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冰冷。賽琳娜懸浮在“深藍(lán)回響”界域最邊緣的“靜默海淵”。
這里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絕對的黑和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流。
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她半透明的、流淌著微光的水形態(tài)軀體,
試圖將她同化進這片死寂的永恒。
她體內(nèi)象征生命韻律的核心——那顆緩緩旋轉(zhuǎn)、如同液態(tài)藍(lán)寶石般的“歌核”,
光芒黯淡到了極致,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滯澀痛楚。歌聲,
是深藍(lán)回響子民的生命,是力量,是存在的意義。她們的形態(tài)由水構(gòu)成,意識由歌聲編織,
交流、共鳴、甚至改變水流的形態(tài),都依賴那源自歌核的、純凈而強大的聲之波紋。
而賽琳娜,曾是“潮汐詠嘆”部族最璀璨的歌星。她的歌聲能撫平狂暴的深海渦流,
能引導(dǎo)迷失的魚群歸巢,能讓冰冷的礁石綻放出短暫的水晶之花。然而,
就在上一次“界潮”涌動,她試圖用歌聲平息一場可能撕裂部族棲息地的巨大暗涌時,
一股來自深淵的、污濁而充滿惡意的“噬音暗流”侵入了她的核心。
那暗流如同無數(shù)貪婪的螞蝗,瘋狂啃噬著她歌聲的純凈本源。她的音調(diào)開始扭曲,
韻律變得破碎,曾經(jīng)令萬物共鳴的聲波,如今只能激起混亂的雜音和冰冷的排斥。
她被驅(qū)逐了。
你的聲音不再純凈…會擾亂部族的共鳴場…離開吧…在靜默中…等待凈化…或消散…”凈化?
在這連聲音都被凍結(jié)的死寂海淵?賽琳娜的意識在冰冷的絕望中沉浮。她嘗試過無數(shù)方法,
用最純凈的水流沖刷,用古老的共鳴水晶震蕩,
甚至試圖割裂被污染的部分歌核…結(jié)果只是讓核心的光芒更加黯淡,痛楚更加劇烈。
每一次失敗的嘗試,都讓她感覺自己離徹底凍結(jié)、化為這死寂海淵一部分又近了一步。
她漫無目的地漂流著,水形態(tài)的軀體在寒流中微微顫抖。就在她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
與這片永恒的靜默融為一體時,一點極其微弱的、完全陌生的“波動”,
穿透了厚重的死寂之水,輕輕拂過她的歌核。不是水流,不是生物的低鳴,
更不是噬音暗流的污濁。
是一種…溫暖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仿佛由無數(shù)種微弱卻和諧的聲音編織而成的…振動?
賽琳娜瀕臨熄滅的歌核猛地一顫!如同即將熄滅的余燼被投入了一絲火星!
她猛地“抬起”水形態(tài)的“頭”,黯淡的藍(lán)色光芒在她核心處劇烈閃爍!前方,
在絕對的黑暗和冰冷中,一塊覆蓋著厚重蒼白海藻的古老沉船殘骸旁,
水流詭異地扭曲、旋轉(zhuǎn)起來!仿佛平靜的水面被無形的音叉敲擊,蕩開無聲的漣漪。緊接著,
一道門框的輪廓,如同最虛幻的蜃景,在扭曲的水波中艱難地凝聚、清晰!
那不再是虛無的光影。溫潤的、帶著天然螺旋紋理的乳白色貝殼構(gòu)成了門框和門扉,
上面鑲嵌著細(xì)碎的、散發(fā)著柔和微光的深海珍珠。門扉緊閉著,沒有任何把手或鎖孔,
只有貝殼本身溫潤如玉的質(zhì)感。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溫暖氣息,
混合著一種令她歌核產(chǎn)生微弱共鳴的、奇異的芬芳,絲絲縷縷地從那貝殼門縫中逸散出來!
那氣息…帶著陽光曬透淺海沙灘的暖意?混合著某種從未聞過的、令人心安的植物清甜?
生機!溫暖的生機!賽琳娜被絕望凍結(jié)的意識瞬間被點燃!
她水形態(tài)的軀體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如同離弦的水箭,朝著那扇憑空出現(xiàn)的貝殼之門沖去!
水流在她身后帶起一串細(xì)密的氣泡。“嗡…”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海螺低吟的聲響。
貝殼之門在她靠近的瞬間,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一道縫隙。
一股前所未有的、濃郁到化不開的溫暖氣息和令人心神安寧的復(fù)雜芬芳,如同春日暖流,
瞬間包裹了她冰冷的軀體!這氣息是如此真實,如此強大,
瞬間驅(qū)散了海淵的刺骨寒冷和靈魂深處的死寂!她毫不猶豫地滑入門內(nèi)。溫暖。明亮。
干燥的空氣。還有…聲音!賽琳娜瞬間僵在原地!
她水形態(tài)的軀體因為環(huán)境的劇變而劇烈波動著,如同受驚的水母。
腳下是堅實、溫暖的原木地板?頭頂是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如同小型太陽般的球體?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復(fù)雜而誘人的香氣——谷物烘烤的焦香?油脂的豐腴?
某種根莖燉煮的醇厚?還有一種…一種仿佛濃縮了森林晨露與陽光的清甜?
每一種都帶著生命的溫度!更讓她歌核劇烈震顫的是聲音!
不是深海中水流永恒的嗚咽或生物的低鳴,而是…清晰的、帶著韻律的對話聲!
一個清脆的女聲,一個低沉如巖石摩擦的回應(yīng),
還有一個…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清冷如冰珠墜落的音節(jié)?聲音!如此清晰!如此近在咫尺!
這對習(xí)慣了深海死寂和自身破碎雜音的賽琳娜來說,不啻于驚雷!她下意識地收縮軀體,
凝聚成更緊密的、半透明的水球形態(tài),核心處的藍(lán)寶石光芒急促閃爍,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她“看”向聲音來源:一個穿著奇怪布衣、笑容燦爛的雌性生物,
一個體型龐大如山、覆蓋著鬃毛、正捧著一個巨大容器發(fā)出低沉聲音的獸形生物,
還有一個坐在高處、捧著厚書、氣息清冷的黑發(fā)女子。還有一個角落,
一個體型矮小、擺弄著發(fā)光小零件的生物?!坝钟行驴腿死玻g迎光臨拾味小館!
”那個笑容燦爛的雌性生物發(fā)現(xiàn)了她,立刻迎了上來,聲音清脆悅耳,“您請這邊坐!
”她指向一張靠窗、相對安靜的位置。賽琳娜的水球軀體微微波動著,
遲疑地、緩慢地“飄”向那張桌子。
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那個龐大獸形生物和清冷女子的距離,
最終在那張溫潤的木椅上“坐”了下來——其實是水球形態(tài)微微下沉,接觸椅面。
她的核心光芒依舊閃爍不定,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林晚將一份薄薄的、封面印著雅致水墨紋樣的菜單放到賽琳娜面前的桌面上。
“客人看看想吃點什么?我們老板的手藝可是諸天萬界都難找哦!
”賽琳娜的“目光”落在菜單上。上面是奇怪的符號和精美的…圖案?她無法理解文字,
如同冰晶般的方塊;還有…一盅盛在深藍(lán)色貝殼容器里的、如同凝固海浪般的碧綠色膠質(zhì)物?
圖案旁邊有幾個小字:潮音海藻凍。當(dāng)她的感知聚焦在那盅“潮音海藻凍”的圖片上時,
她那被污染的歌核,竟然不受控制地、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
一股極其細(xì)微的、仿佛來自故鄉(xiāng)溫暖淺海、帶著陽光和珊瑚礁氣息的熟悉共鳴感,
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她核心的裂痕!雖然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但這卻是她被驅(qū)逐以來,
歌核第一次產(chǎn)生如此“正向”的反應(yīng)!不是因為痛苦,不是因為污染,
而是因為…一種溫暖的、純凈的…呼喚?是它!賽琳娜的水球軀體微微蕩漾了一下,
一道極其微弱、帶著試探和渴望的精神波動,如同纖細(xì)的水流,
小心翼翼地傳遞向林晚:“那…那個…藍(lán)色的…凍…”她不敢說太多,
生怕自己破碎的雜音會驚擾到這陌生的環(huán)境。林晚立刻捕捉到了這微弱的精神波動,
她臉上笑容不變,熱情地指向菜單上的圖片:“客人好眼光!
這是我們老板的‘潮音海藻凍’!用的是最純凈的深海寒帶藍(lán)藻精華,
佐以星斑海葵露和千年硨磲粉,凝成如海浪般剔透的凍體。入口冰涼清潤,
帶著海洋深處的純凈甘甜和奇異的韻律感,最是滋養(yǎng)心神,安撫躁動!要不要來一份嘗嘗?
”韻律感!滋養(yǎng)心神!安撫躁動!這幾個詞如同最精準(zhǔn)的音叉,
敲擊在賽琳娜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她核心的藍(lán)光猛地亮了一下,
精神波動帶著一絲急切的確認(rèn):“就…就它!一份!謝謝!
”她生怕錯過這唯一的、可能帶來一絲慰藉的希望?!昂绵?!一份潮音海藻凍!堂食!
”林晚清脆應(yīng)下,轉(zhuǎn)身走向廚房窗口報單。廚房內(nèi),云逍平淡的回應(yīng)透過霧氣傳來:“嗯。
”林晚報完單,拿起抹布,裝作擦拭旁邊格里克的桌子,壓低聲音,帶著點分享見聞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