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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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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浸透了后背,心臟還在狂跳。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著,屏幕亮起,顯示著那條二十五萬的入賬短信。

自由的第一步,沾著泥濘和狠厲,終究是邁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

廢棄廠區(qū)倉庫門口,陽光有些刺眼。一輛沾滿泥點的破舊小面包車吭哧吭哧地停在老疤那間辦公室門口,卷起一陣塵土。

我推開車門跳下來,依舊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T恤牛仔褲,但脊背挺得筆直。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辦公室里,煙霧繚繞。老疤大馬金刀地坐在他那張破轉(zhuǎn)椅上,腳邊散落著幾個空啤酒瓶。他旁邊站著兩個膀大腰圓、同樣一臉兇相的漢子,抱著胳膊,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著我,像在評估一件待宰的貨物。

空氣里彌漫著無形的壓力。

“疤哥?!蔽易哌M來,聲音平靜。

老疤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圈,瞇縫著那道疤眼,目光掃過我空著的雙手,最后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戲謔和審視:“丫頭,挺準(zhǔn)時啊。錢呢?”

他旁邊一個漢子往前踏了一步,粗聲粗氣地補充:“疤哥的規(guī)矩,只收現(xiàn)金!點清楚了再提貨!”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將手里那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放到他那張油膩膩的辦公桌上。塑料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拉開拉鏈。

嘩啦——

一捆捆嶄新的、還帶著銀行封條的百元大鈔,整齊地碼放在塑料袋里,散發(fā)著油墨特有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氣息。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老疤抽煙的動作頓住了。他旁邊那兩個漢子,原本兇狠的眼神瞬間被驚愕和貪婪取代,死死盯著桌上那一大堆紅彤彤的鈔票,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整整二十五萬!在這個普通工人月薪不過一兩千的年代,這堆現(xiàn)金帶來的視覺沖擊力是極其震撼的。

老疤緩緩坐直了身體,臉上的戲謔消失了。他掐滅了煙頭,目光銳利如鷹隼,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找出一點破綻。最終,他朝旁邊一個漢子偏了偏頭。

那漢子立刻上前,抓起一捆錢,動作熟練地拆開封條,手指飛快地捻動著鈔票,發(fā)出沙沙的脆響。一捆,兩捆……他點得很仔細,辦公室里只剩下鈔票翻動的沙沙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長。

終于,那漢子點完了最后一捆,抬起頭,對著老疤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

老疤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松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桌邊,隨手拿起一捆嶄新的鈔票,粗糙的手指在光滑的票面上摩挲了一下,感受著那種獨特的質(zhì)感。然后,他抬起眼,那道疤眼里的兇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帶著一絲探究和……難以言喻的興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行啊,丫頭?!彼珠_嘴,露出被煙熏得發(fā)黃的牙齒,那道疤痕也跟著扯動,笑容里帶著一股狠厲的江湖氣,“夠狠,也夠種!是塊料子!”

他拍了拍那堆鈔票,發(fā)出啪啪的脆響:“貨在B區(qū)13號庫,阿強帶你過去清點!以后……”他頓了頓,眼神深了幾分,“有這種‘好生意’,記得還來找疤哥!”

我緊繃的心弦,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放松下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平靜地點點頭:“謝謝疤哥?!?/p>

B區(qū)13號庫。巨大的卷簾門被嘩啦啦拉起。

昏暗的光線下,三十個印著巨大Jumpman Logo的嶄新鞋盒,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托盤上,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空氣里彌漫著新球鞋特有的那股混合著皮革和膠水的、令人興奮的味道。

我走上前,手指微微顫抖著,打開其中一個鞋盒。

經(jīng)典的黑白配色,冰藍色的水晶大底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澤。鞋身皮革的紋理清晰細膩,鞋舌上那枚銀色的飛人標(biāo)志熠熠生輝。

AJ11 Concord復(fù)刻版。真品。

我的指尖輕輕拂過那光滑冰涼的鞋面,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奇異地點燃了胸腔里那簇壓抑了太久、名為“希望”的火焰。

這冰冷的皮革,是我通往自由的第一塊基石。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開閘的洪水,迅猛得超乎想象。

三十雙AJ11 Concord,如同投入滾燙油鍋里的冰塊,瞬間引爆了國內(nèi)球鞋圈!稀缺的首批現(xiàn)貨、完美的品相、加上我在各大論壇和新興社交平臺(主要是貼吧和微博)上精準(zhǔn)的營銷造勢——“【燃點】限量AJ11 Concrod,國內(nèi)首發(fā)批次,保真速發(fā)!”,訂單如同雪片般飛來。

價格在短短一周內(nèi),翻了兩番不止!

我像一臺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機器高速運轉(zhuǎn)。白天,租下城中村一個更偏僻但稍大的舊車庫作為臨時倉庫和發(fā)貨點,親自驗貨、打包、聯(lián)系快遞,汗水浸透衣服,手指被膠帶磨破。晚上,趴在舊電腦前,處理海量的咨詢、訂單、收款、售后回復(fù),眼睛熬得通紅。

累嗎?累得骨頭都要散架。

但看著手機銀行里那串?dāng)?shù)字以驚人的速度不斷跳動、攀升,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和掌控感,如同溫暖的泉水,沖刷著每一寸疲憊的神經(jīng)。

資本,是這世上最強大的鎧甲和武器。

第一個月結(jié)束,刨除所有成本和給老疤的“渠道費”,凈盈利:四十二萬。

冰冷的數(shù)字,滾燙的力量。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離了那個噩夢般的城中村。在市中區(qū)一個安保嚴(yán)格、環(huán)境清幽的高檔公寓樓里,租下了一套精裝修的兩居室。明亮的落地窗,柔軟的沙發(fā),干凈整潔的廚房……當(dāng)鑰匙插入鎖孔,推開那扇厚重防盜門的瞬間,陽光毫無遮攔地灑滿整個客廳,空氣中彌漫著新家具淡淡的木香。

我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完全屬于自己、安全而體面的空間,眼眶無法控制地微微發(fā)熱。

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半夜有人踹門。終于,可以挺直脊梁呼吸。

第二件事,注冊公司。

“燃點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營業(yè)執(zhí)照,被我用一個簡潔的黑色相框裝裱起來,端端正正地掛在了新公寓書房的墻上。相框旁邊,是那張皺巴巴的、當(dāng)初貼在倉庫辦公室墻上的AJ11宣傳海報。

海報上,飛人喬丹高高躍起,姿態(tài)舒展而充滿力量。

我看著那張海報,也看著鏡框里那個嶄新的名字——法定代表人:林燃。

林晚晚已經(jīng)死在了前世冰冷的樓底。

現(xiàn)在站著的,是林燃。浴火重生,只為自己燃燒的林燃。

時間在忙碌和高速擴張中飛逝。

“燃點”不再僅僅是一個倒賣限量球鞋的“黃?!惫ぷ魇?。憑借敏銳的市場嗅覺和前世模糊的商業(yè)記憶,我迅速將觸角伸向更廣闊的潮流服飾領(lǐng)域。

我親自跑工廠,和那些精明又帶著點江湖氣的老板們打交道,磨嘴皮子,砍價格,死磕品控。從最初的貼牌代工,到后來組建自己的小型設(shè)計團隊,推出帶有“燃點”獨特LOGO的原創(chuàng)潮T、衛(wèi)衣、帽子……

線上商城搭建起來,微博賬號粉絲數(shù)突破十萬大關(guān),成為小有名氣的潮流風(fēng)向標(biāo)。線下,第一家承載著品牌理念的“燃點”概念體驗店,在市中心最繁華的潮流街區(qū)低調(diào)開業(yè)。店鋪設(shè)計是我親自畫的草圖,冷硬的工業(yè)風(fēng)融合了跳脫的街頭元素,巨大的落地玻璃墻,里面陳列的不只是商品,更像是一種態(tài)度鮮明的宣言。

財富如同滾雪球般積累。銀行卡里的數(shù)字不斷增長,從六位數(shù)輕松跨越到七位數(shù),并且還在以驚人的速度攀升。

這天下午,我結(jié)束了一場與面料供應(yīng)商的艱難談判,剛回到公司——市中心寫字樓里租下的半層,寬敞明亮。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助理小楊就拿著手機,臉色有些古怪地快步走了進來。

“林總,前臺電話,說……有人找您?!毙钫Z氣遲疑,“是位姓陸的先生,叫陸沉。他說……務(wù)必見您一面?!?/p>

陸沉?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平靜的心湖里激起一圈細微的漣漪,但轉(zhuǎn)瞬即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距離高三教室那場鬧劇,距離城中村垃圾桶旁他暴怒摔碎木盒,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兩年。這兩年,我如同破繭的蝶,飛向了更廣闊的天空,他的名字和存在,早已被我掃進了記憶最角落的垃圾堆里。

他怎么找到這里的?

“不見?!蔽翌^也沒抬,拿起桌上的財務(wù)報表翻看,聲音平淡無波,“以后他的電話,直接掛掉。”

“可是林總……”小楊有些為難,“前臺說,他已經(jīng)在樓下大堂等了快兩個小時了,不肯走,說……不見到您就不離開?!?/p>

我翻動報表的手指微微一頓。兩年前那個高高在上、視我如塵埃的陸家大少,現(xiàn)在居然會像個無賴一樣在別人公司樓下干耗?

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掠過我的嘴角。

“那就讓他等著?!蔽曳畔聢蟊?,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溫度正好,“通知保安,注意點,別讓他干擾公司正常秩序?!?/p>

“好的,林總?!毙钏闪丝跉?,連忙應(yīng)下。

處理完幾份緊急文件,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染上了黃昏的金邊。我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脖頸,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寫字樓位于高層,俯瞰下去,城市車水馬龍,華燈初上,一片繁華盛景。

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大樓正門前的廣場。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兀地闖入了視野。

陸沉。

他靠在一輛線條依舊流暢炫目的跑車車門上,深色的大衣襯得身形挺拔。但那份曾經(jīng)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從容不見了。他微微低著頭,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傍晚的風(fēng)吹亂了他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側(cè)臉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模糊,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焦躁和……落寞?

像一頭失去了領(lǐng)地的困獸,在陌生而強大的地盤邊緣徘徊,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我靜靜地看著。隔著幾十層樓的高度,隔著冰冷的玻璃,像在觀看一幕與己無關(guān)的默劇。

前世那些刻骨銘心的痛楚——為他放棄學(xué)業(yè)時的卑微,替他頂罪入獄時的絕望,被他冷漠拋棄時的萬念俱灰,還有被林薇推下樓時那撕心裂肺的劇痛……一幕幕在眼前飛速閃過。

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熟悉的、被撕裂般的幻痛。

但很快,這痛楚就被一種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覆蓋、凍結(jié)。

我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

“小楊,”我的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下去,“讓前臺轉(zhuǎn)告樓下那位陸先生?!?/p>

落地窗的玻璃清晰地映出我的臉,面無表情,眼神冷冽如霜。

“就說——林總很忙,沒空處理垃圾。讓他,哪來的回哪去。”

說完,我干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轉(zhuǎn)身,不再看窗外那個渺小的身影一眼。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在我身后交織成一片璀璨的背景板。那光芒映在我挺直的背影上,勾勒出一個清晰、獨立、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彎折的輪廓。

陸沉,你的火葬場,才剛剛點燃。

而我,早已在灰燼之上,建起了我的王國。


更新時間:2025-08-12 12:1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