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張翠山身邊凝固,唯有篝火噼啪的輕響和他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巖洞中回蕩。
他大氣不敢出,生怕一絲多余的氣息就會驚擾了眼前這千年難遇的玄妙境界。
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又仿佛只是剎那。
約莫一刻鐘后,那籠罩著張無忌的若有若無的玄奧氣息,如同退潮般緩緩斂去。
張無忌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初時還帶著一絲空靈縹緲的余韻,隨即迅速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驚奇和純粹的欣喜所取代!
他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自己臍下三寸的丹田氣海深處,一點微弱卻無比真實、無比溫暖的存在,正如同初生的星火,緩緩躍動著!
它如此微小,卻又如此生機勃勃,帶著一種微弱卻清晰的暖意,隨著他的意念而微微起伏流轉(zhuǎn)!
內(nèi)力!
這就是內(nèi)力!
父親口中需要經(jīng)年累月苦修才能凝聚的根基!
張無忌的小臉上瞬間綻放出純粹的光彩,他下意識地伸出小手,輕輕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感受著那一點微弱卻真實無比的熱源,仿佛在確認一個難以置信的奇跡。
“無忌!”
“你…你感覺如何?方才那是…那是…”
張翠山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幾乎是撲到張無忌面前,目光灼灼。
“爹!”
張無忌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帶著孩童發(fā)現(xiàn)新奇玩具般的純粹興奮。
“我…我感覺到這里!熱熱的!會動!”
他指著自己的小腹,語氣充滿了驚奇。
“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您說的內(nèi)力?”
張翠山心頭劇震,狂喜之余又掠過一絲極淡的惋惜。
結(jié)束了?
頓悟之境,玄妙難言,據(jù)師父所言,沉浸其中時間越久,所得裨益越是深厚。
無忌這孩子,竟只持續(xù)了一刻鐘?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滅了。
張翠山啊張翠山!
你習(xí)武數(shù)十載,連頓悟的邊都沒摸到過,如今兒子有此奇緣,已是天大的造化,你還敢貪心不足?
簡直是……他內(nèi)心苦笑搖頭。
“快!讓爹看看!”
張翠山壓下翻騰的心緒,聲音依舊帶著難以平復(fù)的激動。
他伸出兩根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輕輕搭在張無忌手腕的脈門之上,一股精純溫和的武當(dāng)九陽內(nèi)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張無忌幼小的經(jīng)脈。
甫一進入,張翠山臉上的激動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更加猛烈,更加純粹的震驚所取代!
清晰!
無比清晰!
就在那稚嫩細弱的經(jīng)脈之中,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無比凝練的氣息,正如同初生的溪流,遵循著武當(dāng)九陽功最基礎(chǔ)的路線,緩緩地流淌著!
它雖然細若游絲,量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那氣息的本質(zhì)——那份精純、那份凝練、那份與武當(dāng)九陽功完美契合的溫和陽剛之意——卻做不得假!
這絕非幻覺!
這是實打?qū)嵉?,屬于張無忌的內(nèi)力!
“真的…真的練成了……”
張翠山的聲音如同夢囈,帶著一種被巨大幸福砸暈的恍惚感。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兒子那張猶帶稚氣卻已顯露出不凡沉靜的小臉,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
半個月!
他自己當(dāng)年,用了整整半個月才勉強摸到門徑,引氣入體都磕磕絆絆。
真正凝練出第一縷能被清晰感知的內(nèi)力,是在第十七天的深夜!
那份喜悅,他至今記憶猶新。
而俞二哥,武當(dāng)七俠公認悟性第一的奇才,也用了足足三日!
可眼前這孩子……一刻鐘!
僅僅一刻鐘!
不僅將那晦澀的武當(dāng)九陽功心法完全領(lǐng)悟,更是一舉凝練出了屬于自己的第一縷內(nèi)力!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天賦好”可以形容了。
這簡直是……曠古爍今的練武奇才!
或者說……絕世妖孽!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嘯,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張翠山的心神。
他看著張無忌,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的兒子。
昨日死而復(fù)生的奇跡,今日驚世駭俗的悟性……這孩子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狂喜、驕傲、震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在張翠山心中交織翻騰。
“爹?爹?”
張無忌見父親神色變幻不定,久久不語,不由得小聲喚道。
張翠山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溢出口的贊嘆和激動。
他用力拍了拍張無忌的肩膀,聲音帶著一種努力維持的平靜,卻依舊難掩其中的激賞:
“好!好孩子!做得好!
看來……看來這武當(dāng)九陽功,你是真的入門了!”
他頓了頓,看著兒子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睛,補充道:
“你做得……嗯,還算不錯。
不過,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切記不可驕傲自滿!
接下來,你自己在此地,按爹教你的法門,好生靜坐溫養(yǎng),細細體會方才所得,務(wù)求根基穩(wěn)固!”
“是,爹!”
張無忌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
他巴不得能立刻沉下心來,好好熟悉體內(nèi)這第一縷得來不易的內(nèi)力,并嘗試用滿級九陽神功的法門去引導(dǎo)它,壯大它!
張翠山又深深看了兒子一眼,這才起身,腳步略顯虛浮地走向洞外。
他需要空間,需要冷靜,需要……立刻找個人分享這足以打敗他認知的巨大震撼!
洞口不遠處,殷素素正坐在一塊巖石上,望著翻涌的海浪出神,眉宇間依舊籠罩著化不開的憂慮和后怕。
謝遜則在不遠處的礁石上盤膝而坐,背影如同一塊沉默的礁石,散發(fā)著沉郁壓抑的氣息。
“素素!”
張翠山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快步走到妻子身邊。
殷素素聞聲抬頭,看到丈夫臉上那不同尋常的潮紅和眼中幾乎要溢出的光彩,心中猛地一跳:
“五哥?怎么了?
是無忌他……”
她下意識地以為孩子又出了狀況,臉色瞬間煞白。
“不!不是!是無忌他……”
“成了!他成了!武當(dāng)九陽功……入門了!而且,凝練出了內(nèi)力!”
張翠山語速極快,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什么?”
殷素素霍然站起,美眸圓睜,紅唇微張,臉上血色盡褪又被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入門?內(nèi)力?這……這才多久?
五哥,你……你沒弄錯?”
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也太清楚這速度有多么驚世駭俗!
“千真萬確!”
“我親自探查!
引氣入體,凝練氣感,一氣呵成!
就在方才,他……他竟進入了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頓悟’之境!
一刻鐘!
僅僅一刻鐘啊素素!
一刻鐘,他就走完了常人需要數(shù)月乃至數(shù)年才能走完的路!”
張翠山重重點頭,眼中閃爍著激動與震撼交織的光芒。
“頓……頓悟?”
“老天……這……這怎么可能?我的無忌……”
殷素素徹底呆住了。
這個詞的分量,身為天鷹教紫薇堂主的她同樣清楚。
她看著丈夫激動到微微發(fā)紅的臉,又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山洞的方向,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讓她手腳都有些發(fā)麻,聲音帶著顫抖。
“哈哈!哈哈哈!”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狂喜和解脫意味的狂笑猛地炸響,如同平地驚雷!
是謝遜!
他不知何時已從礁石上站起,魁梧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那雙失明的眼珠似乎都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
“成了?無忌練成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天佑我兒!天佑我兒?。 ?/p>
謝遜狂笑著,如同掙脫了枷鎖的雄獅,龐大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卷起一陣狂風(fēng),朝著山洞猛沖過去!
他要親眼看看!
他要好好抱抱這個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義子!
他要將畢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
“兄長,等等!”張翠山急忙出聲,卻已來不及。
謝遜如同一頭發(fā)狂的金獅,轟然沖入山洞,巨大的吼聲在洞內(nèi)回蕩:
“無忌!我的好孩兒!
義父來了!讓義父好好……”
他的聲音如同被利刃斬斷,戛然而止。
洞內(nèi),張無忌小小的身影依舊盤膝而坐,雙目微闔,呼吸悠長而平穩(wěn),顯然再次進入了深度修煉的狀態(tài)。
篝火的微光映照著他沉靜的小臉,顯得格外專注。
謝遜沖進來的狂猛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龐大的身軀硬生生定在原地,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隨即化作一種近乎滑稽的小心翼翼。
他屏住呼吸,踮起腳尖,連身上金毛都似乎收斂了光芒,像個怕驚擾了易碎品的孩子,一步一頓地,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退了出去。
一直退到洞外,遠離了洞口,謝遜才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臉上重新爆發(fā)出難以抑制的興奮紅光。
他一把抓住張翠山的胳膊,力量大得驚人,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翠山!素素!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嗎?
這孩子!這孩子是老天賜下的寶貝!
是真正的奇才!
我謝遜一身本事,七傷拳、獅子吼……只要他肯學(xué),我統(tǒng)統(tǒng)教給他!
毫無保留!傾囊相授!
定要將他培養(yǎng)成震古爍今的絕世高手!”
張翠山和殷素素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激動和認同。
謝遜武功之高,性情雖暴烈,但所學(xué)之廣博精深,絕對是當(dāng)世頂尖。
有他傾力教導(dǎo)無忌,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大哥有此心意,我們自然求之不得?!?/p>
“不過大哥,素素,無忌這孩子……天資之卓絕,實乃我生平僅見。
但正因如此,我們更要謹慎?!?/p>
張翠山點頭,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他看了一眼山洞方向,壓低聲音:“他畢竟只有七歲。心性未定。
驟然獲得如此成就,若我們一味夸贊,唯恐他滋生驕矜之心,反而不美。
玉不琢不成器,再好的天資,也需時時砥礪?!?/p>
殷素素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擔(dān)憂,想到兒子那過于沉靜的眼神,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五哥說得對。
是該壓一壓,不能讓他小小年紀就飄飄然?!?/p>
謝遜雖然性情如火,但并非不通情理。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因武功突飛猛進而目空一切的教訓(xùn),重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睿智:
“好!就這么辦!
無論他表現(xiàn)得多好,我們仨,統(tǒng)一口徑——頂多給個‘還行’!
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
張翠山和殷素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