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著林薇的照片——左眉骨有顆小痣，笑起來會陷成個小窩——開了三天車，

繞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終究還是被困住了。天色擦黑時，林子里飄出紅光。沉郁的紅，

像浸了血的棉線，一縷縷從樹縫里滲出來。我摸出登山杖，踩著沒膝的草往紅光處走。

走了約莫兩小時。鞋上沾滿泥，褲腳被荊棘劃破，終于看到了石牌坊。

牌坊上的“燈籠鎮(zhèn)”三個字被蟲蛀得只剩骨架。藤蔓從裂縫里鉆出來，纏成亂糟糟的網(wǎng)。

穿牌坊時，藤蔓勾住我的外套，扯下來一小塊布，露出底下的錄音筆。這是我唯一的依仗。

要是真出什么事，總得留下點東西。鎮(zhèn)子比我想象的大。青石板路蜿蜒交錯，

兩側(cè)是黑瓦木樓，門都關(guān)著，窗紙糊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每戶人家的屋檐下，都掛著燈籠。

不是紙燈籠。竹骨撐著的，是層半透明的皮料，泛著淡淡的肉色。風(fēng)一吹，皮料繃緊，

能看清里面模糊的輪廓——有胳膊有腿，甚至能看出蜷縮或垂落的姿態(tài)。

像把活生生的人剝了皮，蒙在架子上。我盯著最近的那盞燈籠，皮料上有塊深色的斑，

位置正像林薇眉骨那顆痣。心臟突然狂跳，手不自覺摸向口袋里的照片，指尖冰涼。

“外鄉(xiāng)人？”聲音從背后響起。我猛地轉(zhuǎn)身，登山杖差點戳到對方。是個老頭。

穿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褂。臉上扣著紙糊的面具。畫的是壽星佬，額頭鼓鼓的，嘴角咧到耳根。

面具邊緣沾著泥灰。下頜處的紙被汗水泡得發(fā)皺，隱約透出底下深色的輪廓。“迷路了。

”我攥緊登山杖，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斑@地方……叫燈籠鎮(zhèn)？”“除了這兒，

沒人掛這種燈籠?！薄斑M(jìn)來歇腳？還是要找什么人？”“找個朋友，女的，二十歲左右，

三個月前可能來過這兒?！蔽姨统稣掌f過去。老頭沒接照片。

只用面具上的“眼睛”對著我，沉默了幾秒。風(fēng)卷著燈籠皮晃了晃，發(fā)出沙沙的響，

像有人在旁邊喘氣。“鎮(zhèn)上沒外人來?！薄疤旌诹?，山路不好走，先找地方歇腳吧。

鎮(zhèn)長家能住。”他側(cè)身往鎮(zhèn)里走。我跟上他，眼角的余光掃過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