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在車里睡了一會兒,睜開眼已經(jīng)快到正午。
春枝取出早上出府時帶著的糕點,道:“娘子,若是餓了就先吃兩塊墊墊肚子,看這行程估計要走到天黑了。”
宋梨隨手撿起來一塊,另一只手則是推開了窗子,簾子微微敞開,能看到不遠處騎著馬的陸綏。
他坐在馬上,正在和陸茂林等人說著話,表情難得松散自然。
她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見到這副表情,他一旁的陸茂林則是激動得多,想來在泉州的日子也是悶了許久。
陸綏看著滿臉欣喜的他們,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河西,又打了勝仗,很是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
陸綏眼里含笑:“行了,出發(fā)吧?!?/p>
大軍出發(fā)。
行軍打仗,人又多,大多數(shù)都是走的官道,大軍浩浩蕩蕩出發(fā),長君則是留在了泉州。
有備無患。
宋梨猜得不錯,一整個白日都在趕路,直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大軍才停下了行軍的腳步。
行軍趕路必然不可能住得很好,所有人只能在野外扎營。
野外扎營有講究,方型陣營,主帥居中,這樣便于支援。
時序入春不久,仍是晝短夜長,幾乎整日的行路。
如此走了兩日后,竟到了徐州邊境。
原以為按照鐵騎行軍之速,會一鼓作氣直接過境入城,不想?yún)s在野外駐扎。
宋梨等人雖心有疑惑,卻也不多問,當下聽從魯隆安排,住進營帳。
馬不停蹄的趕了兩日路,雖是都坐在車上,比起徒步的士兵已好上太多,可也架不住幾乎不歇的顛簸。
這樣甫一進了營房內(nèi),宋梨便扯了帷帽,卸下珠釵玉環(huán),又讓春枝為自己褪下層層繁復交疊的衣服,待只剩一身月白中衣,才長舒了一口氣。
春枝見宋梨一臉疲憊,不由心疼道:“這個陸先生也真是!他皮糙肉厚這樣趕路沒事,可娘子乃金尊玉貴之人,哪能像他一樣!”
……
此刻主帥營中,一眾武將,幕僚在其中。
陸茂林先是恭賀了一番,又接著對顧善禮道:“多虧軍師在一旁謀劃,我們這一戰(zhàn)打得真是痛快?!?/p>
對于君侯身邊的謀士他最佩服的就是軍師顧善禮。
一身白衣,瞧著病殃殃,但是手段謀略絕不一般。
前不久軍師一直處理幽州的事務,忙完了才跟他們匯合。
他們是河西軍,只要元景朝不倒,按理來說,沒有旨意是不能離開河西的,否則那可是殺頭,誅九族的罪過。
別的軍隊完全可以打著“殺逆賊”的稱號起兵誅殺,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當今圣上年幼,太后和蕭王爺把持朝政,皇室內(nèi)部早就奢靡腐敗,外戚把持朝政,擁戴宦官。
朝廷內(nèi)官吏黨羽斗爭不停,朝堂早已一片凋零。
百姓則是民不聊生,稅收一升在升,完全不管百姓的死活。
一場戰(zhàn)爭下來,餓死的要比戰(zhàn)死的多。
近些年來,更是有大規(guī)模的起義之軍,爆發(fā)的一次比一次嚴重。
而后幽州軍反了,緊接著南陽跟著叛亂,朝廷派兵下來。
卻沒有想到朝堂內(nèi)大多數(shù)都是紙上談兵,鎩羽而歸,接著被幽州軍接連占了好幾座城池。
軒轅太后聽聞大怒,奉陸綏為護國大將軍,一品君侯命其速速領兵前往幽州。
陸綏就是打著清逆賊的旗號一路打殺了趙冀的幽州軍,攻下沒多久便轉(zhuǎn)其道一路疾行,緊接著沒多久攻下了泉州。
也就是攻下了幽州之后,陸綏并沒有上交幽州的兵權,甚至都沒有讓朝廷的人接手。
也就是這個時候蕭徹和軒轅太后才知道此人早已有預謀,這才開始各路刺殺。
營帳內(nèi),陸綏撫額而坐,瞥了顧善禮一眼,“糧草準備得怎么樣了?”
顧善禮方才回過神,拱手為難地說:“昨晚得到消息,糧草十分緊張?!?/p>
陸綏放下了撐在額頭上的手,目光一掃,坐在榻上道:“這個我自然知曉,前段時間不是說還可以撐一段時日,等我回去再議。”
顧善禮說:“可是鮮卑族就在前幾日有一波前來攻打河西了。”
陸茂林:“奶奶的,這是想趁我們不備,打個措手不及??!”
陸綏眼眸深沉,“可有帶兵前去剿滅?”
顧善禮道:“程復來不及通知主公,便先一步帶兵剿滅了叛亂,但自己也受了傷。”
陸綏面色稍有緩和,“傷得可厲害?”
顧善禮:“無事,只是輕傷,養(yǎng)個幾日就好了?!?/p>
“那便好?!痹捖浔闩矂幽_步站在了帳子里掛起的羊皮地圖,仔細端詳。
“所以你才說糧草緊張,原因就在這里是吧?!?/p>
顧善禮點了點頭,在他身后道:“程復封鎖了消息,沒有傳到朝廷上,怕他們來個聲東擊西,所以……”
魯隆道:“難道沒有向那些高門士族籌措糧食嗎?”
陸綏道:“沒有那么容易,你不想給予他們好處,他們又豈會那么容易幫你,這些士族從來不會做賠本的買賣?!?/p>
陸茂林:“他們要什么好處,我們給他們不就行了。”
顧善禮搖搖頭,抵住唇輕咳了兩聲,緩緩道:“這樣認輸那就不是我們的主公了,我們的主公從來都是要將話語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p>
陸茂林嘀咕道:“要是此刻我有一座金山銀山就好了,老子豈會怕這些。”
陸綏沉吟一會兒,道:“好了,你們先退下吧,我要想想。”
幾人在營帳內(nèi)又交談了一會兒,便就退下了。
此時他們不知道的是,營帳外有人悄悄的離開了。
一刻鐘前,距離此地不遠的營帳內(nèi),宋梨和春枝正在整理自己行囊。
大抵是自己這具身體從未乘坐過如此長時間的馬車,傍晚下車后,宋梨吐得七葷八素,面如白紙,只感覺自己半條命都快沒了。
一想到后面還要在馬車上待半個月,就渾身無力。
營帳已搭建好,春枝就趕忙收拾好讓宋梨住了進去。
宋梨揚聲叫了“春枝”,吩咐道:“今夜就不沐浴了,你先找一身常服與我?!?/p>
春枝正在一旁的衣桁架子上捋衣裙,聽見女郎說不沐浴凈身了。
知曉娘子素來愛潔,只是這荒郊野嶺實在不方便,按下滿心的不滿。
道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