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檸心里還在為剛才他大聲喊自己的事情在生氣。
她氣鼓鼓地撇撇嘴,手卻老實地扒起了飯。
再怎么嘴硬,該吃還是得吃,體力第一。
江硯川低頭喝著豆?jié){,余光不動聲色地瞥過她一眼。
那雙藏在過長袖口下的手,拿起勺子時顯得格外笨拙,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股“初學者”的拘謹,卻又硬生生地維持著儀態(tài),像只被困進荒原的小狐貍——
明明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卻還是抬著下巴,強行保持著優(yōu)雅從容的姿態(tài)。
他唇角輕不可察地動了動,繼續(xù)低頭喝豆?jié){。
這時——林舟不知從哪里躥了出來,端著餐盤“啪”一聲坐在對面,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呦,這陣仗可以啊,我們江上校用餐還有美女作陪。”
溫檸:“……”怎么哪里都有他,溫檸對他談不上討厭,但是每次他都要不留情面的揭穿自己這點確實讓她有些害怕他。
在林舟坐下的時候,溫檸下意識的向江硯川靠了靠,低頭拼命扒飯。
林舟看她一眼,笑著感嘆:“溫小姐,你這是在軍營搞大和劇場啊,剛才那一進門,全場靜默,我以為領(lǐng)導(dǎo)來了檢閱呢,嚇的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說著還假裝捂著胸口,表演的特別形象。
溫檸想翻白眼,但忍住了。心里罵道:你不去當演員都可惜了。
江硯川頭也沒抬,只冷冷一句:“吃飯的時候少說話?!?/p>
林舟咬筷子,偷笑,“行行行,我不說,我不說——可你這太護犢子了,江上校?交代人家后期特地給人家煮雞蛋,還怕我嚇著她啊?”
江硯川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給了他就你話多的眼神。
林舟秒慫:“……我閉嘴?!?/p>
她低頭盯著自己盤子里那顆特殊的煮雞蛋,一瞬間有點發(fā)愣。
——原來……真的不是標準配置。
她以為是后勤多給的福利,或者所有人都一樣??涩F(xiàn)在看來,只有她有。
一個額外的饅頭,一個煮雞蛋,不多,但在這個紀律嚴明、按量配餐的軍營里,這就是最直白的特殊對待。
溫檸默默咬了口雞蛋,小小一口,想掩蓋不小心泛起的情緒。
她不想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可耳尖卻控制不住的紅起來。想保持平靜,嘴角卻忍不住輕輕翹起來。
對面的林舟可沒放過這一切。
他嚼了一口窩頭,偷偷瞄江硯川,又看了溫檸一眼,再低頭咬了一口,憋笑。
“真行啊,江上校?!彼磺宓剜洁?,“冰山也有開化的時候……嘖嘖嘖……”
江硯川沒理他,低頭繼續(xù)喝豆?jié){,動作仍舊從容自持,仿佛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余光瞥到溫檸低頭小口咬雞蛋、睫毛輕顫的模樣時,心頭泛起了難以言喻的漣漪。有一種說不明的滿足,無聲填滿他的胸口。
溫檸低聲道:“謝謝?!?/p>
聲音很小,卻剛好夠他聽到。
江硯川的手一頓。
他聽到了那聲謝謝,看著溫檸此刻有些羞澀不敢正眼看他的可愛樣子,淡淡應(yīng)了一聲:“嗯?!?/p>
林舟,看到眼前這個平日里臉繃的比鋼鐵還硬的男人,任何情緒的波動都像是完成軍事任務(wù)一般的男人,
在此刻,在某種情緒觸發(fā)后,條件反射的反應(yīng)——微妙、失控
林舟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腦海里只剩兩個字回蕩:
完了。
他兄弟,徹底完蛋了。
這個從前眼里只有地圖坐標和邊境防線的男人,現(xiàn)在眼睛里多了幾分柔和的色彩。
“江硯川,你這一臉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像極了死鴨子嘴硬的禁欲男主角?!?/p>
林舟終于抓住了江硯川的小辮子,可得狠狠嘲笑他,平時沒少受他的折磨,正好一雪前恥的機會,好兄弟是不可能放過的。
他強忍著沒笑出聲,但筷子抖了一下,夾起的菜掉在了托盤外。
他看了一眼那倆人,一個在低頭喝豆?jié){,一個在埋頭吃飯,心虛的安靜要命,卻莫名其妙地……有種詭異的溫馨感。
林舟內(nèi)心默默的罵道:一大早就撒狗糧。
很快,長條桌旁邊的士兵們吃完陸續(xù)離開,每個人走之前都意味深長的看一眼旁邊的他們。
溫檸吃得慢,不是故意矯情,只是軍營食物太實在,她又剛恢復(fù)體力,動作自然不如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兵哥哥利索。
而江硯川,卻難得沒有催促。
他原本是那種人——來的最晚,吃的最快,走的最早,從不在吃飯這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浪費分秒的人。
可現(xiàn)在,他還坐在原地,握著豆?jié){杯,時不時低頭喝一口,慢得有點刻意。
連林舟都看出來了,撇著嘴默默腹誹:“老江今天像個退休養(yǎng)生的老人,磨磨蹭蹭的?!?/p>
最后整個食堂剩下兩人時,溫檸放下勺子,小口抿了幾口豆?jié){。
“……你吃完很久了吧?”她抬眼看了看他,有些歉意。溫檸知道他早就吃完只是在照顧她的速度,一直在默默的等著她。
“還差點?!彼吐暬?,語調(diào)平淡。
溫檸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豆?jié){杯。忍住想笑的沖動,這個男人,真的是連撒謊都那么直接。
——差在哪兒?他那杯豆?jié){三分鐘前就空了。
可他一直沒有起身。
直到她起身拿起自己的餐盤,他才剛好的結(jié)束了用餐。這么刻意的同頻節(jié)奏,任溫檸再遲鈍也能感覺出來,何況她還是一個第六感超強的女人。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食堂,背后后廚已經(jīng)開始清洗瓷盤。
餐廳的暖氣被門外的冷風一沖,溫檸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江硯川走在她身旁,微側(cè)了下身位,正好將風口擋了大半。
他沒說話,步伐不疾不徐,與她并肩。
這個男人,總是在保持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靠近,也不疏遠。
溫檸偏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江上校。”江硯川轉(zhuǎn)頭,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緒。
溫檸慢慢地彎起嘴角:“你剛才是不是在幫我擋風?”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遠處,眼神明顯的躲避:“你想多了?!?/p>
她輕“噗”一聲笑出來,沒再追問。
“嘴硬心軟的男人,看你裝到什么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