這么干的?”
老太太趴在地上,嘴里還在嘟囔:“他說只要湊夠九個新娘,我孫兒就能活過來……”
倪魅皺了皺眉,看來這事背后還有人指使。她沒再追問,先把念念叫醒,又在別墅里搜了搜,找到了其他幾個被拐來的孩子,都被迷暈在地下室里。
等她把孩子們都救出來,天已經(jīng)亮了。王總趕來的時候,抱著念念哭得稀里嘩啦,非要給倪魅塞支票,被她拒絕了。
“錢就不用了,”倪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看著孩子,別再讓她亂跑了。對了,把這別墅燒了吧,不干凈?!?/p>
她轉(zhuǎn)身離開時,瞥見別墅門口的石獅子,總覺得那只缺了的耳朵有點眼熟。走到竹林邊,手機(jī)響了,是橋靈發(fā)來的消息:【閻王爺又在翻賬本了,說你壞了他的事,要扣我俸祿!】
倪魅笑著回了個“活該”,心里卻犯起了嘀咕。這配陰婚的手法,怎么看都像是地府的路數(shù),難道真跟閻王爺有關(guān)?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請柬,指尖還殘留著那股檀香混尸油的味道。
看來這事,比想象中要復(fù)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