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楊懿軒不在,杯子下面壓了一張紙條。
“給你準備了果汁,喝了再走!”
我不敢喝,也不敢不喝。
我總感覺有一只小眼睛,躲在黑暗里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拿起放在旁邊的鉛筆,一筆一劃的回復(fù)道:“知道啦,親親老公?!?/p>
我拿起餐盤里的面包片,假裝一不小心碰撒了果汁,手忙腳亂的用抹布紙巾招呼著。
我的長發(fā)遮住面容,心里暗自冷笑:“楊懿軒,你喜歡這出啞劇嗎?你已經(jīng)等不及接外面的女人回家了嗎?”
沾了果汁的紙巾被我攥在手里,指甲深深地陷進皮肉。
中午,吃過飯,正打算趴在桌子上小憩。
宋延和發(fā)來消息:“和你想的一樣,液體里面確實含有少量抗生素類藥物?!?/p>
我盯著屏幕,苦笑著把手機扔在一旁。
所以不是維生素D,那些藥物真正的來源是每一餐每一飯?
我撫摸著七個月的孕肚:“孩子,我該如何保護你啊?!?/p>
“你......你還好嗎?”宋延和不似往日,他有著天之驕子的傲慢,有著洞察人心的通透,今天卻連說話都小心翼翼。
我搖搖頭,扯出個笑容。
“你要不去我那里住一段時間......等孩子出生......”
不,那樣離獵物太遠了,我要他身敗名裂,我要楊家從京市消失。
“以后我不來了。”我將這張紙條遞給宋延和,想了想又加了一行字,他皺著眉點頭默許了我的決定。
第二天五點。
走廊里傳來楊懿軒下樓的聲響。
我打開連夜破解的實時監(jiān)控錄像,在手機上盯著楊懿軒的一舉一動。
先倒入牛奶,再加入一些白色不明粉末,小湯匙攪拌均勻。我盯著屏幕里面的楊懿軒,忍不住冷笑。
睡眼朦朧的我悄悄出現(xiàn)在他身后,楊懿軒做賊心虛,被嚇得一激靈。
我背對著針孔攝像頭緩緩落座,偷偷調(diào)換牛奶杯,小口咀嚼著全麥面包,心里想著:“楊懿軒,你的特調(diào)還是你自己喝吧!”
忽然,我抱著肚子,滿頭虛汗,看著楊懿軒怔怔的擠出幾滴眼淚。
“雪見,你沒事吧?!睏钴曹幾屛移教稍谏嘲l(fā)上,電話聯(lián)絡(luò)劉醫(yī)生。
我心想,我要是真有事,怕是等劉醫(yī)生過來,只能給我收尸了。
懶得看他演戲,干脆閉上眼睛繼續(xù)睡囫圇覺,養(yǎng)精蓄銳比什么都重要。
“臧姑娘沒什么大事,應(yīng)該是最近勞累過度導(dǎo)致的,要多注意休息?!眲⑨t(yī)生的老花鏡用棉線串著,低了嘟嚕的掛在脖子上,此刻正對楊懿軒囑咐著。
“知道了,我也和她說過幾次,她就是不聽。”楊懿軒嘆了口氣,拉著我的手坐在沙發(fā)上。
我醞釀下感情,假裝剛醒,焦急的抓著楊懿軒的手臂,胡亂比劃著什么。
反正這貨從來也看不懂我的手語,我索性給他來了一套完整版老丁頭。
“孩子沒事的,雪見乖哦?!睏钴曹幇盐业男∧X瓜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掌撫摸著我的長發(fā)。
呵,孩子當(dāng)然沒事,畢竟藥是你喝的,戲是我演的,我冷笑。
劉醫(yī)生走后,楊懿軒借口說有事要忙,也前后腳的走了。
我拿出宋延和的筆記本電腦,登入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繼續(xù)編寫代碼。
“還好?”是宋延和的消息。
我發(fā)了個乖巧的小狗表情包。
我觀察了幾個早上,發(fā)現(xiàn)楊懿軒沒有什么新的動作。
早上的牛奶沒有特別調(diào)制,面包也沒有夾帶私貨。
難道他只是為了讓我安心在家養(yǎng)胎?所以達成目的就消停了?
那你消停你的吧,我要開始了。
“豐和醫(yī)療這些年的賬目有問題嗎?”我發(fā)消息給小燕兒,前幾日我伙同宋延和偷偷扒了豐和集團的財務(wù)系統(tǒng)。
我思路清晰,如果把豐和集團看做是一艘巨輪,那么財務(wù)就是這艘船行穩(wěn)致遠的能源,讓這艘船先懸停,再沉沒這是我的計劃。
“大體來看沒什么問題,按時足額繳納稅款是個合格的公民,但經(jīng)不起細看,又幾筆可疑的海外匯入,我準備先從這個入手?!毙⊙鄡菏俏以诠聝涸簳r的難兄難弟,倆人經(jīng)常一起罰站,一起挨罵,如今成了知名會計所的審計。
“行?!?/p>
“曾經(jīng)還以為楊家是什么好東西呢,如今來看......嘖嘖嘖?!毙⊙鄡涸讲樵接X得楊家人不簡單,至少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在孤兒院,我們時常收到楊家捐贈的食品、藥品和生活用品。
每當(dāng)那幾個大箱子送來時,我們一群小孩就會圍著它們又唱又跳。
長大后,我了解到印第安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的習(xí)俗,忽然明白:那時的我們何嘗不是在舉行一場小小的慶祝儀式?
只不過,我們圍著的不是篝火,而是活下去的火花。
京市每年冬天都會下一場大雪,雪花輕飄飄的落下來,積少成多壓垮了枝丫。
章成禮會趁機組個局,叫上幾個孤兒院玩得好的朋友,去吃頓熱氣騰騰的火鍋,我盯著外面的雪花,又看看桌上的手機,了無音訊。
孕肚有些大,我行動不便,但還是決定去看看章成禮。
鑰匙插到門鎖,隨著"咔嗒"一聲輕響,門開了。
屋內(nèi)暖氣撲面而來,客廳有些凌亂,沙發(fā)上隨意丟著幾件臟衣服,有些還沾著紅褐色的污漬,像是......血跡?
“丫頭,你來了?!闭鲁啥Y的聲音從里屋傳來。他裹得嚴嚴實實,二十四度的室溫依舊穿著長袖長褲,顯得格格不入。
“你感冒了?”我用手語比劃著。
“沒有?!蔽也恍?,探身上前去摸他的額頭,又對比了下自己的,確實不熱。
“就說沒有?!闭鲁啥Y被我氣笑,回敬了我一個腦瓜崩。
我拿著臟衣簍收拾沙發(fā)上的臟衣服。
“好像確實是血漬?”我不確定,站在陽光下反復(fù)驗看。
“別收拾了,挺著個大肚子?!笔掷锏囊路徽鲁啥Y奪了過去,他把衣服團成球,一股腦的扔了進去。
我眼尖的看到他手上的淤痕,一把抓住他胳膊。
章成禮倒吸一口涼氣。
我撩開他的衣袖,大片青紫的淤痕,有幾處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
“沒事,丫頭?!彼研渥幼е潦滞螅谘谥嗲嘧献?,見我眼圈紅紅的,又來安慰我:“不疼了,你看,唉唉唉,別哭啊。”
“楊家干的嗎?”直覺告訴我,這件事和楊家有關(guān)系。
沒等到答案,但我已經(jīng)在章成禮躲閃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維生素D實際上是什么?”
“復(fù)合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藥物?!闭鲁啥Y想了一下,又繼續(xù)在紙上寫:“能夠達到抗焦慮、抗癲癇、免疫抑制的一種新型多效藥,正常臨床試驗無法快速獲取老年人、慢性病等高風(fēng)險群體的數(shù)據(jù),楊家通過社會機構(gòu)批量發(fā)放藥物,建立活體樣本庫。胎兒畸形是因為維生素D中含有大量的苯妥英鈉?!?/p>
所以楊家的慈善人設(shè)不過是掩蓋他們犯罪的一種手段。
從楊懿軒開始的嗎?
或許楊老爺子那一輩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又或者這已經(jīng)成為楊家世世代代不公開的秘密?
那個溫柔慈愛的面孔自我腦袋里滑過,爺爺,他的出現(xiàn)滿足了我所有對家的幻想,補足了我所有缺失的愛。
楊老爺子喜歡坐在孤兒院的椅子上,樂呵呵的看著我們幾個小鬼頭玩鬧,偶爾還會帶兩三樣時興的玩具。
如果那些都是假的......
我眼圈紅了又紅,卻努力揚起一個微笑:“沒事的,剩下的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