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云裳閣的后院。
這間新起的商號，遠離凌家那攤渾水，專做女子喜愛的精巧繡品和時新衣料。
我摒棄了凌家長輩盤剝繡娘的老規(guī)矩，推行“新樣分成”。
繡娘們創(chuàng)出新鮮花樣，一經(jīng)采用，便能從售出利潤中抽取一成。
此刻，院中一片生機忙碌。
繡娘們對著花樣子熱烈討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
“大小姐，”玄鷹匆匆而來，聲音壓低：“老鋪那邊出大事了，軍需棉衣里頭摻了足有三成的蘆絮敗絮，官府已經(jīng)封了庫房?！?/p>
他們果然走了最險、也最蠢的一步棋——棉花摻假。
玄鷹的聲音難得急切：“二爺他們一口咬定是您主使的?！?/p>
時機到了。
我一身素凈青衣，未戴任何珠翠。
只領(lǐng)著云裳閣的幾位主事繡娘，踏入祠堂。
叔伯們被這場塌天大禍驚得面無人色。
我命下人將二叔和蕭姨娘看押在角落。
我走到香案前，拈起三炷香，恭敬插入爐中，裊裊青煙升騰。
我轉(zhuǎn)身，聲音清越。
“列祖列宗在上，父親亦常教導(dǎo)玉兒，商道貴誠。”
目光掃過簌簌發(fā)抖的二人。
“然，二叔凌世昌和蕭氏，侵吞公產(chǎn)，妄圖以卑劣手段謀奪主家產(chǎn)業(yè)，更膽大包天，以蘆絮充作軍棉，壞我凌家百年清譽，陷闔族于險境！”
我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賬冊重重拍下，震得木屑飛揚。
賬本里，清晰羅列著他們這些年從商鋪里挪用的每一筆錢。
“今日，我凌玉在此，依照族規(guī)家法，革除凌世昌一切職務(wù)，抄沒名下私產(chǎn)，填補虧空?！?/p>
“蕭氏及其所出子女，即刻逐出凌家，永不許再踏入大門一步。凡依附二人參與作奸犯科之管事，一并逐出，永不敘用！”
“不！凌玉，你不能這樣，我是你親叔叔！”
凌世昌目眥欲裂，掙扎著想撲過來，被玄鷹牢牢按住。
蕭姨娘發(fā)出一陣凄厲的哭嚎：“老爺啊，你看看這狠毒的丫頭，她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
她顫抖地指向我，臉色怨毒：“我只恨當(dāng)年怎么沒掐死你，讓你如今......”
玄鷹聽得皺眉，干脆拿破布堵了嘴。
有一二長輩低聲申辯：“這處罰也太大了，他畢竟是凌老爺?shù)挠H弟弟?！?/p>
我眼神銳利地掃過那人。
“如今凌家有大難，我對內(nèi)清理，對外擔(dān)責(zé)，叔伯們這話的意思，是由你們承擔(dān)這監(jiān)管失職的責(zé)任？”
他一聽，立馬隱沒在人群中，再不插話。
我面向被揪出的管事們：“至于你們，是等著官差上門鎖拿，還是收拾包袱滾蛋，自己選吧。”
屋內(nèi)一片死寂。
眾人們被突如其來的雷霆手段震懾，又見鐵證如山，更懼怕官家是非牽連，紛紛低頭，無一人再敢發(fā)聲。
凌家這艘巨船，暫時穩(wěn)住了船身。
清洗只是開始。
真正的重建，在于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