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站的大門在喪尸的撞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我死死盯著那扇搖搖欲墜的金屬門，手心里全是汗。向日葵的藍(lán)光在天臺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那些被我憤怒淚水催生出的尖刺植物已經(jīng)枯萎成黑色的藤蔓，像蛛網(wǎng)般纏繞在欄桿上。
「還有多久？」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周燼正在快速翻檢消防站的裝備柜，他左手上的疤痕在藍(lán)光下泛著詭異的珍珠色?！溉昼?，最多?！顾^也不回地扔給我一個呼吸面罩，「戴上，待會兒有用?！?/p>
小皮球像只受驚的兔子縮在種植箱后面，手里緊攥著他那個改裝過的蓋革計數(shù)器。表盤上的數(shù)字正在瘋狂跳動，發(fā)出滴滴的警報聲。
「那個氣體...」我猛地抓住周燼的手臂，「王老板的'創(chuàng)世紀(jì)'，會不會就是導(dǎo)致喪尸——」
「砰！」
大門被撞開了。第一個沖進(jìn)來的喪尸穿著便利店制服，半邊臉已經(jīng)腐爛，但胸前的工作牌還在晃動：店長 李建軍。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那是小區(qū)門口便利店的老板，上周還笑著多送了我一包紙巾。
「顏博士！」周燼的吼聲讓我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全副武裝，手里拿著兩個改裝過的滅火器，「帶小皮球去制高點！」
我拽起男孩就往消防梯跑，身后傳來滅火器噴射的嘶嘶聲。爬到一半時，一股刺鼻的辣椒味撲面而來——周燼居然把辣椒粉混進(jìn)了干粉滅火器！
喪尸群的嘶吼變成了嗆咳。我趁機把小皮球推上水塔平臺，自己卻腳下一滑。右腳的運動鞋卡在了梯子縫隙里，而下面，三個被激怒的喪尸正朝我撲來！
「別過來！」我胡亂抓起腰間的澆水壺砸過去。壺蓋在空中飛旋，幾滴殘留的水珠灑在最前面喪尸的臉上。
奇跡發(fā)生了——那幾滴普通自來水竟然像強酸一樣腐蝕了它的面部！喪尸捂著臉慘叫后退，撞倒了另外兩個同伴。
「顏博士！你的眼淚！」周燼在混戰(zhàn)中大喊，「澆水壺里有你的眼淚水！」
我這才想起之前不小心把淚水滴進(jìn)了壺里。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再接水了，剩下的喪尸已經(jīng)突破了辣椒煙霧，正蜂擁著爬上梯子。
「小皮球！辣椒精還有嗎？」
男孩手忙腳亂地翻書包，掏出一個標(biāo)著【魔鬼椒提取物】的小瓶子。我咬開瓶蓋，仰頭就倒——
火辣辣的液體灼燒著我的喉嚨和鼻腔，淚水瞬間決堤。但這次我沒有躲閃，而是任由淚珠滴落在水塔邊緣的一排花盆上。
那些是周燼事先放在這里的應(yīng)急盆栽，里面種著最普通的豌豆苗。
啵！啵！啵！
我的憤怒淚水接觸到豌豆的瞬間，它們像被打了激素般瘋狂生長。藤蔓粗如手臂，葉片邊緣長出鋸齒，最可怕的是那些豆莢——它們膨脹到茄子大小，然后「噗」地爆開！
嗖！嗖！嗖！
爆出的豌豆以子彈般的速度射向喪尸群，每一顆都在接觸目標(biāo)時二次爆炸，濺出腐蝕性液體。被擊中的喪尸像被收割的麥子一樣倒下，但更多的還在涌來。
「太多了！」我抹著被辣椒刺激出的淚水，視野一片模糊。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從后面環(huán)住我的腰。
「夠了?！怪軤a的聲音貼著我的耳廓響起，溫?zé)岬暮粑瞪⒘诵┰S辣椒的灼燒感，「再哭下去你會脫水。」
他單手抱著我滑下梯子，另一只手甩出消防斧。斧頭精準(zhǔn)地砍斷了水塔的支撐架，整個儲水箱轟然倒塌，水流像瀑布般沖散了剩余的喪尸。
我們跌跌撞撞退回天臺角落，小皮球已經(jīng)在那里用防水布搭了個簡易掩體。周燼的左臂又多了一道傷口，血順著手腕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紅色水洼。
「你的手...」我下意識去摸急救包。
「先別管這個?！顾プ∥业募绨?，眼神銳利得像刀，「聽著，你的能力比我們想象的更復(fù)雜。普通水混合眼淚就有腐蝕性，直接滴在植物上又能產(chǎn)生不同變異——」
「還有情緒影響效果?！剐∑で虿遄?，他正用我的手機錄像，「開心時是治愈白花，生氣時是殺人豌豆?！?/p>
周燼點點頭，從裝備袋里抽出一把多功能軍刀：「我們需要系統(tǒng)測試。不同情緒，不同植物，不同濃度?！?/p>
我看著他熟練地用刀尖挑開左手疤痕處的皮膚，一滴泛著藍(lán)光的液體滲了出來?！改?..你的血？！」
「不完全是?！顾麑⒛堑我后w滴在一片枯萎的豌豆葉上，葉片立刻恢復(fù)了生機，「三年前植物園大火，我被一種未知真菌感染了。醫(yī)生切除了大部分，但殘留物和我的血液形成了共生。」
小皮球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所以你能和植物說話？」
「不能?！怪軤a苦笑，「但能感知它們的...狀態(tài)。比如現(xiàn)在——」他突然轉(zhuǎn)向西邊，瞳孔微微收縮，「有什么大家伙過來了。」
我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遠(yuǎn)處的夜空被火光染成橘紅色，而在那片火光中，一個龐大的黑影正緩慢移動。它看起來像是由無數(shù)藤蔓糾纏而成的巨人，所過之處，電線桿像牙簽一樣被折斷。
「王老板的杰作?！怪軤a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他用'創(chuàng)世紀(jì)'氣體把整片綠化帶變成了怪物?！?/p>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那個藤蔓巨人前進(jìn)的方向，正是小皮球之前指過的居民區(qū)——那里有個幼兒園。
「我們得阻止它?！刮艺酒饋?，腿還在發(fā)抖但語氣堅定，「用我的能力?！?/p>
周燼皺眉：「太危險了。你還不完全了解——」
「沒時間了！」我指著已經(jīng)隱約傳來尖叫聲的方向，「那里有孩子！」
我們僵持了幾秒，最后他妥協(xié)地嘆了口氣：「至少先制定計劃。你的憤怒豌豆對付普通喪尸還行，對付那個...」他瞥了眼藤蔓巨人，「需要更強力的武器?！?/p>
小皮球突然舉手：「我有個主意！但需要去一趟五金店?！?/p>
「太冒險了?！怪軤a斷然拒絕。
「等等?！刮叶⒅切┍晃业母g性淚水消滅的喪尸殘骸，一個瘋狂的想法逐漸成形，「如果我的眼淚水對喪尸有效，那么...」我看向周燼流血的左臂，「你的'植物血'會不會有相反效果？」
周燼的眼神變了。他慢慢抬起受傷的手臂，讓血滴在掌心：「理論上，我的血應(yīng)該能促進(jìn)植物生長。但如果直接用在喪尸身上...」
「可能會加速它們的植物化?！刮医由纤脑?，「讓它們變成真正的植物，停止攻擊?！?/p>
小皮球已經(jīng)翻出了幾個空飲料瓶：「我們可以做炸彈！顏姐姐的眼淚水當(dāng)炸藥，周哥哥的血當(dāng)...當(dāng)黏膠！」
周燼突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小鬼，你真是個天才?！?/p>
十分鐘后，我們裝備好了第一批「特殊彈藥」——六個用消防滅火彈改裝的瓶子，三個裝我的眼淚水，三個裝周燼的血液混合物。小皮球貢獻(xiàn)了他的熊貓書包當(dāng)背帶，還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兒童用的彈弓。
「出發(fā)前還有件事?！怪軤a從消防站墻上取下一把鑰匙，「地下室有輛改裝過的消防摩托，但只能坐兩個人?！顾聪蛐∑で?，「你得留下?！?/p>
男孩的嘴撅得能掛油瓶：「我可以幫忙！」
「你在這里更重要。」我蹲下來平視他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鼻酸——他讓我想起了實驗室里那些需要照顧的幼苗，「我們需要有人看守這些植物，萬一我們...」
「你們會回來的?！剐∑で蛲蝗槐ё∥?，聲音悶在我的肩膀上，「不然我就把向日葵全澆死?！?/p>
我強忍淚水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轉(zhuǎn)身時，周燼已經(jīng)全副武裝地站在樓梯口，左手纏著浸血的繃帶，右手提著那個裝「炸彈」的背包。
「記住，」他遞給我一個改裝過的呼吸面罩，「你的能力受情緒影響，所以...盡量保持憤怒。」
我戴上面罩，跟著他走向地下室。身后，向日葵的藍(lán)光在小皮球周圍投下一圈保護(hù)性的光暈。而前方，藤蔓巨人的陰影已經(jīng)籠罩了半個街區(qū)，它揮舞著由無數(shù)荊棘組成的「手臂」，一棟居民樓在它面前像積木一樣倒塌。
摩托引擎轟鳴著啟動時，我無意間瞥見后視鏡——消防站頂樓的種植箱里，那朵治愈白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消防摩托在廢墟間疾馳，周燼的體溫透過防火服傳來，是我與這個瘋狂世界唯一的錨點。藤蔓巨人移動時發(fā)出的吱嘎聲越來越近，像是千萬棵大樹在痛苦呻吟。
「抱緊！」周燼突然急轉(zhuǎn)，摩托擦著一輛翻倒的公交車漂移而過。我的臉緊貼著他的后背，聞到了血腥味混合著某種植物汁液的苦澀氣息。
藤蔓巨人就在五十米開外。近距離看，它根本不是「一個」生物，而是由無數(shù)變異植物糾纏而成的集合體。藤條間還掛著未完全消化的尸體——有喪尸的，也有普通人的。
「計劃？」我大喊著遞過第一個「眼淚炸彈」。
周燼單手操控摩托，另一只手接過瓶子：「先試你的！」他猛踩油門沖向巨人基座，在即將撞上的瞬間將瓶子拋向那些蠕動的根系。
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幾乎被藤蔓的嘶吼淹沒。但下一秒，淡藍(lán)色的液體接觸到的藤條開始劇烈抽搐，表面冒出刺鼻的白煙。
「有效！」我正要歡呼，卻見傷口處迅速被新生的藤蔓覆蓋，「它在自愈！」
巨人似乎被激怒了，三條蟒蛇般的藤條朝我們橫掃而來。周燼一個急剎，摩托幾乎直立起來。藤條抽在瀝青路面上，留下半米深的溝壑。
「換我的血試試！」他從我手中奪過紅色標(biāo)記的瓶子，這次直接砸向巨人「軀干」部位。
深藍(lán)色的液體濺在藤蔓上，效果截然不同——接觸到的區(qū)域不但沒有腐蝕，反而開出妖艷的紫紅色花朵。更可怕的是，那些花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該死！我的血在強化它！」周燼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慌亂。摩托再次險之又險地避開一次攻擊，但車尾還是被藤梢掃到，金屬扭曲的聲音令人牙酸。
我死死摟著他的腰，突然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等等！看那些開花的地方！」
在藤蔓巨人「胸口」位置，被周燼血液催生的花朵周圍，藤條動作明顯變慢了，像是陷入了某種「困惑」?fàn)顟B(tài)。其中一條甚至無意識地拂過花朵，像個好奇的孩子。
「它保留了部分植物本能...」我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周燼！再給我一瓶你的血！」
「你瘋了？那只會讓它更強——」
「信任我一次！」
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一個血瓶塞進(jìn)我手里。我深吸一口氣，摘下呼吸面罩。
「顏星禾！」
冷風(fēng)裹挾著腐臭灌入鼻腔，但我需要這個——需要真實的情緒。我盯著不遠(yuǎn)處倒塌的幼兒園滑梯，想象著那里可能埋著多少和小皮球一樣的孩子......
淚水瞬間涌出。我在淚珠落下前接住它們，讓它們與瓶中的藍(lán)色血液混合。液體立刻變成了閃爍的銀白色，像融化的月光。
「現(xiàn)在！」我將瓶子全力擲向巨人「頭部」——那團由電線桿和紅綠燈糾纏而成的可怖結(jié)構(gòu)。
玻璃破碎，銀光迸濺。
藤蔓巨人突然僵住了。開花的區(qū)域像傳染病般擴散，紫紅花朵所到之處，狂暴的藤條漸漸舒展、放松。幾根最粗的藤蔓甚至緩緩垂落，輕輕撫過地面，像在感受泥土的溫度。
「你做了什么？」周燼的聲音充滿敬畏。
「中和?！刮也林t腫的眼睛，「你的血代表植物本性，我的淚代表人類情感...混合后產(chǎn)生了第三種效果?！?/p>
巨人緩緩跪地，龐大的身軀開始解體。但就在我們以為勝利在望時，一陣刺耳的電子音突然從它體內(nèi)傳出：
【警告！主體失控！啟動清除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