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帶”區(qū)如同城市肌體上一塊巨大的、流著膿血的瘡疤。
昔日的鋼鐵廠、化工廠只剩下斷壁殘垣，巨大的煙囪如同指向天空的墓碑，銹跡斑斑的管道像垂死的巨蟒纏繞其間。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化學殘留物的刺鼻氣息和垃圾腐敗的惡臭。
蘇硯如同幽靈般穿行在這片工業(yè)廢墟中。他身上穿著特制的、能屏蔽大部分電磁掃描和熱成像探測的“潛行服”，動作迅捷而無聲。
小林提供的實時地形圖通過視網(wǎng)膜投影清晰標注著路徑和潛在危險區(qū)域。
他避開了幾處游蕩的拾荒者營地，繞過了被改裝成臨時據(jù)點的廢棄車間，目標直指地圖上標注的那個巨大的、如同倒扣碗狀的混凝土結構——二戰(zhàn)時期的巨型防空洞，如今的非法意識服務器集群“蜂巢”。
入口隱藏在一條被坍塌建筑垃圾半掩埋的隧道盡頭。兩扇厚重的、布滿彈孔和涂鴉的鉛制防爆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幽幽的藍紫色光芒和一種低沉的、仿佛無數(shù)服務器風扇疊加在一起的嗡鳴聲。
蘇硯側身閃入，門后的景象，即使是見多識廣的他，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巨大的地下空間被改造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充滿賽博朋克風格的神經中樞。無數(shù)粗大的、包裹著絕緣材料的線纜如同巨樹的根系，從高高的穹頂垂落，連接著下方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堆砌起來的服務器機柜。
這些機柜大多由廢棄的工業(yè)控制臺、醫(yī)療儀器外殼甚至汽車引擎蓋粗暴改造而成，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指示燈，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散熱噪音。
空氣中充斥著臭氧、過熱電子元件和廉價冷卻液混合的刺鼻氣味。 更詭異的是空間中央。
那里沒有服務器，而是一個巨大的、由透明聚合物管道和充滿幽藍色營養(yǎng)液的玻璃柱體組成的復雜裝置。
柱體中，浸泡著數(shù)十具赤裸的人體！這些人雙目緊閉，口鼻覆蓋著呼吸面罩，身上插滿了粗細不一的管線，連接著周圍的服務器陣列。
他們的表情或安詳，或扭曲，或一片空白，如同被精心陳列的標本。
這就是“蜂巢”名字的由來——利用活人的大腦作為生物協(xié)處理器，構建更龐大、更“鮮活”的非法意識空間！
是比張崇山案中意識碎片販賣更惡劣百倍的行徑！ 蘇硯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惡心，啟動了“潛行服”的主動偽裝模式，身影幾乎完全融入背景的陰影和閃爍的指示燈中。
他如同壁虎般沿著冰冷的金屬支架和粗大的線纜管道向上攀爬，避開下方幾個穿著破爛、眼神呆滯、顯然是嗑藥過量或意識被部分侵蝕的守衛(wèi)。他的目標是位于這個巨大空間最深處、能量讀數(shù)最高、精神力場干擾也最強的核心區(qū)域——根據(jù)小林破解的殘缺結構圖，那里應該是主控室和大型意識空間的接入點。
越靠近核心，那種無形的精神壓力就越發(fā)沉重?？諝馑坪踝兊谜吵?，耳邊開始出現(xiàn)細碎的、意義不明的低語和幻覺般的噪音。
墻壁和管道上，開始出現(xiàn)意義不明的、用噴漆或某種熒光涂料涂畫的符號——扭曲的眼睛、斷裂的鑰匙、還有…那三短三長的脈沖圖案！如同某種邪惡的圖騰。 終于，他抵達了核心區(qū)的入口——一扇厚重的、看起來像是銀行金庫門的合金大門。
大門緊閉，沒有任何物理鎖具，只有中央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復雜神經接口裝置。 “小林，我到了，主控室大門，神經鎖?！碧K硯通過骨傳導通訊低語。
“信號極差…干擾太強…正在嘗試破解…需要時間…”小林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強烈的電子噪音。
就在這時，蘇硯身后陰影中，一個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輪廓悄無聲息地動了！那并非人類守衛(wèi)，而是一個造型更加流線、更具攻擊性的潛行型戰(zhàn)斗機器人！
它像一只巨大的金屬蜘蛛，八條機械肢節(jié)移動時毫無聲息，頭部旋轉的傳感器瞬間鎖定了蘇硯偽裝失效的瞬間破綻！
兩道灼熱的紅色激光射線無聲無息地射向蘇硯的后心！ 千鈞一發(fā)！蘇硯的戰(zhàn)斗本能救了他。
長期游走于意識邊緣的生死搏殺，讓他對殺氣的感知敏銳到極致。
在激光射線激發(fā)的前零點幾秒，他猛地向側面撲倒！ 滋啦！兩道高能激光擦著他的肩膀射在合金大門上，留下兩個冒著青煙的深坑，瞬間觸發(fā)刺耳的入侵警報！
嗚——嗚——嗚——！ 尖銳的警報聲撕裂了地下空間的嗡鳴！
下方服務器陣列的燈光瞬間變成刺目的紅色！原本呆滯的守衛(wèi)們如同被驚醒的僵尸，發(fā)出嘶啞的吼叫，抓起手邊生銹的鋼管或自制能量武器，瘋狂地涌向蘇硯所在的平臺！
“暴露了！”蘇硯暗罵一聲，瞬間扯掉失效的偽裝模塊，露出真容。他閃電般抽出腰間的特制電擊脈沖手槍（非致命，但足以癱瘓大部分義體和低級機器人），精準地點射擊斃了最先沖上來的兩個守衛(wèi)。同時，他左手在腕部一個裝置上快速操作。
“普羅米修斯之火！局部定向釋放！坐標：我前方五米！快！”他對著通訊器吼道，身體在狹窄的平臺上翻滾、跳躍，躲避著下方射來的能量束和機器蜘蛛的激光攻擊。
“能量充能…90%…95%…釋放！”小林的聲音帶著破音。 嗡——！ 一道無形的、卻帶著毀滅性力量的環(huán)形電磁脈沖以蘇硯為中心，猛地向前方擴散開來！
沒有炫目的光效，只有空間瞬間的扭曲感和所有電子設備發(fā)出的絕望哀鳴！
前方扇形區(qū)域內，所有閃爍的燈光瞬間熄滅！服務器機柜爆出大團火花，濃煙滾滾！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守衛(wèi)身上簡陋的義肢和武器瞬間失靈，抽搐著倒下！
那只潛行的機器蜘蛛如同被抽掉了靈魂，八條腿僵直，眼中的紅光熄滅，轟然墜地！
就連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門，門上的神經接口裝置也閃爍了幾下，徹底黯淡下去！
脈沖范圍控制得極其精準，沒有波及到蘇硯身后浸泡著“生物服務器”的玻璃柱體，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趁著這短暫的混亂和電子設備癱瘓的間隙，蘇硯如同獵豹般沖向那扇失去了能量屏障的合金大門。
他掏出小林緊急傳輸過來的、針對這種老式物理閉鎖結構的開鎖器，一個高功率的微型熱熔切割槍，對準大門鉸鏈的連接處！
滋滋滋——！
耀眼的白色火花噴射而出，高溫迅速熔斷堅韌的合金！
十幾秒后，伴隨著一聲沉重的金屬扭曲聲，大門被蘇硯用盡全身力氣踹開！
門后，并非他預想中的滿是屏幕和操作臺的高科技主控室。
而是一片…虛無。
一片純粹的、無邊無際的、如同宇宙誕生之初的黑暗。
只有前方，懸浮著一個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光球。
光球內部，隱約可見復雜的神經通路和閃爍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一個微縮的、活著的電子大腦。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直接在他的意識深處響起，帶著一絲戲謔和冰冷刺骨的恨意：
“你終于來了，蘇‘警官’。比我想象的…慢了一點?？磥硎甑陌卜€(wěn)日子，讓你的身手生銹了?！?/p>
是陳墨的聲音！
但更加沙啞、冰冷，仿佛聲帶也被改造過。
蘇硯站在門口，望著那片虛無和中央的光球，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復雜情緒，眼神銳利如刀，鎖定了那團光球。
“陳墨，”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這片意識空間的寂靜，
“或者該叫你‘涅墨西斯’？玩弄死者的記憶，躲在數(shù)據(jù)背后復仇，這就是你選擇的道路？”
光球內的數(shù)據(jù)流微微加速，仿佛代表著對方的情緒波動。
“道路？”陳墨的聲音帶著嘲諷，“當你親手把我推進地獄的時候，我早就沒有路了！蘇硯，收起你那套虛偽的正義！張崇山只是開胃菜！我為你精心準備的‘歸零’盛宴，才剛剛開始！進來吧，讓我們…好好敘敘舊。在這個只屬于我們的世界里?！?/p>
光球的光芒驟然變得強烈，一道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精神牽引力籠罩了蘇硯。
蘇硯知道，這是通往最終戰(zhàn)場的唯一入口。
沒有猶豫，他向前一步，主動讓自己的意識被那片光芒吞噬。
身體在門口軟倒，精神卻已投入了陳墨構建的、充滿未知與惡意的數(shù)字化意識空間。
最后的決戰(zhàn)，在靈魂層面打響！
黑暗褪去。
蘇硯的“意識體”出現(xiàn)在一個極其熟悉，卻又無比陌生和詭異的空間里。
眼前是十年前那間改變了一切的實驗室——他和陳墨曾經并肩作戰(zhàn)、研究早期意識映射技術的地方。
實驗器材擺放的位置，墻上的白板殘留的演算公式，甚至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每一個細節(jié)都精準復刻，逼真得令人窒息。然而，整個空間籠罩在一層不斷扭曲、流動的暗紅色光暈中，如同浸泡在血水里。
墻壁上，布滿了無數(shù)閃爍跳動、意義不明的神經信號圖譜，像活著的、流淌的傷疤?？諝庵袕浡鵁闺娐钒宓奈兜篮鸵环N…淡淡的汽油味？
空間的中央，不再是實驗臺。那里懸浮著一個由無數(shù)跳動的、猩紅色數(shù)據(jù)鏈構成的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人”。
那是陳墨，又不是陳墨。
他的下半身似乎與王座的數(shù)據(jù)流融為一體，上半身穿著殘破的囚服，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燒傷疤痕和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神經接口插槽。
他的右臂從肩膀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由液態(tài)金屬和精密機械關節(jié)構成的銀色義肢。
最駭人的是他的臉——左半邊臉保留著年輕時的輪廓，盡管布滿傷疤；而右半邊臉，則覆蓋著半張冰冷的、沒有任何表情的金屬面具，面具的電子眼閃爍著和那畢加索畫像如出一轍的猩紅光芒！
“歡迎來到‘歸零之間’，蘇硯?！标惸ɑ蛘哒f，涅墨西斯）微微抬起那只金屬義肢，聲音通過面具的合成器傳出，冰冷而扭曲，
“喜歡我的布置嗎？特意為你還原的，我們‘夢想’開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結束的地方。”
蘇硯的“意識體”凝實，警惕地感受著這個空間。
精神力場強大得可怕，充滿了陳墨強烈的怨恨和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掌控感?！澳愕降紫敫墒裁?？復仇？那就沖我來！為什么要牽連無辜的人？”
蘇硯厲聲質問，試圖在言語交鋒中尋找破綻。
“無辜？”陳墨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般的笑聲，回蕩在血色的實驗室里，震得那些神經信號圖譜瘋狂閃爍。
“張崇山無辜？那個用我設計的對沖算法做局，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金融禿鷲？他只是第一個！蘇硯，你以為我僅僅是為了報復你嗎？我是為了清洗！清洗這個被你們這些偽君子和貪婪蛀蟲腐蝕的世界！用‘歸零’，抹掉他們的罪惡，再給他們一個‘體面’的退場！這是藝術！是凈化！”
他猩紅的電子眼死死鎖定蘇硯。“而你，我最偉大的作品…你將是這場盛宴的壓軸主菜。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拼命保護的、你引以為傲的‘正義’記憶，是如何一點一點被我剝開，露出里面最骯臟、最虛偽的真相！然后，再把你…徹底歸零！”
話音未落，陳墨那只金屬義手猛地向下一按！
轟！
整個意識空間劇烈震顫！
四周墻壁上流淌的神經信號圖譜驟然亮起！無數(shù)畫面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四面八方瘋狂地涌向蘇硯的意識核心！
年輕的蘇硯和陳墨在實驗室里激烈爭吵。陳墨揮舞著一份文件，上面是張崇山公司的標志，他面容扭曲：
“你知道這個算法能賺多少錢嗎？足夠我們買下十個這樣的實驗室！為什么不能合作？你清高什么！”
蘇硯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桌子上：
“這是犯罪！利用漏洞操縱市場收割散戶！我們的研究不是用來干這個的！”
爭吵的背景里，那盆綠蘿的葉片在震動中微微搖晃。
深夜的實驗室。
蘇硯獨自一人，站在一臺老式的意識記錄儀前，神情掙扎而痛苦。
他手里拿著一個微型存儲器，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插入儀器。
窗外，雷雨交加。
一道閃電照亮他蒼白的臉和眼中深重的陰霾。
（快速閃回）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火焰從實驗室的配電房方向爆燃！
濃煙滾滾！
陳墨被困在里面的隔間，拍打著防爆玻璃門，絕望地嘶吼著：
“蘇硯！救我！電路…是電路短路！快切斷主電源！”
年輕的蘇硯站在門外，臉上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他的眼神…不是驚恐，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
他的手，似乎正按在總電閘的開關上？畫面極其模糊、晃動，充滿了灼熱感和瀕死的絕望。
“不！不是這樣！”
蘇硯的意識體發(fā)出怒吼，強大的精神力化作實質的沖擊波，將涌向他的記憶碎片洪流強行震開！
那些畫面，尤其是最后關于火災的畫面，充滿了強烈的精神暗示和扭曲感！
這是陳墨的陷阱！
他在篡改自己的記憶！
“否認？抗拒？”王座上的陳墨發(fā)出嘲弄的笑聲，
“看看你記憶深處真正留下的烙印吧！看看你一直不敢面對的‘真相’！”
陳墨的金屬義手再次揮動！
這一次，攻擊目標并非蘇硯的意識體本身，而是這個數(shù)字化空間的“基石”！
四周實驗室的墻壁、設備、甚至那盆綠蘿，都開始劇烈扭曲、融化！
構成它們的底層數(shù)據(jù)流被陳墨強大的精神力強行撕裂、重組！
血色光暈變得更加粘稠，空間結構變得極不穩(wěn)定，如同一個即將崩潰的肥皂泡！
更恐怖的是，蘇硯感到自己意識深處，那些被他牢牢封鎖的、關于火災的記憶區(qū)域，開始劇烈地動蕩！
陳墨的精神力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帶著倒刺的鉤子，正在暴力地撕扯他的記憶壁壘！
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核心！
“呃啊——！”蘇硯發(fā)出痛苦的悶哼，意識體劇烈閃爍。
他調動起全部意志力，在意識核心周圍構筑起最堅固的防御，抵擋著陳墨的侵蝕和空間扭曲帶來的雙重壓力。
“沒用的，蘇硯！”陳墨的聲音帶著殘忍的快意，“這里是‘歸零之間’！是我的領域！你的記憶，你的意識，甚至你存在的根基，都將在這里被徹底解析、拆解、然后…重塑！
讓你看看，你一直信奉的‘正義’，是多么可笑！”
空間扭曲達到了頂點！實驗室的景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數(shù)據(jù)風暴！
風暴中心，兩股強大的意志力在瘋狂對撞！
猩紅的數(shù)據(jù)流（陳墨）與堅韌的銀白色精神壁壘（蘇硯）激烈交鋒，每一次碰撞都迸發(fā)出刺目的精神火花，撕裂著這個脆弱的意識空間！
蘇硯苦苦支撐。
他意識到陳墨的目的不僅僅是殺死他，而是要徹底摧毀他的意志，篡改他的認知，讓他承認自己是個背叛者、縱火犯！他必須反擊！不能被動防守！
他猛地想起“鼴鼠”報告中的一個細節(jié)：陳墨在服刑期間參與的高危神經藥物實驗導致他部分神經系統(tǒng)受損，并接受了非法義體改造。
這些改造，尤其是腦機接口，必然存在弱點！
蘇硯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將一部分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刺向風暴中心那猩紅意志的核心——陳墨那半人半機械的“存在”本身。
他在感知那冰冷的金屬部分與脆弱生物組織的連接點，感知那些神經接口中能量傳輸?shù)募毼⒉▌雍汀赡艽嬖诘?、因改造不完美而產生的信息湍流！
找到了！
在陳墨左耳后方，一個極其隱蔽的生物神經與金屬義體接駁點，蘇硯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轉瞬即逝的能量傳輸卡頓！這是陳墨強大力量中的一個微小破綻，一個因改造沖突而產生的、無法完全消除的“神經延遲”！
機會只有一次！
蘇硯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放棄了部分防御，將力量壓縮成一道極致凝練、如同精神之矛的銀色光束！目標直指陳墨左耳后那個微小的破綻！
同時，他在意識深處引爆了小林提前植入在他思維底層的一個“邏輯炸彈”——一段精心編制的、基于陳墨潛意識中對“完美犯罪”和“掌控一切”偏執(zhí)追求的矛盾悖論信息流！ “陳墨！看看你的‘杰作’！”蘇硯的怒吼伴隨著精神之矛一同射出！ 銀色光束精準地刺中了那個能量湍流點！
轟——?。?！
整個意識空間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爆炸！猩紅的數(shù)據(jù)風暴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向內塌陷！
陳墨發(fā)出一聲混合著痛苦和極度震驚的、不似人聲的咆哮！他王座上的身體劇烈抽搐，猩紅的電子眼瘋狂閃爍，半張金屬面具下的血肉部分瞬間變得慘白！ 更致命的是那枚“邏輯炸彈”！
它成功侵入了陳墨因被攻擊而出現(xiàn)瞬間紊亂的意識防御，引爆了他潛意識深處關于那場火災真相的、被層層加密和扭曲的原始記憶片段！
一幅遠比陳墨之前強行灌輸給蘇硯的、更加清晰、更加完整、也更加殘酷的畫面，如同失控的洪流，不受控制地從陳墨的意識深處爆發(fā)出來，反向沖進了這個瀕臨崩潰的意識空間，也強行涌入了蘇硯的意識！
畫面重現(xiàn)（真正的記憶）依舊是深夜的實驗室。
爭吵爆發(fā)后，陳墨因計劃被蘇硯堅決反對而惱羞成怒。
他趁蘇硯暫時離開，偷偷將一個微型電磁干擾器（用于制造短路引發(fā)火災假象）連接到了實驗室老舊的主配電箱上，設定好了引爆時間。
他臉上帶著瘋狂的獰笑：
“你不合作？那就一起毀滅吧！誰也得不到！”
蘇硯返回，發(fā)現(xiàn)了陳墨的舉動，大驚失色，兩人再次爆發(fā)激烈肢體沖突！爭奪中，蘇硯試圖搶奪干擾器，陳墨則死死護住，并啟動了干擾器！
干擾器啟動的瞬間，陳墨為了阻止蘇硯搶奪，猛地將他推開！
蘇硯撞在實驗臺上，一個裝有高揮發(fā)性有機溶劑的玻璃瓶被打翻，溶劑灑落在地，并濺到了旁邊一臺過載運轉的儀器散熱口上！
轟！
溶劑蒸汽瞬間被點燃！火舌猛地竄起！火勢在易燃的實驗材料和溶劑助燃下，以遠超預期的速度蔓延！
根本不是陳墨計劃中的可控短路小火！
陳墨自己也被瞬間爆燃的火浪掀翻！他驚恐地看著失控的火勢，看著被濃煙和火焰隔開、倒在另一邊的蘇硯（蘇硯頭部似乎撞擊到了硬物，暫時昏迷），絕望地拍打著隔斷的防爆玻璃（這隔斷原本是為了安全分隔不同實驗區(qū)域）：
“蘇硯！醒醒！火…火失控了！快…快切斷總閘！在外面！”?
年輕的蘇硯在濃煙中掙扎著醒來，看到的是煉獄般的景象和陳墨絕望的臉。
他忍著劇痛和眩暈，連滾爬爬地撲向實驗室大門外的總電閘！
他的手，按在了切斷總電源的紅色緊急按鈕上！
他切斷了電源，但并非為了殺陳墨，而是為了阻止火勢通過電路蔓延！
然而，已經太晚了。
切斷電源的同時，實驗室的自動防火氣密門因斷電保護機制而瞬間落下！
將陳墨徹底困死在了火場核心！
蘇硯目眥欲裂地看著氣密門落下，陳墨那張在火焰中絕望、怨恨、最終被吞噬的臉，成了他永恒的夢魘！
“不——！??！”陳墨（涅墨西斯）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混雜著金屬扭曲聲的咆哮！
這并非憤怒的咆哮，而是認知被徹底打敗、信仰崩塌的絕望哀嚎！
他看到的真相，和他十年來用仇恨不斷加固、不斷美化的“蘇硯背叛縱火”的記憶，完全相反！
真正的縱火者，是因為他的瘋狂舉動意外引發(fā)了災難！
而蘇硯切斷電源的舉動，客觀上雖然加速了氣密門的關閉，但初衷卻是為了救火！
將他困死的，是實驗室本身的安全設計和他自己引發(fā)的災難！
“是我…是我自己？！”陳墨的意識體在王座上劇烈地扭曲、崩解，猩紅的數(shù)據(jù)流變得混亂不堪，充滿了自我毀滅的氣息。
半張血肉臉龐上的表情，從極致的仇恨瞬間變成了無法置信的茫然和…巨大的、吞噬一切的自我憎惡！
那支撐了他十年、給予他扭曲力量的復仇執(zhí)念，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蘇硯也被這殘酷的真相沖擊得心神劇震。他一直背負著未能救下陳墨的愧疚，甚至潛意識里也懷疑過自己當時切斷電源的決定是否間接導致了陳墨的死亡。
卻從未想過，火災的源頭竟是陳墨自己瘋狂的毀滅行為
！而他，只是一個在災難中拼命掙扎、卻無力回天的受害者！
“歸零之間”失去了陳墨精神力的維持，開始徹底崩潰！
空間如同破碎的鏡面般片片剝落，露出底下狂暴的原始數(shù)據(jù)亂流！
“老板！快斷開鏈接！空間要塌了！物理層面也受到影響了！‘蜂巢’的服務器在過載爆炸！”
小林驚恐萬分的吼聲在蘇硯意識深處響起，帶著刺耳的電流噪音。
蘇硯猛地回神！他看到王座上，陳墨的意識體已經變得極其黯淡、不穩(wěn)定，那半張金屬面具下的猩紅電子眼也失去了光芒，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自我認知的崩潰，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徹底地摧毀了他。
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悲涼和沉重。
蘇硯不再猶豫，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強行切斷了與這個崩潰意識空間的鏈接！
?現(xiàn)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蘇硯的意識。
劇痛！全身的神經末梢仿佛都在尖叫！他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蜂巢”核心區(qū)那扇被熔開的合金大門外。
刺鼻的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金屬扭曲的呻吟和遠處守衛(wèi)驚恐的尖叫！
整個“蜂巢”地下空間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煉獄！
失去了陳墨（涅墨西斯）意識力的穩(wěn)定和控制，那些由活人大腦驅動的生物服務器陣列首先崩潰！
浸泡在營養(yǎng)液中的“生物服務器”們身體劇烈抽搐，口鼻溢出鮮血和泡沫，連接他們的管線紛紛爆裂，幽藍色的營養(yǎng)液混合著血液流淌一地！
隨之而來的是物理服務器的連鎖過載爆炸！火光沖天而起，吞噬著堆積如山的廢棄機器和線纜！
“老板！這邊！”
小林的聲音夾雜著爆炸聲傳來。蘇硯艱難地扭頭，看到小林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正帶著兩個全副武裝的應急小隊成員，頂著濃煙和掉落的碎塊沖了過來。
他們架起幾乎虛脫的蘇硯，迅速向出口撤退。
“陳墨…還在里面…”蘇硯嘶啞地說，眼前仿佛還殘留著陳墨意識崩解前那空洞絕望的眼神。
“主控室結構完全塌了！高溫和輻射超標！來不及了！”小隊隊長吼道，語氣不容置疑。他們拖著蘇硯，在火海和爆炸中亡命奔逃。
當他們終于沖出那條充滿硝煙和死亡氣息的隧道，回到廢墟地表時，身后傳來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整個地面都在劇烈震動！
那個巨大的混凝土防空洞穹頂，徹底塌陷了下去！
沖天的火光和煙柱，在“銹帶”區(qū)的夜空下，如同一座巨大的、燃燒的墳墓。 蘇硯癱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望著那沖天的火光，劇烈地喘息著，臉上分不清是汗水、血水還是煙灰。
身體上的傷痛遠不及心中的沉重。
十年的謎團終于解開，真相卻如此殘酷。
陳墨死了，帶著被自己親手打敗的仇恨和巨大的自我憎惡，葬身于他為自己和敵人準備的“歸零”火海。
幾天后，城市新聞頭條報道了“銹帶”區(qū)一處廢棄工廠地下發(fā)生的“嚴重非法化工原料儲存事故”，引發(fā)劇烈爆炸和火災，造成多名非法滯留人員死亡。
官方報道輕描淡寫，將一切歸咎于地下黑作坊的管理不善。
關于意識黑市、生物服務器、涅墨西斯…所有的黑暗，似乎都隨著那場大火被掩埋。